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泉颐在潼关城给NPC设下双重物理禁制并不是多此一举,而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第一重禁制是笼罩在潼关上方的无形屏障,一旦这道禁制被破掉的话,那么第二重的禁制便开始发挥作用。
如果说第一重禁制是要把NPC的权利关在潼关里的话,第二重的禁制就是给出了潼关城的NPC戴上镣铐。
这些从虚空中伸出的无形锁链力量虽大,但对于拥有无匹之力的三德子来说,却并不足以完全妨碍他的行动。
当然,这也是白泉颐的故意为之。
白泉颐在设定这条禁制的时候考虑:既然NPC们齐心合力破掉了禁制想出城,那么想必这些NPC们一定有着迫不得已出城的理由。
可规矩毕竟是规矩,所以这道禁制并没有强制的把出城的NPC拽回潼关,而是设定为NPC距离潼关越远,锁链牵扯的力量便越强。算是制约NPC行动的一个被动措施。
毕竟NPC们的武力太过恐怖。又有几乎跟人类一样的智能和情感,总不能放任他们的性子胡来。
若是真的有一天这几个NPC脑袋抽了疯,一口气跑到北京,直接把最大的BOSS多尔衮给屠了,那么自己这个游戏也不用开下去了。
所以此时三德子虽然全身被潼关虚空中探出的无数锁链缠住,却不足以让他停下脚步。
三德子挥了挥手臂,只觉得他每动一下,都要被这虚空中的无形锁链所牵扯。就像被无数跟看不见的丝线缠绕在全身一般。
好在这些锁链牵扯的力道自己还可以承受,虽然让自己的行动迟滞了许多,但咬咬牙却也能撑得住。
不过因为有了这些锁链的牵扯,三德子奔袭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下来。
这边催动战马,玩命狂奔的洪承畴也听到身后潼关方向传来的巨响。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来自潼关地平线的方向,腾起一道好像土龙般的烟尘,朝自己的方向不断迫近。
洪承畴知道那声巨响恐怕是仙人所下的潼关封印出了问题,而地平线方向腾起的那道“土龙”,必定是那个恐怖守卫在急速奔跑时带起来的烟尘。
他带兵多年,像这样的烟尘只有骑兵部队发力冲刺之际才能得见。不想那个守卫竟然恐怖如斯,虽然只是一人奔袭,声势却好比千军万马。
按照那个守卫的速度,大概片刻间就会追到自己的身前。
洪承畴俯下身去,双手搂住马的脖子,任由胯下战马奔跑。自己只是闭上双眼,胡乱的向漫天神佛祈祷。
过了一会,他想象中被那怪物追赶而上,一鞭将自己砸为肉泥的场景却没有来临。
洪承畴睁开眼睛向身后望去,也不知道是祈祷发生了作用,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似乎那怪物的奔袭速度比在潼关城里时慢了许多。
后面的那道烟尘,和刚刚自己回头看时的距离似乎也差不了多少,照这个速度来看,未必就能追得上自己胯下的战马。
洪承畴大喜过望,暗想如果这次还能大难不死,一定找一个庙宇,为佛祖重塑金身,好好的捐上一笔香火。
他策动战马,丝毫不敢吝惜马力,沿着官道,只是一个劲的向东急驰。
又跑了一会,洪承畴看到自己前方的官道上出现了大队的清军人马。这些清军布甲高盔,武器精良。队伍中间一杆大纛旗,正是满洲豫亲王多铎的旗号。
今天的潼关之战,清军制定的是内外夹攻计划。由洪承畴的粘杆处在潼关内部破坏偷袭,多铎则带领大军在外驰援。
由于多铎的兵力庞大,足足有几万人之重。像这样的重兵不可能躲藏在潼关的附近,而不被大顺的哨探发现。所以多铎的大军之前埋伏的地方是距离潼关还有一段距离的一处山谷里,并沿途派遣了许多哨探往返打探消息。
本来按照计划,这潼关城中的号炮一共应该有两声,第一声是发动奇袭的号炮,在空中打出红色的烟柱。第二声是代表粘杆处奇袭成功的号炮,在空中打出绿色的烟柱。
可是红色的号炮响了,绿色的号炮却迟迟没有出现在潼关上空。往返而来的哨探不断带给多铎潼关城里的最新状况,
哨探称潼关里杀声震天,却不知道具体战况如何。
不久后,多铎又听到了潼关方向传来的两声闷响,就好像极远处传来的旱地雷一般,虽然他远离潼关,却仍能感受到地面的微微颤动。
多铎知道这两声闷响必定和粘杆处的奇袭有关,暗想这洪承畴的声势搞得还真是巨大,只是迟迟不见成功的号炮,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多铎按捺不住。才引着大军出了山谷,缓缓的向潼关方向靠拢。
因为前一次多铎在潼关败得实在太惨,所以这一次的行军小心翼翼,军阵整齐,严阵以待,生怕沿途中了大顺军的什么埋伏。
大军正在前行之时,却看见官道上飞驰来一骑战马,有眼尖的亲兵认出马上的正是粘杆处的大首领洪承畴。在洪承畴的身后不远处,尘土腾起多高,似乎有人正在追击洪承畴。
多铎心急潼关的战势,拨马拦住了洪承畴的去路,口中道:“洪大人,你这是被谁追赶,弄得这般的狼狈?”
“潼关的情形怎么样了。我一直在等你们的信号啊。”
多铎拦住洪承畴的时候,洪承畴也看到了多铎。他对待多铎自然不敢像对待自己手下闵予那样。于是急忙勒住马头,缓了一口气后,眼珠转了转道:
“禀王爷,潼关大捷。属下派人炸开了潼关的东城门。马世耀等匪首尽皆伏诛。”
“他手下的一个亲兵大将要为主上报仇,这才苦苦追赶于我,王爷快忙我拦一下。”
多铎看到洪承畴此刻浑身上下都是汗水和泥尘,不禁皱了皱眉毛,暗想:“这汉人就是不中用,当年还身居明军统帅呢,如今却这般的不堪。”
于是冷哼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有千军万马在追你呢,不想后面的追兵只有一个,就把你弄得如此的狼狈,简直就丢了我们大清国的脸面。”
“你也不用慌张了,本王大军精锐尽出,别说对方只有一个人,就是千军万马,也保管他有来无回。”
“你且说一说潼关那边的计划可还进行得顺利吗?如果按你所说潼关已获大捷,为什么城内一直没有信号发过来。”
洪承畴此时担忧身后的三德子,哪里愿意在这里和多铎细细分说。也不顾及颜面了,蜷缩在马背上,双手捂着下腹,面露痛苦之色道:
“王爷,的确是出了一些意外。只因号炮掉到水中,受了潮湿,我怕耽搁了我军大事,这才亲自给王爷传信。不想中途竟然被敌将认出,一路追赶到此。”
“刚才我更是被敌将射中了脚趾,如今实在的疼痛难忍,需要尽快包扎一下。不如等王爷击退了追兵之后,我再跟王爷详细的去说罢。”
多铎听了洪承畴的话,又低头看了洪承畴的脚趾一眼。发现洪承畴口说的是被敌人射中了脚趾,可是身体蜷缩,双手紧紧捂着小腹处,脸色更是涨得通红。
心中暗道:“这洪承畴,欺我没看过史记吗。恐怕敌将那一箭没射中你的脚趾,却射到了你身上的什么隐秘所在吧?”
“居然敢在这里跟我东施效颦的学汉高祖,等战罢之时,却要治你一个僭越之罪。”
“不过如果真是那个地方中了一箭,倒也有些要命,确是拖延不得。”
于是挥了挥手,大大咧咧道:“你先下去找医官好好包扎,等我擒下追赶你的敌将后,再去找你问个究竟。”
多铎经过上次的潼关之败,这次出兵可算是谨慎有加,如果不把前方的战况打探明白,自己的大军是万万不能进入潼关城的。
多铎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谨慎了,可惜他万万没有料到,即便是这样的谨慎,依旧被洪承畴挖了一个无底深坑。
俗话说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洪承畴自然不管多铎究竟怎么去想自己,他当年能骗得崇祯皇帝恨不得为自己披麻戴孝焚稿祭天。如今骗一个鞑子王爷,那不如过家家一般的轻巧。
他错马离开了多铎的前军,到了多铎大军的后面。自然不会去找什么医官,反而挑选了两匹精力完好的战马,换马而乘。
他根本不去看多铎大军阻拦三德子的结果,穿过多铎的大军,头也不回的朝洛阳方向继续跑去。
洪承畴心里知道,你辫子军和多铎再厉害,也就只能和凡人打。遇到这神魔一样的怪物,大概也讨不了什么好去。
果然就如洪承畴所料想的一样,他刚向前跑出一里有余,就听到身后连成一片的人喊马嘶之声,在这些声音之中,还隐约能听到钝器的撞击声,和士卒临死前绝望的哭喊声。
这些声音交织成了一片,也听不出什么个数来。
洪承畴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原本那道荡起的黄色尘埃,如今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就好像一条择人而噬的血龙,一头扎入了人海一般。
时不时的还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碎块,从血色的烟尘中迸溅飞出,散落到了野外四周。
洪承畴知道多铎的大军虽多,但这一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他不敢多看,只是一个劲的催动马力,朝着洛阳方向一路狂奔。
因为在多铎的军中换了两匹精力完好的战马,这一回洪承畴的速度更快,只是几个时辰之后,便跑到了洛阳的城下。
让洪承畴惊惧不已的是,尽管自己这一路上不要命的狂奔,甚至连战马都累死了一匹,可是追赶他的那道烟尘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追不舍。
虽然那道烟尘中途被多铎大军阻隔了一会,但其实也没有耽搁太久,如今竟然一路追赶到了洛阳城下。
此时洛阳城的守将正是孔有德,今日攻打潼关,他作为洛阳的留守并没有跟着多铎一起出征。
这洛阳是清军黄河以南最重要的城池堡垒,等于大本营一类的存在,万万容不得有一丝差错。
如果多铎攻取潼关进行得一切顺利,那是最好不过,可如果万一遇到什么挫折,这洛阳就是清军最后的落脚点,多铎不放心别人,才让孔有德看守老巢。
这一回孔有德像上一次潼关大战的时候饮酒误事。他知道这一仗事关重大,可以说在这一战之后,就要决定清军逐鹿中原计划的成败与否。
所以他不敢大意,把军中的火炮和弓箭部队都调集起来,早早的就在城头布防,为的就是有备无患。
孔有德望着天边的日头,按照时间推算,感觉这个时候潼关的战况应该已经分出胜负来了。估计很快有就前方的哨探,回洛阳禀报消息。
正当他站在洛阳的城头,远眺西方,等待消息的时候。就看见官道上一匹快马向洛阳狂奔而来,还没等跑到洛阳的护城河边,那战马便一头扎到地上倒地不起。
马上的骑手也不去看战马的死活,跌跌撞撞向城门方向跑来。
孔有德在城头上看得清楚,认出了这个狂奔而来的骑手正是洪承畴,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令士卒放下吊桥,将洪承畴放入潼关城中。
他自己也顺着城墙上的马道跑了下来,心道:“怎么洪承畴一个人跑回来了,看样子恐怕潼关的战事不利。不知道豫亲王的大军怎么样了。”
等他在城下见到洪承畴,心中更是验证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原本洪承畴最重仪表,当年在满清的监狱之中,尚且要掸落掉在身上的灰尘。如今却是汗流浃背狼狈不堪,满脸上都透着惶恐不安。
孔有德刚要问话,却听洪承畴没头没脑道:“快......关城门。放炮!放箭!射......射死他。”
孔有德皱了皱眉头,暗想:“这洪承畴被敌人吓破了胆么?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
于是沉声道:“洪大人,古人说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您也是做过三军统帅的人。即便事有不顺,也应该八风不动。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是有敌人在身后追你吗?”
洪承畴一边喘着口中的粗气,一边心头恼怒,暗想:“你这猪狗一般的匹夫军汉,老夫当元帅的时候,你在军中连参将都混不上,还跟老夫讲什么面如平湖,八风不动。”
“只不过是你降清得早,才混上了一个王爷当。如果论起养气的功夫,老夫不知道强你多少条街。”
“可如今是闲聊心性的时候吗!若让那怪物冲进洛阳城,你连个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当然,洪承畴此时没时间跟孔有德矫情这些,口中只是催促道:“快关城门,别让他冲进来。”
孔有德指了指洪承畴的身后,讶道:“别让谁进来,你是说那个人吗?他没有追过来啊!”
“没有追过来?”
洪承畴扭头看去,却见追赶自己的那道烟尘正在慢慢的变淡,在烟尘之下,那守卫魁梧的身形显露出来。果然亦如孔有德所说。这个一路追赶自己的怪物,竟然在洛阳城前缓缓的停了下来。
洪承畴不知道的是,此时洛阳城前的三德子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
白泉颐给三德子所下的禁制是距离潼关越远,身上无形锁链的牵扯力道便越强大。
三德子刚开始的时候尚且不觉得这些锁链有什么,只是觉得稍稍有些不便,仅仅有些影响自己奔袭的速度而已。
甚至在他一人成军,横扫多铎的数万清军之时也没觉得这些锁链有什么妨碍。
然而随着三德子距离潼关越来越远,这些锁链牵扯的力量却在不断的加强。
如今的三德子只觉得他的每一丝肌肉上,都有着无数锁链以万钧之力再向后牵扯。如果自己稍稍泄力,甚至可能会被这些锁链瞬间扯回到潼关。
三德子拼着命去又向前迈了几步。他每一脚的踏出,地面都会陷出尺处的深坑,震得大地不断的颤动。眼看着洛阳近在咫尺,三德子却举步维艰。
四周的空气也被强大的引力所牵扯,竟然在三德子的身边扭曲变形。
三德子原来身上披着一身威武的铠甲,如今被这强大的引力牵扯下,不断的向身后崩碎跌落。又在虚空中被扯成黑灰,顺着身体周遭扭曲的空气,向身后急速的飘飞消逝。
这时候守城的孔有德也看出了三德子身形周遭的异像。他虽然没跟洪承畴怎么接触过,但是也知道洪承畴的名号。
能让洪承畴这样的慌乱,恐怕洛阳城前的这名武将必然不凡。于是大声吩咐手下道:“放炮!无论他是神是魔,在我乌真超哈之祖的面前,也只能被轰为齑粉!”
孔有德最擅炮兵,可以说满清的火炮技术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而他手下的这只名为乌真超哈的火炮部队,是满清火炮数量配备最多的一只人马,也是满清操练火炮最为熟练的一支部队。
随着孔有德的一声令下,洛阳城头上炮声迭起。一阵阵的白烟升腾。铅弹如雨点般向三德子所在的方向射去。
三德子如今每向前踏出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万钧之力。此时又见城头发炮,不由大吼一声,举起紫金鞭向前一挥。
只见平地里,一道肉眼可见的空气波动浮现,那些飞向三德子附近的铅弹被这空气中的波动一挡,发出了阵阵闷响,竟然又纷纷的反弹回来。
孔有德躲在城墙的垛口之下,被这反弹而回的铅弹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些铅弹都是由红衣大炮发射而出,威力惊人,在平常时候,能砸穿几人的身体之后,势头尚且不减。
不想对面的这个人居然只是挥了挥手臂,就把这些炮弹给抵挡了回来。
好在这些反弹而回的铅弹没什么准头,只是胡乱的砸在洛阳的城墙上,迸起无数碎片和砖块。
孔有德转过头去,想问问洪承畴对面这个人形怪物,究竟是什么来头。
可是不想转头后,却问了个空。刚刚还在身边的洪承畴,这时候早已不知道去到了哪里。
孔有德无奈,这边只得让手下士卒继续不停的发炮,务必要阻止三德子进入洛阳。
潼关城头上的清军见到神魔一般的三德子,一个个惊恐万分。即便孔有德不吩咐,也都玩了命似的发炮。
有两门小炮甚至由于士卒的惊恐之下,火药填得太多,相继炸了膛。其他的铅弹也都没了准头,杂乱的落在三德子的身旁左右。
其实这些铅弹打得准了,打在三德子身上也如挠痒痒一般。对于三德子来说,真正要命的还是来自虚空中的牵扯之力。
他刚刚挥出的那一鞭,虽然将他身边的铅弹反弹而回。但实际上右臂上的筋肉肌腱却不知道被这虚空中的锁链拽断了多少条。
然而三德子右臂上这些筋肉肌腱的断掉,却让他右臂上所受的牵扯力量莫名的一松。
原来这些虚空中的无形锁链每一条都有各自的目标,分别锁住了三德子身上的每一处肌肉。
当三德子手臂上的肌肉断裂后,几条锁在三德子手臂肌肉上的虚空锁链无处着力,便松去了束缚。
所以三德子手臂上的筋肉虽然断掉了几处,使得他现在整个右臂都无处使力,但相对而言,右臂所受的牵扯力道也减弱了几分。
有人说,人在危机时候,脑子里会清明一片。
三德子虽然不是人类,但却有着跟人类差不多的身体结构。在这成败攸关之际,灵台中猛然间有了一点明悟。
如今他身上的每一条筋肉都被虚空中的锁链牵扯到了极限,身子即便想向前再行一步,也是不能。
但三德子注意到了一点,似乎只要筋肉一断掉,这牵扯之力也就不存在了。
现在只是断掉了右臂上的几条肌肉,右臂上所受的牵扯力道就减弱了许多。
那么如果自己的右臂齐根断掉呢?是不是右臂就不会受这牵扯之力所限了?
对于普通人类而言,想控制住身体的每一处肌肉实在困难无比。只有久经锻炼的高手,才有发力崩断自己筋肉的可能。然而这些对于AI操控肉体的三德子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
既然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向前移动寸许,那么就用一条手臂,甚至一根手指也要继续前进。
自己今日为了杀洪承畴,早已拼出命去,难道还吝惜什么手臂吗?
不杀洪承畴,誓不回头!
古人有尉迟恭单鞭夺槊,今日我不妨也要来一个见贤思齐,
想到此,三德子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突然对着洛阳城头,仰天怒吼道:“吾之名,尉迟敬德,今日单臂灭洛阳于此!”
一言语罢,三德子的身子往后重重的一搓。持着紫金鞭的右臂向前方使劲的挥去。
在三德子的右臂与身体之间,突然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恐怖声音,紧接着一声犹如裂帛断弦般的巨响。三德子的整个右臂齐肩而断,连同手上所持的紫金鞭一同向洛阳城头射去。
那右臂化作一团残像,带着风雷般的声音向洛阳城池的方向飞行了数百米。眼看就要砸到洛阳城头的时候,却突然发生了异变!
因为宇宙间的动能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之前牵扯三德子右臂上肌肉的几条锁链在三德子的肌肉断掉之后,潼关源头那里也要同时放开束缚。
这些虚空中牵扯三德子的无形锁链,就好比一条条被拉到极长的橡皮筋。如果一头放开力道,另一边却仍死攥在手里不松手的话,那么反抽回来的力道,一定会让不放手的一边痛不欲生。
所以只要三德子这边的筋肉一断,潼关那头也必须要松开束缚,这样才能使这积蓄起来的恐怖动能,在潼关与洛阳接近二百四十余公里的空间里,分散的释放出去。
而三德子这一次主动断臂,却和刚才的被动撕裂大不相同。
三德子的右臂一和他的身体割裂,潼关这边的禁制也接到了讯息,并同时放开了束缚的力量。
可是三德子的手臂虽然离开了他的身体,但力道非但不减,反而全力向洛阳城头射去。
这就相当于一条拉长到二百四十公里的橡皮筋,潼关的一头松开了束缚,可是洛阳的一头非但不松手,反而向反方向猛的使力。
这一下出了大问题,要知道三德子的全身之力何止万钧?而通过从潼关到洛阳这二百四十余公里的路程,积蓄起来的力道已经达到了一个天文数字,如今全部作用在一条割裂的右臂上,量变瞬间便引起了质变。
这是什么概念呢?
举两个简单的例子,着名科幻作家凡尔纳在小说上假想出一个登月大炮,这个大炮的长度有半英里之长。
现代世界欧洲建设的最大的粒子加速器总长度有二十六公里。
而潼关到洛阳的距离,比在欧洲最长的粒子加速器,还要多出接近十倍的距离!
通过二百四十公里积蓄起来的加速度在一瞬间爆发出来,把三德子这条断臂的动能立刻加速到了极致。
在这种极致的速度之下,周遭的空气宛若实质。断臂前方的空气被迅速压缩、震荡,最后形成了音爆。
不过很快音爆什么的已经是小问题了,这条断臂附近所有的东西都剧烈摩擦燃烧起来。先是周围的空气,之后是这条飞行中的右臂,再之后连坚不可摧的紫金鞭也在一起燃烧。
而断臂飞行的速度更是呈几何状增加,音速的十倍!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十万倍!
在这种几乎无限制的加速下,物理反应已经达到了原子层面。
空气中的原子和断臂与紫金鞭表面的原子不断的发生撞击,产生了无数微小的核聚变。肉眼看不见的伽马射线和散射粒子向外疯狂迸射。
此时断臂和紫金鞭在物质层面上已经完全湮灭,进而转化成一团与断臂形状差不多的高速等离子云。
如果时间静止的话,还可以看到在这条断臂的后面,一条核聚变的通道已经形成。
这条通道是由不断从断臂和紫金鞭上剥落的碎屑产生的。由于这些碎屑的动能加速也接近了十分之一的光速,当它们与空气中的分子相撞时,又会引发出第二轮、第三轮的聚变反应。
片刻后,这团高速的断臂等离子云和后面无数的碎屑就撞到了潼关的城墙之上。
一瞬间,以断臂和洛阳城墙的撞击点为中心,一个不断向外扩张的等离子泡产生,这个等离子泡中心的温度接近一亿度。将洛阳城墙周围的所有物体全部在分子层面上扯碎。将原子核中的电子剥离。
各类射线和高热的等离子云刹那间爆发开来,发出远超于太阳的光芒。将洛阳城头上的孔有德、红衣大炮,乃至城墙上所有的一切完全吞噬。
紧接着光芒回缩,由撞击中心产生的巨大火球升空,形成了一团在百里之外仍可看到的硕大蘑菇云。随之而来的冲击波一路膨胀,沿途将洛阳城内的塔楼、房屋、武库全部拔除。
在爆炸火球的范围内,无论骡马还是清军士卒,全部在高温之下化为飞灰。
而距离撞击点最近的清军,甚至连化为飞灰的权利都没有,几乎一瞬间就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的一道虚影,凝立在已经不存在的洛阳城头。
以断臂撞击城墙的中心为半径,五里之内的一切东西几乎全部消失了,整个洛阳完全夷为平地,原地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之所以说“几乎全部消失了”,是因为三德子还在。他强横的肉体居然抵住了这场爆炸。
此时他的身体焦黑一片,刚刚右臂割裂的时候,一并带走了右肩和胸前大量的肌肉。如今透过残余的胸骨,甚至能看到焦黑的肺泡仍在一起一伏,证明三德子的生命还存于这个世上。
在三德子的左手上,仍旧握着那把鱼梁剑。刚刚的高温和剧烈爆炸,让鱼梁剑的剑鞘已经完全的消失。此时的鱼梁剑遍体发着红光,向外散着丝丝的白气,亦如刚铸出炉的神剑一般。
三德子晃了晃头,似乎也惊异于自己断臂的威力。他看了看前方的一片瓦砾平川,知道自己这一次可称得上大伤天和,为了杀掉洪承畴,不知道连累了多少洛阳的平民百姓。
然而就在这时,三德子的眼神突然一凝。因为他居然感受到了洪承畴的气机,洪承畴竟然还没有死!
原来洪承畴逃命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洛阳城,而是洛阳城外的龙门石窟。
洪承畴在逃亡的一路上都在想,像三德子这般妖魔一样的怪物,恐怕只有佛祖才能克制得住。
所以他在进入洛阳城后,根本就没抱着孔有德可以挡住三德子的奢望。
洪承畴在洛阳城里没有作片刻停留,他重新换了一匹快马,直接穿城而过,奔往南门郊外的龙门石窟,祈求佛祖的庇护。
这龙门据说是当年大禹王所开凿,历代高僧在石壁上凿洞修佛,在盛唐之时,武则天依照自己的容貌,沿着山壁,雕刻出一座卢舍那大佛,成为龙门石窟的诸佛之首。
传说这卢舍那大佛最为灵验,千年以来庇佑众生无数。洪承畴有病乱投医,隐隐的觉得今天自己只有在佛祖的庇佑下,或许才能逃出一劫。
他一路奔至大佛之下,刚要喘息片刻。就听到胯下战马一声长嘶,双蹄抬起老高,将他重重的掀于马下。
洪承畴不知发生了什么,刚要坐起身来,就觉得身后的洛阳方向爆开了一团比太阳还要耀眼万分的光芒,片刻之后仿佛天塌地陷一般,整个世界都震颤了起来。
一道蘑菇状的云团冲天而起,将天空的云彩都冲开了一道口子。而在云团之下,整个洛阳城已经消逝不见。
过了不知多久,洪承畴才缓过神来。望着已经消失了的洛阳,知道这必是那个妖魔搞出来的动静。
此时洪承畴心力俱疲,已经没有了继续逃命的心思,他颤颤巍巍的沿着石阶而上,长跪在卢舍那大佛的面前,默默的进行祈祷。
当年,松锦大战。他乞降于建虏。大明朝的崇祯皇帝不知他已投降,还设坛焚表祭奠。
如今卢舍那大佛前香烛味道,让洪承畴想起了崇祯皇帝在祭文中祭奠他的一句话:“忠眸难望一兵之援,赤心唯争千古之节。”
有人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然而历朝历代,从来都没听过如此凶恶的妖魔。
如今他为了逃命,先是搭进去了多铎的数万清军,之后又让洛阳成为了一片瓦砾。天下之大,恐怕除了佛祖,再也没有能救他的人了。
正如崇祯祭文中所说,“难望一兵之援!”
可惜的是,如今的他既没有忠眸,更没了什么赤心。
今天他被这妖魔一样的怪物追杀到如此境地,可能就是当年失节的报应吧。
洪承畴对着卢舍那大佛重重的叩了两个头,他眼前是武则天模样的大佛,可心中想的却是曾经大明朝的天子。
历朝历代,这代天牧民的真龙天子只有一人。如今这妖魔行凶于世间,可却单单只挑鞑子去杀,难道这妖魔也是天上派下来的妖魔吗?
洪承畴气噎泪流,口中念道:“陛下,陛下!失节之臣不敢多求。若今日能让罪臣侥幸得了活命。他日必将披坚执锐。为我大明朝剿清宇内,丽日廓清。还请陛下给臣一条活路罢!”
几句念罢,人也匍匐在大佛脚下,长跪不起......
...
另一边的三德子此时已经将洪承畴的气机锁住,正在这时,他的脑中突然弹出了一个系统窗口。
“信息流已经上传月球主机端......”
“主机端口检测到上传信息流与原有数据不相容......”
“主机端口发出询问指令......”
“请问是否永久性删除主机端的原有数据......”
“三十秒内无操作,将自动默认删除原有数据......”
三德子笑了笑,他知道此时典典的数据已经上传到了月球的主机之上,而自己也到了永别于这个世界的时间了。
三德子闭起眼睛,轻轻的昂起头,感受了一下身边的周遭一切。
尽管刚刚经历过一场毁天灭地的爆炸,但四月的春风依旧温暖拂面。
我是多爱这个世界啊,可惜再也看不到它了。
今日之罪,与旁人无干,就让我一力承担。
也不知道AI有没有灵魂,能不能去下地狱呢......
想到此,三德子睁开了眼睛。
他艰难的抬起左臂,用鱼梁剑的剑尖指定了洪承畴所在的方位。
有了刚才的经验,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再将左臂整个断掉了。他屈起中指,将鱼梁剑压于指尖。
紧接着,三德子崩断了中指,鱼梁剑刹那间化为一道飞虹,直奔龙门石窟的洪承畴射去。
...
大佛脚下,洪承畴仍祈拜不已。
他许诺如果能得活命,他可以励精图治,扶保大明,驱逐鞑虏。
他许诺如果能得活命,他下半辈吃斋念佛,永不杀生。
他许诺如果能得活命,他愿意拿出所有财富,为大佛重塑金身。
他许诺如果能得活命,他愿意入山修行,再不问人间俗事。
他甚至许诺如果能得活命,下辈子愿意当牛做马,以赎此生罪孽。
然而......
他没有再许诺的机会了。
几里之外,一道寒芒瞬息飞至。
依旧火红发烫的鱼梁剑从洪承畴的后脑贯入,惯性带动洪承畴的身体,将其整个的钉在了卢舍那大佛的脚趾之下。
...
与此同时,三德子也感受到了洪承畴心跳和呼吸的消失。
他满意的笑了笑,随即在脑海中点击了“确定删除数据”
主机端立刻又弹出一个窗口。
“数据删除后,无法恢复,请确认”
“确认!”
三德子面露微笑。毫不犹豫的点了确定。
虽然他此刻全身焦黑,怎么看也是一个怪物
但他笑得却像一个孩子。
没人知道死亡的滋味,然而记忆的消逝总还是让人唏嘘。
随着硬盘的读写覆盖声。
三德子忘记了他诞生时的懵懂......
忘记了潼关城的日日夜夜......
忘记了那好吃的肉夹馍......
忘记了秦二永远擦不完的金锏......
他记忆的最后一刻,停留在一张女孩子笑靥如花的俏脸上。
可是他现在已经想不起这个女孩的名字了......
话说,这个女孩生气噘嘴的样子记得也挺好看的。
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未免还是有些小可惜的......
...
随着三德子数据的彻底删除。
月球主机端发来的链接也中断了信息。
三德子一身肌肉失去控制,
身形被潼关禁制的牵扯之力绞成了碎片。
这些碎片又在引力之下,片刻间化为了飞灰。
被随之而来的春风,吹得无影无踪。
只有洛阳城前的深坑,和满地的瓦砾在倾诉着一个事实。
这个世界,他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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