《星明帝国》第五百零三章 虚空长城

    虚空中的环境是自然的吗？或者说，虚空中的原始环境跟现在的环境是一样的吗？
    从星明文明初入虚空的那一刻开始，这个问题就开始在一些帝国最古老的生命心中萌芽，而对这个问题的研究也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答案是否定的——虚空中的环境并不自然，虚空曾经的“原始环境”与现在的环境相比会有许许多多的不同之处。
    恐怕，从智慧的火光点亮，从智慧生命能够涉足虚空、虚空能够干涉智慧生命发展成长的那一刻起，智慧生命对虚空环境的反作用就已经开始反作用于虚空和虚空中的环境了。
    在三万多亿年前，Σ文明就留下了联合发展、融合求真的理念扰动和以三为圣数的象征性扰动，在Σ文明之前，某个并不被帝国知晓的强大精灵文明留下的扰动就已经如同沉积层一般被压入历史之中。而恐怕在这之前，引导更多的智慧生命表现为人形的、层次更加深入的扰动就已经遍布虚空各处......
    而现在，烈阳风场同样会影响和扰动帝国所在的虚空中的环境。可以说，从一开始，帝国迈入的虚空，就已经是一片经历过多代强大存在改造过后的虚空了。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在虚空与秩序环境影响与选择智慧生命的同时，智慧生命们也在改造虚空和秩序，使得它们能够更为宜居。尽管这一直是一句带有猜测性质的话语，但是这一条猜测从未被真正推翻过。
    帝国的许多学者都相信这一点——帝国迈入经历过改造过的虚空，实际上就等同于站立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帝国作为跨世界文明开始发展时的虚空环境基础，很可能已经比更多个亿万年前的其他秩序族群们所要面对的虚空环境基础好了太多太多。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更早期的虚空环境就不需要了解了，相反，对于它们的研究是必要且重要的。研究未经扰动的虚空环境有助于帝国了解虚空，了解秩序世界的形成与发展过程，乃至于更进一步的理解死潮和死潮领域，这在帝国的内部几乎是共识。
    但是，想要研究更早期的、乃至“原始”的虚空环境并不容易，不要说那些似乎可以刻印在世界底层协议中的信息扰动，就连虚空烈阳所吹出的恒星风场，帝国在这之前也从未找到过其边界——找到烈阳的风场边界，可以说是帝国能够在这一方面迈出的第一大步。
    虚空烈阳的风场在庇护帝国的同时，风场也同样覆盖了这里曾经的虚空环境，烈阳的太阳风形成了一层几乎无法被屏蔽或者过滤掉的强大干扰。帝国曾经无数次尝试找寻风场的边界，然而......
    烈阳在点火时，就以强大的信息爆发作为了“它”的第一声啼哭。
    在这之后不久，随着跃升纪年的终结，在Σ决战旗舰队的末日—创世轰击之下，虚空烈阳的外部壳层被整个剥去，它的超新星爆发点亮了黑暗的虚空，而在这之后，烈阳内部暴烈的核心所生成的强大信息更是毫无阻拦地直接向虚空喷发，这一过程持续了超过四百亿年。
    远征纪年里，无声的战斗与帝国的再度复兴几乎同时展开。自第五个千亿年开始，为了模拟巨型恶意元模因可能导致的虚资讯污染，每隔一千亿年，虚空烈阳就将转变为一次超级渐近巨星，在这一阶段里，虚空烈阳的外壳将会有很大的一部分转化为强大的恒星风，这一部分信息会随着烈阳的膨胀而被剥离，进而被吹进虚空的深处。
    这样的事件的每一次爆发，都会有很大的可能使得烈阳的风场边界产生急剧的外扩。这些事件与超过三万亿年的漫长时间一起缔造了烈阳如今那广阔无边的太阳风场，想要找寻它的边界，怎么可能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现在，终于有帝国的造物跨越千难万险触及到了那曾经快要被认为只存在于理论中的边界。这一边界的确定，意味着帝国有许多围绕风场的研究将取得突破，许多对于“假如没有风场，虚空环境将会如何”的问题将得到解答。
    但是取得这些成就的前提是，帝国能真真正正的稳定触及到那条位于遥远虚空之中的边界线，依靠少数幸运的虚点跳跃船是不稳定的，这样不稳定的基础不足以支持帝国开展更大规模的研究。
    不过，想要在那样遥远且危险的虚空中建立起稳定的、足够支持帝国进行大规模研究的基础......这样的事情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成的事。
    完成这样的建设工程需要消耗总量恐怖的资源，也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
    同时，如此大规模的建设将会不可避免的牵扯到大量世界枝干的建立与移位。
    世界枝干是由概率闪电链核心引爆时生成的、存在于世界之间的关联辐射来维持的巨型世界结构，从远方看来，它们似乎是一团一团的绒毛，然而这些绒毛之中的每一根细绒都是一连串的世界，它们的移动甚至是颤抖都有可能造成巨大的影响，想要和平顺利的推进这样的工程，在建设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事情将无以数计。
    应该说，在不久之前，帝国与λ和其他部分有能力涉足虚空的文明在进行商讨之后达成的共识帮了帝国一些忙。
    在经过多轮交流峰之后，帝国方面做出决定，不再将世界枝干天顶座本身作为可以用于进攻和扩张的武器，所以世界枝干天顶座的永恒光芒无法再用于进行扩张，这一点使得世界枝干的建设变得不再那样“敏感”从而减去了不少麻烦。
    但是，这一点只是使得宏伟畅想中所描述的工程在开展之后可以相对的少一些麻烦，但是对于工程本身能否开展却并没有太大的帮助。同时，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工程能否开展不是烈阳上的这两位皇帝开口就能说了算的，这项工程的开展需要帝国的同意，而它后续的一系列建设更是需要整个帝国的力量。
    ......
    “现在，帝国的内部还有可能伤及到根本的、无法解决的问题或者情况吗？”
    “目前，帝国的内部是稳定的，各天区之间沟通正常，各天区状况良好，所有天区未报告出现重大事故或者重大状况，当前所有天区正在进行的项目均安全稳定。”
    “帝国各形式的生命目前关系融洽、合作良好。帝国当前不存在明确的、由生命形式不同或使用的能量不同而导致的冲突。帝国生命之间存在分歧，但所有分歧均在求同存异、相互理解与相互尊重的基础合作理念下处于可以商议和调和的范畴，帝国生命之间并无无法调和的尖锐矛盾。”
    “帝国网络当前运行状况良好，帝国存储的民生资源与国家安全资源均充足，帝国网络冗余量、帝国网络坚固指数与帝国网络安全程度均符合无限制抗挤兑理念，这些指标均常年维持在帝国安全规范所要求的最高标准的十万亿倍以上。当前帝国网络所有可以提供的服务均可精确至每一个独立个体。”
    “那么现在，帝国的外部还有可能伤及到根本的、无法解决的问题或者情况吗？”
    “目前，帝国的外部是稳定的，帝国虚空航路正在拓展，已经得到稳固的部分并未在其周围的虚空环境中捕捉到需要引起注意的死潮活动、不明实体活动、不明模因活动或未知文明活动的痕迹。帝国的边境稳定，克里兹主席已经确认，部署于帝国边境的虚空巡天雷达阵列接收到的虚空背景杂波正常，未发现帝国边境附近出现异常的活动痕迹。”
    “对这一万亿年以来的死潮活动进行分析后确认，当前的死潮高爆发活动周期为五亿一千万文明主轴资讯年，高爆发活动相对稳定，峰值时期断裂带数量极差为五，处于可预测可抵抗范围内。”
    帝国开始调集更多的工业力量，“伟大征程”级的蓝图出现在了千百万亿座船台中，无以数计的生产线一刻不断地生产着组建这些庞然的虚点跳跃船的每一种配件，它们在极其严苛的环境里被小心地总装成型。
    在不到百年的时间里，这一型帝国最强大的虚点跳跃船从一天出厂一艘的速度逐渐转变为每小时出厂一艘。很快地，这一数值变成了每分钟一艘、每秒一艘甚至是一秒十艘的水平。
    然而，在伟大征程级不断离开船台、整装入列的时候，这些正在开足力量完成任务的船台和生产线的背后，还有千万亿倍的冗余在等待着帝国的命令。
    只要一声令下，帝国强悍的工业底蕴就将展现，帝国的造物将铺展延伸出去，直到星空的尽头。
    “大家是否支持这一项目？大家所管辖的天区是否有态度和能力支持这一项目？如果反对的话，请说明各自的情况和理由。”
    “第七天区支持这一项目，第七天区可以提供足量的研究人员，帮助在项目的进展中分析变动的虚空坐标参考系。”
    “第十四天区支持这一项目，场生命将延伸自己的躯体至每一艘舰船和每一条航路。”
    “第十六天区支持这一项目，可以移动的涌现发生器和逆涌现发生器已经可以进入量产阶段，它们将会为航路的开拓提供更多一层的保障。”
    “第一天区支持这一项目......”
    “第五天区支持这一项目......”
    “第四十六天区支持这一项目......”
    “第三十四天区支持这一项目......”
    “第八十一天区支持这一项目......”
    “第十八天区支持这一项目……”
    并没有什么好拒绝的，或者说，这个宏伟畅想并不是由一个或者几个异想天开的学者或者管理者提出的，它本就来自于帝国的众生，并且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地影响着整个帝国的思潮。只是现在，在条件适合的情况下，是时候将这个宏伟的畅想付诸于实际了。
    帝国向虚空中延伸的航道开始变得活跃，更多的“伟大征程”级虚点跳跃船穿梭于它们的前辈所踏出的伟大征程途中。无以数计的闪光在道标世界之间跳跃，就像是一张神经网络正在传递最兴奋最激动时那密密麻麻的神经信号。
    “其他文明对此作何表态？”
    “λ文明联合体有意与我们共同建设这一项目，它们的要求是能够共同拥有部分航道的所有权、管理权和控制权。同时，λ文明给出的方案中提出，在该项目接近尾声的时候，将会派遣部分人像至边界处，以守卫的名义。”
    “除λ文明联合体之外，其他文明并未给出对该项目具有建设性或者关键意义的建议或者要求，这些文明的代表要求帝国签下协议，保证这些航道以及未来所建设的后续工程不会影响自己所在的文明未来正常的发展与扩张。”
    “如此，那就没有其它问题了。”
    虚点跳跃船们集结在一起，在帝国的边疆世界中结阵，形成庞大严整的舰队。而在舰队中央，比星系群还要巍峨的金色巨影令伟大征程级的身影变成了明日身边的微弱星芒，它们是临渊之舟，它们承载着总量可观的补给。
    曾经，在帝国数次陷入即将灭亡的绝望边缘时，许多涌现出来的思潮中都会包含有这样的想法：倘若有朝一日能够筑起一座长城，一座能够抵御外来的灾难，一座能向帝国的境内示警的长城，一座跨越虚空所有象限的绝境长城？如果有一座这样的长城存在，那么帝国能不能变得更加安全，能够不再有这样多的生命在灾难面前绝望地挣扎呢？
    这道长城将与帝国的境内维持联系，并以无数的世界丝线作为传讯的通道，无论是来自风场内部的灾害，还是从更加深远黑暗的虚空中袭来的灾难，这道长城都将成为帝国的第一位斥候、第一双眼睛和第一道防线。
    曾经，这个计划遭到过否认，甚至在帝国力量逐渐恢复的时候也遭到过讥讽。
    似乎根本不可能的浩大工程量是这一计划被反对最为主要的原因。
    在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呼声：有人认为这种做法看起来就像是要把文明包裹在一个封闭的乌龟壳里一样，长城将成为文明可以抵达的边界，然后它将成为牢笼，再也出不去——
    看起来安全，实际上却是文明自己了断了自己在未来继续发展与扩张的可能性。
    在帝国每一次开始恢复的时期，这样的声音总会和建造虚空长城的声音一起出现，只是……这对对立存在的声音每一次出现时，它们的大小和影响力都有所不同。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无以数计的大事小事一遍遍地洗练着帝国的思潮，并逐渐使得“长城将化为牢笼”的固有偏见被击碎——长城是帝国的结构，也是帝国在虚空中安身立命的工具。工具的使用是为使用者所掌控的，这一点，它与任何工具一样。
    慢慢地，曾经那看起来不切实际的计划开始被研究者们搬上台面，并得到了认真仔细的分析论证。
    最终，他们证明，从理论上来说，这个曾经如同天方夜谭一般的畅想，是可能实现的。这道位于风场边界的绝境长城，是有可能被建起的。而在这天方夜谭般的计划被确定并非不能实现之后，与之有关的研究或许长久以来并没有变成主流，但却从未断绝过。
    同时，在项目方案逐渐成型的过程中，长城的一切疑问也开始得到不断的解决，此前许多的疑问与错漏之处也开始细化。最重要的是，它的建设位置被最终敲定了——一个此前还未被发现，但是其象征意义和实用意义均足够充分的位置：
    烈阳风顶。
    作为一个可行的项目，它于星明帝国远征纪年3000000000287年被正式批准。八年后，星明帝国在烈阳风顶建设绝境长城的计划，正式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