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你的剧本的时候,给我的感觉是‘这个人有点丧’,但是,在看到你之后,不,准确点说,是和你一路走过来, 并且简单的聊了这么几句之后,我确认了,你不是有点丧,而是你患有抑郁症。”
张步凡看着坐在对面的那位说道,话有些不客气,倒不是说他看不爽人家, 又或者有什么针对, 这其实就是一个正常的交流而已,只不过张步凡并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抑郁症患者交流而已,但这又是一个避不开的问题,因为他要交给对方的是他手底下的几个艺人,以及相当大的一笔资金,要是对方在拍摄过程中抑郁症犯了闹出些什么问题来,那可就真的是一个大麻烦了,所以,在思考了一番之后,张步凡还是决定直接指出来这个问题。
能让张步凡觉得又是丧又有抑郁症的,只有那头大象的导演胡千了。
胡千留了一头长发,在脑袋后头绑了个马尾,配上那张如果把胡子刮了就会显得挺帅气清秀的脸,很有那么点“艺术家”的感觉,不过现在下巴上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嘴唇上面也有一撇小胡子,再加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艺术家的感觉更浓了, 同时多了几分颓废感来。
他其实是笑着的, 从见到张步凡的那一刻就在笑,张步凡可以看出来,他的笑是发自真心的,毕竟他的电影有人愿意投,而且近乎无条件的支持,不开心才怪,但是只要稍微认真的观察一下他就能看出来,他的笑容总是有那么一点不协调,似乎藏着点什么的感觉,这也是张步凡推测出他患有抑郁症的一点原因。
听到张步凡的话,他脸上的笑容一僵,虽然立刻又回到了脸上,但明显可以看出来,那已经变成了苦笑。
想了想,张步凡终于还是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因此针对你或者说因为这个对你有什么意见哈,你别多想。只是,这终究是一种病,而且是一种十分不可控的病, 作为电影的投资人, 再加上我手下的艺人会参演这部电影, 最重要的是,我挺喜欢这个剧本的,所以,无论怎么说,身为制片人的我都得负责不是。”
“您的顾虑我明白。”胡千苦笑着点点头,很诚恳的说道:“其实在把剧本给到贵公司之前,我已经投过很多地方,也有人觉得我的剧本写的还行,但也因为我病情的缘故最终没能谈下来。”
他停了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很是自嘲的一笑,然后再次神色认真的看向张步凡,“虽然我知道这么说没什么可信度,但是我还是要说,张总,请您相信我,《大象席地而坐》这部电影是我全部的心血,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它拍出来,所以我向您保证,在拍摄期间……不,是在这部电影完全制作完成之前,我一定,一定一定不会让我的病影响到这部电影。”
“那之后呢?”张步凡并没回他,而是忽然问道。
“之后?”胡千一愣,说实话,对于今天的谈话,他是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的,包括他病情的问题,他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算张步凡不问他也会主动说出来,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想到,张步凡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对啊,那之后呢?”张步凡再问,“不会让你的病影响到电影,那之后,你的病就无所谓了?”
胡千怔在那里,他很想回答“是的”,想说“无所谓”,但是张了几次口,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前面的话没说清楚。”张步凡说道:“我说了,最重要的是,我挺喜欢这个剧本的。目前我的公司里,有着不敢说是全国最大最好,但也绝对能够排的上号的专门的剧本创作组,同时,目前签约我公司的导演总共有三位,其中之一你应该不陌生,叫文幕野,拍摄了《我不是药神》,现在正在筹备新片,另外两位是网剧导演,但这对于我公司每年准备制作的电影来说却是远远不够的,虽然我们也和包括宁皓、管琥在内的很多着名导演有着长期且优良的合作,但就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如果能够使用公司自己的导演,来导公司自己编剧写出来的本子,那才是最好的,我这人向来讲究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身体稍微往前倾,盯着胡千,接着说,“所以,对于你这个人,我所希望的并不只是这一部电影的合作而已,且不说你做导演做的如何,单说剧本,你已经符合了我公司招编剧的条件,所以,我一直希望的,是咱们可以建立起来一种长期的合作关系。”
胡千脸上再次泛起苦笑,自从被点破了抑郁症的问题之后,他脸上虽然还有笑,但大部分都是这种苦笑了,不过这一次,这苦笑里还带着几分坚定,“抱歉,张总,我这个人野惯了,真的不太习惯在别人的手底下做事。”
“你似乎忽略了,我也是一个编剧出身这一点。”张步凡丝毫不意外他会说这句话,“我公司的编剧团队就在楼上……”
张步凡抬手指了指天花板,随着餐饮指南出品的电影接连大卖,整个公司也走上了一条快速扩张的道路,虽然艺人依旧还是那几个,但其他部门却在快速扩大,已经到了一层楼装不下的程度,不过还好早有准备,当初选这栋楼就是看中了有扩张的空间,现在,包括他们所在的这一层在内的上下三层都被租用了下来,其中这一层和上一层都已经装修完毕投入使用,下面那一层还在装修中,再过半年也会投入使用。
话题继续,张步凡指着天花板说道:“你可以上去问问他们,我有限制过他们的创作么?这么说吧,他们的工作主要有两个部分,一个,是包括我在内的一些编剧给到的剧本,他们会负责进行一些续写、细化、优化、校对之类的工作,而另外一个工作,就是个人创作,餐饮指南想要保持现在的前进速度一直走下去,只依靠我一个人提供剧本显然是不行的,但偏偏作为编剧出身的我,对剧本的要求又很高,看不太上外面的那些歪瓜裂枣,就只能自己招人搞创作喽。”
“至于导演工作也是一样,文幕野不在,不过我可以给你他的电话,你们聊聊看,他拍《药神》的时候,我有指手画脚过么?”张步凡继续说道,不过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就没之前那么有底气了,因为他隐约记得,他似乎……好像……大概……真的指手画脚过?
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张步凡抬手隔空点了点胡千,说道:“所以,我之所以那么关注你的病,最主要是因为,我很关注你这个人,所以……”
他语气略微加重,“你刚才给我做的什么,这部电影期间不会让病影响到电影的保证,我不接受,我要的,是一个治好了病,可以丧,但不抑郁的胡千这个人,你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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