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假借毒酒之名试探萧玖忠心,消息很快就传扬了出去,几乎是第二天,城中大大小小的贵族就都知道了,无不称萧玖忠义。
毕竟不是谁都能经的起这考验。
收到南蛮援军大败的消息,杨国斯心知时机已逝,如今他不是上春中人对手,当即从王都撤兵,往南逃去。
齐王派黄珹带兵去追,这边萧玖却在上午收到对方的请柬。
黄珹邀他过府有事一叙。
彼时,他正在谢家面对张不知的询问。
“主公是如何知那毒酒是假的?”
张不知上来就知,毫不避讳,直白且坦荡。
书亭边的翠竹沙沙作响,叶尖泛着黄的细叶翩翩落下,亭中二人四目相对。
萧玖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怎么这么问?”
张不知饶有兴趣的看着萧玖,细长的眼眸闪烁着光泽,半是好奇半是笃定,“主君岂是真愿慷慨赴死之人。若是,岂不有违你我之愿。”
换言之,他不相信萧玖真是那种自找死路的人,相反,萧玖比任何人都要爱惜自身的性命,否则,他口中的理想、愿望不都成了一纸空话?
毕竟,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呀……
“哧~”
萧玖没说什么,轻笑了一下。
就是这一笑让张不知更加确定了自己所猜没错,只是他想不通,萧玖又是如何得知昨日的试探?
从传他进宫,再到他出来,中间应不存在有能给他通风报信的机会才对,更何况,知道此计的唯三人而已。
那三个人中,唯一与萧玖勉强能称得上有关系的,只有……
想到这儿,张不知整个人一愣,目光定住。
“难道……”
不等他将下面的猜测说出,萧玖笑着轻轻冲他摇了摇头,“还不到告诉不知的时候。”
这么说,张不知就懂了。
他亦慢慢露出了个笑,注视着面前的萧玖,心里对萧玖的实力有了新的估量。
“不知不知,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大概就是张不知的聪明之处,明明有时表现的放肆之极,但实则进退有度,分寸把握的极好。
知道自己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则怎么也不会再好奇下去。
萧玖随黄珹派来送信的小厮走出谢府,临行前,张不知这厮懒洋洋的开口道,“大齐人人都道,武有黄老将军安邦,文有魏国尉治国,有这二位在大齐就乱不了。”
“可同理,若他们想杀谁,一样也很容易。”
说不出来是看好戏的成分居多,还是话里的提醒成分更多,在萧玖回头望过来时,张不知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个小小的笑。
“主君可要小心了,莫再被人当成居心叵测之人。”
萧玖淡淡的收回视线,丢下句,“总不会让你追随我去地府效忠。”
对付张不知,就不能太认真。
张不知闻言也笑,二人心里对黄珹请萧玖去的目地多少有几分猜测,只是不明说而已。
谢昱听人来报,知道萧玖出门了,而来府里做客的人此刻仍留在萧玖院中,谢昱迟疑着,要不要去会会这张不知。
“你阿兄何时与张不知扯上的关系?”
谢昱抬头望向一旁正说着悄悄话的二人,语气复杂。
萧瑛正俯身耳朵轻轻贴在叶怡的肚子上,好奇的听着胎动,闻言,看向谢昱。
“不知道。”
“你阿兄就从未与你提过?”
他怎么会告诉她这些事。
萧瑛垂下眼睑,神情显得有几分失落。
看萧瑛的样子就什么都不知道,谢昱心生无奈,一旁的叶怡出声打断道,“好了,夫君问瑛儿这些做什么?”
“你小师弟一向主意大,你这个做师兄的都不知道,何况我们这些女儿家。”
语气谈不上责怪报怨,似嗔似气,却是有意维护萧瑛,不让谢昱再盘问下去。
谢昱没看出来,叶怡却是将萧瑛的闷闷不乐和落寞看在眼里,她安抚性的拍拍萧瑛的手,不等谢昱解释,温和的笑着对萧瑛道,“走,去帮你挑挑好看的簪子戴上,再换身漂亮衣裳。小姑娘家的还是要打扮一下自己的,不理你谢大兄。”
说罢,挺着肚子颇有些艰难的起身,萧瑛连忙在一旁抚上一把,心里对叶怡的好意心知肚明,不禁眼眶微酸。
看着相携而去的两人,谢昱既无奈又头疼,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叶怡了,还把他给怪上了?
“师兄这话不该问。”
张济放下手中竹简,出声道。
“小九将所有的事都放在心中,不愿与我们明说,却是没想到连瑛儿都瞒着。”
谢昱叹气。
张济顿了一顿,却是说,“师兄还当小师弟是以前的孩子吗?”
谢昱坐着不动,也不言语。
张济一向冷淡,与师兄弟间交流也少,平素总爱一个人看书,可就是因为与他们的距离远了反而有些事是他看得清,而谢昱身为当局人反而迷茫。
他道:“师弟劝师兄且莫插手萧玖之事。”
谢昱抬头看向他,声音平静的问,“何意?”
这次张济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他眼神望向窗外,好像走神又好像沉思,半响,才说了句。
“他是虎狼,而非善类,一旦与他有阻,都不会落得好下场。师兄被迷了眼了。”
室内陷入沉寂。
张济拿起书简,要走。
“你去何处?”
这快至用膳时间了,张济竟要出去。
张济拱手告别,“我去问圣学宫研读典籍,这几日便不回来了,还劳师兄代我向老师禀明。”
说罢,便走了出去。
谢昱动了动嘴唇又没说出什么,他其实怀疑张济是有意避开与萧玖的接触,只是他人心中到底怎么想的,自己又怎能确定呢?
出了内室,萧瑛小心扶着叶怡的胳膊,低头认真走路,叶怡如今的肚子是越发大了,可不能有什么意外。
见萧瑛这样一幅小心谨慎的模样,叶怡忍不住想笑,语气轻缓,“瑛儿,你谢大兄方才说的,你莫要放在心上。”
叶怡顿了顿,才又开口,“他们男人啊,在外许多事总是不想我们女人知道的。或是为我们好,或是觉得就算我们知道了,也与不知无甚两样,总有许多这样那样的理由。”
倒不是刻意隐瞒,只是没有说的必要,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像我夫君,还有你阿兄,这世间男儿大多都是如此。况且你还小,你阿兄纵有事情不告诉你也实属正常,再者你又能帮上他什么呢?”
萧瑛神色更显沉默。
开解的话说到这儿也够了,叶怡最后道,“这些天你便待在我这儿,免得你阿兄想起昨日之事又要罚你。”
她说的正是萧瑛昨日煽动城里百姓的事。
现在城中人人都知周武嬉要逃的事,无疑有损齐王威信,朝中已有人在调查此事,只怕最后会查到萧瑛头上。
昨日谢昱和萧玖得知这事,萧玖当即要罚萧瑛抄书,还是叶怡为萧瑛打圆场,把她接到自己院中,免她受罚。
萧瑛撇了撇嘴,表现的很硬气,“他要罚就罚,我又不怕他。”
“哧”
叶怡轻笑,手指轻轻的点了点萧瑛的额头,“你啊,瞧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其实也就仗着你阿兄宠你。”
“但以后这样的事可莫要再做了,小心给你阿兄惹麻烦。”
叶怡虽心中将萧瑛当妹妹般疼爱,但有些道理,还是要讲给她听的。
萧瑛闭嘴,老老实实不说话了。
她知道,其实叶怡说的不错,她之所以能这样任性,无非是有所依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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