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明帝国》第五百一十七章 毁灭宣告

    沿着太阳长城的城墙，仿佛在昭示着末日即将降临的警报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蔓延开来。在跨越虚空的长城内外回荡。警报尖锐刺耳，就像是某种积攒了许久的压力最终达到了临界点，此时终于爆发了一般。
    毫无疑问，太阳长城已经被断裂带那带毒的“外壳”所笼罩。这里的信息正在大量丢失，虚空中本应存在的背景活动现在不复存在，这些都是断裂带活动的铁证。
    接下来，就应该是确定断裂带规模与前进速度、分析断裂带的形式，确定它的影响范围，然后决定应该是派遣舰队前往镇压，还是是通过远程炮火来破坏断裂带的外壳了。人像们虽然基本上不会直接参与作战，但是这么多年了，哪怕是从闲聊里听，自己都该把那一套流程听会了。
    只是......有点奇怪。
    这次警报波及的范围是不是有点太大了？面对这不同寻常的情景，人像感觉到了紧张。
    太阳长城预警过断裂带的爆发，很多次。
    但是在以往，无论情况多么严峻，响起警报的都只是一小段城墙而已。但是这一次......拉响警报的区域似乎大的有些不可思议。
    同时，人像也注意到，这一次，向外派出的不再是舰队，城墙上的火力基站也没有虚空中倾泻炮火。甚至相反，有一些看起来更像是科考船和侦察船的单位飞到了城墙之外。
    “这是......怎么了？”
    ......
    “第五百一十七小队，前进中。”
    太阳长城外的虚空之中，三艘最新的“伟大征程”级虚点跳跃船正在逐渐拉远自己与长城城墙之间的距离。
    它们彼此间的间距几乎拉到了极限，如果再远一些的话，烈阳风场之外更加混乱的虚空环境就会彻底遮断舰队内的通讯。此时，它们正在向虚空中出现“黑障”的方向前进，帝国需要更加确切的资料，来判断那堵矗立在虚空中的黑暗屏障......到底是什么。
    “与目标的间距当前已经缩减至一跳位内，虚点跳跃引擎暂停使用，改用常规虚空引擎完成最后航行。多元变量系统启动，将变量风暴影响范围设置成与舰船护盾相重叠。”在接近“黑障”可能所在的虚空区间时，这支小舰队的指挥官命令三艘伟大征程级做好了防护死潮污染与随时进行机动规避的准备。
    从性能上来说，这些崭新的“伟大征程”级同它们最古老的统计前辈们相比并没有提升太多。漫长的时间以来，对于“伟大征程”级的后续型号的改动主要体现在了增强它们的续航能力和改善操控系统等方面。
    现在，这些新型号的伟大征程级更能抵抗虚空信息偏移差带来的冲击，同时，它们的控制台也开始贴近帝国寻常的舰船，即采用了没有实体机械设备的、可以让操作者的意识与舰船操作系统直连的无延迟控制台，这可以使得舰船的操作难度有很大程度的降低。
    接到命令之后，包裹三艘舰船的秩序场边缘开始出现大团的阴影，这些阴影从飞翼状的舰体周围流过。看起来就像是这些舰船并不是在虚空中航行，而是在大气中航行，周围正在掠过机翼的阴影是大气中翻滚的云团一般。
    “三号船遭遇到微弱乱流，舰船航行姿态正在修正......修正成功，偏差处于可接受范围内，修正航向，继续前进。”
    “确认。”
    “二号船检测到存在三个原生世界，已经略过，飞船航迹未对这些世界造成干扰。”
    “确认。”
    在这样简短的对话中，三艘飞翼形状的虚点跳跃船继续向更深的虚空中前进。由于这里已经远离太阳风顶，虚空烈阳的光芒照耀不到这里，在这样的环境里航行，寒冷和疲惫会加速船员们的精神损耗。
    二号船的飞行官此时正泡在紫色的“奥术汪洋”中。在他的面前，舰船可探测范围内的一切都被呈现在了一个广阔的“半球体”之中。这个半球体与他的意识直接连接，无论是他想要操作舰船，还是舰船需要把外界的情况告诉自己的舰长，在这套操作系统中都不会有任何延迟产生。
    半球体没有显示任何东西，这说明前方的虚空中仍然是一片虚无，此前，自己还能找到一些稀稀落落的原生世界，但是现在......怎么什么都没了？
    尽管有越来越多的证据能够表明，黑障的性质正如大家对它最开始的猜测那般，但是那样的猜测过于骇人听闻，太难以被人们接受。
    “咔啦啦——轰，轰隆——”
    “......什么？”“雷声”炸响的同时，二号船的飞行官看到，有一道红色的霹雳从探测半球中闪过。但是，虚空中怎么会有霹雳，又怎么会有雷鸣声？
    “二号船联系一号船与三号船，二号船呼叫一号船与三号船，请确认异常现象存在：雷鸣声、不连续的叉状光路，识别颜色为红色，存在死潮反应。”
    “一号船确认。”
    “三号船确认，接收到雷鸣声，观测到不连续的叉状光路，识别颜色：红色。”
    “看来不是幻觉。”二号船的舰长在确认情况之后将这次目击事件写入了航行日志之中。
    “前方区域观测难度增大。”
    “全舰队继续前进。”
    “确认。”
    “咔啦啦啦——轰隆——”又是一阵古怪的雷鸣声炸响了，伴随着雷声一并出现的，还有几条巨大的红色带状光路，它们如同穿梭在云层之中见首不见尾的游龙。同之前观测到的异象相比，这一次，带状的光路要明亮的多，这似乎表明，虚点跳跃船们即将抵达导致光路和雷声出现的源头。
    飞行官们死死地盯住自己面前的探测半球，他们已经在意识中准备好了之后的一系列机动命令。三艘舰船继续向前方航行，从舰身周围吹过的乱流强度也变得越来越高，一系列隐隐约约的红色光纹在探测半球的边缘处闪过，宛如幽灵一般行踪难觅。在飞船的前方，大团的信息乱流中似乎出现了一些如同斑块的薄弱处。越过这些薄弱处，或许将意味着舰船将抵达有效的观测位置——
    “哦不！”
    “该死！”
    “咔啦啦轰隆隆隆——”
    无穷无尽的雷鸣打断了飞行官们的咒骂。几乎是在捕捉到这些关键性证据的一瞬间，三座虚点跳跃船便完成了瞬间转向。此时，它们解除了所有的安全限制，它们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返回城墙！返回城墙！返回城墙！！
    在它们的身后，无以数计的劈裂闪电在虚空与世界屏障的边缘处游走着。每一道闪电的亮起，都代表着一系列激烈的法则冲突爆发开来。如同血肉墙壁一般的世界屏障正在鼓动着，它们让人想起了恒星表面那一团一蛋的等离子浪涌，但是这里的浪涌不会播撒光河热，只会带来无尽的污染和死亡。
    虚空中，有无数的频率正在被这道性质怪异的、仿佛被撑开到极限，已经稀薄的难以为继的世界屏障吞噬。原本，世界屏障作为保护内部脆弱的环境不被虚空吞噬的壁垒，它应当稳定且坚固，但是现在，它们就像是已然发生了癌变一般，在腐烂和发狂中向外扩散。
    黑红色的光在屏障内令人作呕的空间中闪耀跳跃，翻滚的云层代表着真相与稳定早已荡然无存，一切都被笼罩在迷雾之下。血红色劈裂的闪电穿越无尽蔓延的裂隙，无以数计的它们盈满恶意，在支离破碎的现实中疯狂地轰鸣着。
    世界屏障产生了坏死，坏死进而发展到变成坏疽，已经出现了坏疽的躯体无法被治愈，世界屏障腐烂了。
    已经腐烂的屏障在虚空中被撕出了无数条狰狞的巨大伤口，但是这些伤口没有导致虚空倒灌的发生。相反，它们正在疯狂地从虚空中汲取着创世纪的可怖能量，这些能量在被抽入裂口之后转化为狂暴和恶意。黑红色的花纹死死嵌入到早已变成残骸的永恒时空中，同正在步步紧逼的神明与凡人列王们进行着最后的拼死反抗。
    ......
    “已经连线分布于帝国各处和太阳长城各处的虚空巡天雷达阵列组，阵列组已经对虚空中的黑障区进行了分析。当前条件下，过往的断裂带强度估算公式中已经有部分协调系数不再适用。但是可以肯定，“黑障”由断裂带导致。”
    “已经接收到部分成功返回太阳长城的探测小队所获得的观测记录。观测记录表明，有部分深入的小队捕捉到了实际的图像，图像表明，导致黑障出现的实体外观特征，与断裂带的屏障外观特征相吻合。”
    “......从未有过，星明帝国的皇帝，无论是神族，还是我们的Σ——至少从神族文明诞生到现在，没有记录表明虚空中曾经出现过规模如此巨大的断裂带。但是，目前你们的观察记录已经能够证明这一实体的本质是断裂带，那么我也不能否定这一点。”
    “......那里曾经存在过你们的某些造物，或者你们在那里进行过某些试验吗？”
    “......距离Σ文明崩溃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四万亿年，即使是有我们的造物在最开始的乱海反震中得以幸存，它们也几乎不可能挺过这四万亿年的漫长时光。而且，在遭遇乱海反震之后，所有的飘荡在虚空中的实体都有可能发生移位。我也无法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飘到了那个区域。我会尽全力检查我所掌握的所有资料，但是这一过程牵扯到的信息量非常巨大，完成它需要时间。”
    “知道了。”
    ......
    “......真是没想到，大家才过上真正的好日子没多久，虚空居然又会给我们开一个这样恶劣的玩笑......”靠坐在椅子上的维多维尔眉头紧锁，已经紧紧握拳的右手多次想要砸下，但是最终，他克制住了内心中的这股怒火。
    “已经通知到各级管理部门了吗？”
    “已经通知到了，包括λ文明联合体、观察者议会和星明帝国五天座在内，所有消息均已收到。撤离行动正在有序进行中，所有无限制抗挤兑资源已经被全部调动用来制造临渊之舟和家园之舟的舰体，人民安全守备军将会随同撤离队伍一起行动。”
    “......发送正式通告吧。”沉默了许久之后，维多维尔站起身来。而在他的面前，在一张大的有些夸张的桌子周围，则整齐地围坐着三百一十五人——这是星明帝国到目前为止全部的一百一十三个天区中所有的当值皇帝和轮值皇帝，其中有一些身影是虚拟的，一些生命形式特殊的个体无法以本体参加会议。但是毫无疑问，现在，大家都在这里。
    在帝国各处，生命开始撤离这片家园。
    一栋栋楼宇和高塔开始失去活力，繁杂的交通网不再缠绕在行星之上。天体间的大型无延迟传送站开始逐个关闭，星系之间的定位信标开始将频率收窄。伴随着无数光点的流出，一个接一个的世界就好像正在失去灵魂。
    原本繁华的贸易空港被封闭，满载着货物的运输船开始从这些规模庞大的枢纽中撤离，枢纽已经发布了通告——因为“无可阻挡的外力”影响，所有的贸易枢纽都会被关闭，所有需要输入必需货品的文明彼此之间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就在这些运输船远离空港的过程里，如同巨型雪花一般的空港建筑已经开始关闭自身的常规灯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系列平时几乎不会使用的危险灯光。
    行走的凡人们望着人去楼空的圣所和殿堂陷入了沉思，教宗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信仰会说让自己和大家“好好活下去”这样的话。平日里紧锁的“神之仓库”打开了，武器被绑定在了最虔诚者们的身体和灵魂之中。“神明”们似乎连遗嘱都立下了，就好像祂们已经永远都不打算再回来了一般。
    此前，大家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慌神的高层企图从拥有预言能力的个体那里得到一些警示或者说明，但是从预言者口中吐出的，只有结结巴巴的“神战”、“大敌”、“抵抗”等字样。法球摔碎在地上，映照出各种各样的场景，其中投影出的绝大部分画面都映照出严整的“神之军阵”。但是不知道为何，这一股股超出自己预想的庞然力量......它们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要去送死一样。
    充斥着悲凉的风在帝国疆域的各处吹动，而随着这股蕴含着无尽悲哀的风席卷一条又一条世界枝干的，还有一份简短的公告，这份公告是由维多维尔、维斯瑞凡两人共同宣读的。
    “三个月前，太阳长城发现虚空中突然出现了性质不明的黑障。而现在，黑障的性质已经探明。”
    “黑障的本质，是断裂带的世界邻域。”
    “根据这段时间以来的全部观测记录，我们可以确定，形成黑障的，是一条史无前例的巨型断裂带。帝国各部门已经对目标进行了联合测算，测算的结果表明，该断裂带的规模异常庞大。目前，它正在向帝国所在的区域前进，倘若它与帝国疆域相撞，包括太阳长城在内，帝国的全境都将被吞噬。”
    “目前，撤离行动已经展开且正在有序进行中，请所有收听到本宣告的生命遵从管理人员的安排，帝国管理机构将保证不落下一人。”
    “星明帝国管理机构、星明帝国皇帝议会、星明帝国全体武装力量将行使职责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