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异族之人狼子野心,所图甚大,又岂会被些小恩小惠消磨了野心?”秦瑜道:“还是由己及彼,拿自己的生平来作为预测他人行为的依据?”
这话讲得不客气,但秦瑜听了实在有些生气。
这些年武国可谓是内外交困,不仅内里权利四分五裂,在外还与周边几国交战不休。
国朝羸弱,约束不了各路诸侯共同御敌,反倒是几家无意参与政权争夺的势力在做抗敌的事情。
这些年来,输赢各半,虽然因为人心不齐的原因,没什么大的赢面,但也不落下风。双方各有输赢,共同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个平衡在去年被打破,邻国楚国的内政,也陷入了国君年老体衰,诸皇子八龙夺嫡的乱军之中,一时间无暇西顾,正是武国反攻的好时机。
日夜担忧国将不复的武国人民听闻边关沦陷城池有望光复的时候,却凭空降了一个大霹雳下来,国朝要和谈了,不仅要和谈,还要缔结婚约,和亲公主。
前线将士血肉拼杀出来的战果,后方利敌损己,不过是见不得自家诸侯势力做大,秉着你得不到好便是我得了好的心态,做些恶心人的事情罢了。
不过这事也不是头一回了,武国能找出的宗室之女,几年里嫁了十几个了。
“贵人,谁说不是呢?”吴德全苦笑道:“早些年间,咱们武国哪有这般软弱,帝室宗女任小国挑选,前年下嫁给蛮邦的福寿公主,夫婿换了三任,大前年嫁到南楚的福宁公主,更是一载而亡,这任谁看了不觉得可怜,但那些宗室们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由得自己姑姑姐妹们在异乡死的不明不白……”
武国如今的帝室早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一个,虽然依然姓武,但是之前皇家嫡系男丁尽数死绝,如今在宫里坐着的那个十四五岁的小皇帝,还是不知道大臣们是从哪个角落里挖出来的皇族后裔。
这位朝为田舍郎,暮为傀天子的皇帝,裤脚的泥巴都还没来的洗干净呢,就在勤政殿上卖,哦,不,应当是“嫁”了不少姐妹出去了。
秦瑜在战和的角度上,是个纯粹的主战派,她黑了脸,心想没把对方揍的哭爹找妈之前,和谈能管什么用,费钱又费女人。
“奴却觉得,能有着暂时的和平日子过,不至于见天的担心下一刻头和身子就分开,已经是老天赐予的怜悯了。”吴春江小心的一口一口的啜着茶水,知足的说。
“姐姐,爹爹阿娘的仇你忘记了吗?”吴德全低低的吼了一句。见秦瑜二人疑惑,他道:“我和姐姐便是从边境上逃出来的,我们的爹娘为了送我们出城,死在了楚兵的刀下,我和阿姐一路逃亡,吃遍了苦头,才在帝都勉强糊口……”他捏了捏拳头,身形有些颤抖。“若不是楚狗,若不是楚狗!”
吴德全能识字,会雅言,凭这两点,他才能够有机会在这样的年纪在帝都的酒楼里落下脚来,能够租上一个小小的院落,供应两人的生计。
而吴春江即便脸上都糙起了皮,有些冻伤未愈的痕迹,穿的衣服也是匀了兄弟的旧衣服,但一双手却是光滑洁白,不见半分粗糙的。
除了大家的小姐,便只有绣娘能有这样的手了。秦瑜猜测,这吴春江大抵是有一手较好好的刺绣手艺的。
姐弟俩通诗书,谈吐都符合礼仪,出身应当不低,只是不知,怎么就沦落到这里来了。
“不是我口出狂言,新皇继位不久,就忘了祖宗的教训了吗?国朝史上,天胜年间,就有楚人和北边的蛮族趁着新帝登基,政局未稳,集结兵力合力攻下我边疆十城,坑杀士兵万人,屠戮我百姓十万余!何等惨烈,先帝一朝费了二十年的功夫才拿了回来,如今又尽数归了楚贼了!”吴德全痛心疾首的说。天胜年间事,但凡是武国之人,都不会轻易忘怀。
彼时皇室坚决不和,多少士人弃笔从戎,多少将士舍身护国……如今士人为了和谈,死谏都无门。
小皇帝连朝都不上,纯粹是个被世家操控的傀儡罢了。
“正是,如何能和谈,给南楚和北蛮喘息的时机。”秦瑜想了想记忆中长辈的交谈。“如今南边还有四部南越遗民虎视眈眈,若是这三者合力对武国……”那可真是难以想象后果的灾难。
偏偏这三个国家都是生命力堪比小强的国度,死灰复燃的速度远超过武国。
武国势力强时,周边都是纳贡的附属,如今弱了,便都是等着吃肉的豺狼。不说什么历史渊源,旧日的恩怨,就在此时,都是等着武国崩溃,好插上一腿的获利者。
吴德全听了呜呜的哭了出声,哀道:“秦将军也是如此说。”
秦将军?
吴春江突然按住了他,摇摇头说:“我不是让你不要再往外面说了吗?”
她转过头来,对二人道:“贵人,我弟弟年纪轻,不懂事。这样的话咱们私下说说不打紧,但若是出去说了,只怕是明日春江就要去城门外的槐树岗给我弟弟捡骨头了。”
槐树岗是乱葬岗,专丢被各种刑罚处死后的尸首。
秦瑜疑惑的说:“方才我就想问了,从前这帝都,谈论时政的声音不绝于耳,便是夜里出来散步遛弯,也常听到街头巷尾的议论声,如今却是人人噤声,连吃面都不敢大声的模样,这又究竟是为何?”
“因为国丈。”吴春江道。“武国虽然还有皇帝,但真正掌握权力的人却是国丈。国丈德不配位,得位不正,便不许民众议论,专门立了个鹰犬衙门叫控鹤卫的,来专司百姓议论之事。凡是被抓到的,无论所言是否是真,都难逃一死……故而我才担心这孩子不知轻重,误了二位贵人。”
“怪不得令弟如此谨慎。”秦瑜点头道。“是我二人要听些消息,想在此做买卖,但是帝都之事我们又不熟,便先来打听打听,倒是没想到得了意外的收获。”
吴春江没理吴德全杀鸡一般的着急瞪眼,耿直道:“他不过是拿些人人都知道的消息糊弄你们,想骗些钱财给我治病,但他能知道什么?二位贵人之前给这孩子多少报酬,我双倍退还给二位,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秦瑜道:“我得了我想要的讯息,这交易便算是完成了,不过吴姑娘似乎对于“秦将军”这个名字颇为敏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
吴春江道:“是我姐弟二人的救命恩人,将军不过是尊称,贵人不必在意。”她端了茶杯,露出了想送客的心思。
“若是秦将军此时安好无忧,你不会如此谨小慎微。我若是告诉你我也姓秦,是否能够得到这位秦将军的些许消息?”
“贵人认识?”
“天下姓这个的何其多,没有名讳,我怎么知道是谁,不过此人若是真的有难,即便不是我同族,凭着同宗之谊,想来我也是愿意搭救的。”秦瑜微笑道。
吴春江咬了咬下唇,道:“将军姓秦名杉,原是北境玉关城的守将,五年前调任东境琅关城任守城副将,城破时秦将军为了护百姓突围,伤重昏迷,被我们偷藏了起来。”
“后来……”吴春江眼圈也红了。“来帝都的路上,我和弟弟惹了麻烦,被一伙做人贩的盯了上,将军为了保护我们,受伤被抓……我和弟弟一路悄悄跟着,才探知他们如今藏在京都某处。若贵人能救出秦将军,春江为奴为仆,衔草结环,也要报答贵人的恩德。”
秦瑜听着秦杉便是一惊,听到玉关城更是确认了,不过依照伯伯的能力,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吧。
而且吴春江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信息,伯伯说的吗?
“奴的阿爹,是琅关城的通判,在府上,曾经见过秦将军,是奴阿爹告诉奴这些的。”吴春江面露羞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什么正事不是能在官衙里说,要在请到府上,还要自己的闺女瞧见。
伯伯年纪比爹爹大一岁,爹爹十四岁有了她,然后她今年十五岁的样子……伯伯如今大概是三十高龄,吴春江,不,或许马上改口要唤伯娘了,年纪怎么看也不超过二十岁,这样算下来,虽然先伯娘早逝,伯伯现如今的确没有夫人,可是吃这么嫩的嫩草有些不大好吧。
秦瑜作为亲近后辈,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和善的微笑。
“如若名姓是无误的,我伯伯秦杉,确实曾任过北境玉关城的守将,但我离家多年,他有没有去过琅关城我就不知了。”秦瑜心想着伯伯的人生大事,面上的笑容也越发的热切了些。
新媳妇最怕见到难缠的小姑子,伯伯那辈没有难缠的小姑子当阻碍,却有一帮子侄儿侄女,侄孙侄孙女是新年里新妇最怕遇到的“吞金兽”,无论如何她也得留下小辈们也是好相处的信息来,给伯伯助力。
“离家?你莫非就是将军的侄儿瑜儿?”吴春江惊讶道。
竟然连家中的有几口人都弄清楚了吗?这个发展不是她想的那样啊!
瑜儿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点头:“是的。”没错,正是我。
吴春江说了几个秦瑜童年的趣事,既拉近了距离,又考察了话中的真假。倒是秦瑜听着这些趣事,被夸赞聪慧时满脸通红,被打趣淘气时小脸能煮熟了蛋去,被吴春江说出“脏脚丫子往家里的洗菜盆子里伸”的黑暗过往时简直要疯了,满心都是让伯伯自生自灭好了的崩溃。
面对随时要翻船的亲情,秦瑜笑眯眯问:“伯娘那可有伯伯的消息?大概在哪个方位也行,若是有,我今日便去找,以免突生变故。”
秦瑜混不吝的直接换上了新称呼,吴德全怒目相向,吴春江绯红了一张脸。“有,阿全在酒楼里也听来了些消息,我和阿全每日下午出去寻找,终于有了些眉目。”
吴春江和吴德全势单力薄,找的如此辛苦,为何不找帝都的秦家帮助呢?
吴春江沉默了一瞬,目露疑惑道:“是长安街上原来是尚书府的那秦府吗?”
秦瑜不记得哪条是长安街,但是家中职位最高的确是六姑祖,点了点头道:“是的,那府里掌事的如今应该是伯伯秦林和姑姑秦榕。伯娘有听我伯伯说过吗?”
吴春江勉强说:“只听将军说家中有人做过一品大员。”
后来秦瑜才知道吴春江原本是个喜爱文墨,不爱武事的。秦杉为了投其所好,借着六姑祖的名头沾了不少的光,只教这未来的伯娘打消了武将生出来孩子一定愚笨不会读书的刻板印象。
干啥啥不行,读书最不行的秦瑜:“感觉有被内涵到哎。”
毕竟六姑祖家的伯伯姑姑读书厉害有一大半的因素是六祖父霍润的功劳,人霍家是标准的世代书香,沾了点文气也比秦家族里的大半蠢物要好。
话说昔日听爹爹说,因为六姑祖婚事结的好,全家都沾光,送了不少子弟去了颇负盛名的霍家家塾,结果……霍家原本有教无类,坚信“这世上没有教不好的弟子,只有不会教的师傅”的著名教育家霍老爷子也自打了嘴巴,恨不得时光重新来过,差点自此丧失了教书育人的信心。
还把自己的理念改成了“这世上没有教不好的弟子,只有不会教的师傅,但是除了秦家……”
所以秦瑜那辈就遭遇霍家拒收,只能自己在族里重新聘了心宽体胖、万事不留心的教书师傅,付了人家双倍的束脩。那师傅收了钱,每日的容忍程度也高到了天花板,并且拥有了一双善于翔里挑玉,摸黑找光的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对家塾里所有的孩子都从不吝啬他的夸赞……
学的倒是依然不怎么样,但是自信心却是足足的,差不多每个都觉得自己天下第一棒的样子。
觉得自己天下第一棒的秦瑜觉得自己的义不容辞的要做一回救英雄的美人,摩拳擦掌的一边想着到时候春节是要双倍的红封还是三倍的红封才好,一边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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