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始终不是正道。看三大帮,地圆帮,漕帮,天工帮……天工帮就不去说了,名为帮,实则为与行针会猎人会一般的会。漕帮和地圆帮,如今也不在做真正帮派之事打打杀杀,打杀之事作为一种维护帮派地位的手段,但身为三大帮,利益无可撼动,也就没了这种手段的必要。他们用地位,用人脉,用金钱,做各种各样的生意。靠着这生意,壮大人口,发展人脉,扩充实力。整日里想着打打杀杀的,也只有刚起家的小帮派。可这些小帮派有一隅之地后,也学着三大帮转做正经生意。”
“这是对的,可为什么想做正经生意?”
杨晟思忖了下,犹豫道:“兴许是觉得……抬不起头吧?”
他清楚,这是浮生在引导他,所以他愿意去思考。
浮生又道:“既然抬不起头,为什么想做帮派?”
“这……”杨晟好一阵想,却也有点糊涂了。
浮生下笔如疾风劲雨,言语带笑,却又平和轻松:“正儿八经的人,多少有一技之长,亦或者不愿惹事,愿意吃苦,能有一口饭吃就消停。入帮会的,多少都是心比天高,手比鸟短,整日里想着出头却又无门的。正因他们想出头,帮会是条捷径,于是他们进来了。当帮会成了,他们以为可以趾高气昂了,别人看了畏惧,实则他们想要的是敬而非畏。这样的落差他们想不明白,可内心深处自然明了。于是,普通人的畏惧更让他们显得卑微,底气不足。其实他们内心底很清楚,这些人打心眼儿底是看不起他们的。”
“没错没错!”杨晟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这么说他就明白了,之所以帮会转做正经生意,也是为了摆脱这身份。
说好听点是帮会,说白了,就是一群混混。
“你说说看,如何才能得人真正尊敬?”浮生反问道。
“这个么……其实我也有些迷茫,您看巡逻兵,戍军,城主府里的执事,这些人走在大街上,老百姓无不点头哈腰,可是呢……说实在的,老百姓对他们也是畏惧。相较于对帮会,老百姓还能腹诽,毕竟手段不正,可城主府这样正儿八经的官家,老百姓又能说什么?他们手里有兵甲铳弩,说你有问题,你只能求饶认错,反驳和想都不敢……”
“啊……”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呼喊声打断了杨晟。
呼喊声起初也就两三下,两人愣了愣,都没在意。
可没过一会儿,呼喊声越发多和大,还夹杂着啼哭与惨叫。
与此同时,一股烧焦味道传来,两人这才发觉不对。
……
浮生等人出来的时候,是寅时五刻,雨一阵大一阵小。他们出来前和后,都有大量的人从海石迷宫各处通道跑出。这些通道遍及金易城各地。人到了地面上,自然是往家中跑,下了这么大的雨夜顾不得了,毕竟场面太混乱。
更混乱的是,在人群奔跑途中,还发生了不明原因的撕扯和打架。
若是寻常,打架也就拳拳到肉,这是撑死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些人厮杀不见血不罢休,见了血更起劲。
有人打架便有人劝架,还有人拉架,甚至有人拉偏架和帮架的,这打着打着打着,边跑边打,一群人从通道内出来,便滚入了大街上。
如此事情,金易城各处都在发生。
偏偏是这种时候,最需要省心也最不省心。
历日来巡防日夜三班,从早到晚,全天不休地在巡逻。只因伪怪之事不光还在发生,更因为有人将伪怪带走,不知作何用。这件事,已经上报了巡防总兵还有朱阁酒馆上头,以至于本该两三天才生一起的伪怪之事,再过几天就能解除封城闭户了,结果更加戒严。因为没人知道这些意外势力掳走伪怪做什么,可不管做什么,都有失控风险。
一旦失控,金易城便陷入极糟糕的境地。
所以从此刻起,每一只伪怪必须绞杀,不惜代价。
很巧,就在刚刚,一条街上,一户人家突然爆发出哭喊与吵闹之声,巡逻兵察觉不对,立刻破门而入,接着就看到了化为伪怪的女主人,正在把打晕的男主人拖入房内吃掉。这地方狭小,巡逻兵们见状不对,立刻把孩子拉出去,然后弄来绳子将其捆住,拽出了屋子拖到了大街上,然后所有人一拥而上将其镇住。
连日来与伪怪博弈,与朱阁酒馆周旋合作,巡逻兵们也开始摸清了这东西特性。
他们的确打不过这玩意儿,不过,捆住还是没问题的。
只要捆住了,接下来就能随意宰割,再说……附近摘星楼看见了,也会发出警哨,让周围同僚们过来援助,基本万无一失。
一切,就如计划中那般进行着。
可玩没想到的是,刚到街上时,天开始下起了大雨。
这大雨一阵一阵的,却也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
但这么一来,摘星楼基本是看不到了,他们只能先行压制再去附近呼援。
突然,一大群人出现在街道前后,冒着滂沱大雨奔行而至。
不等巡逻兵们反应过来,原本阵仗就被冲散,这些人看见人就打,眼底赤红,面色狰狞,浑身上下还有伤口和血渍。
当巡逻兵阵仗被冲散,捆住的伪怪也挣脱束缚。
然后,伪怪就和这群“疯子”打了起来。
伪怪体内成熟的胞种在打斗中爆发出来,射入附近的“疯子”体内,扩散完胞种的伪怪,也被疯子血液侵染,本该化为人魔活肉癣的它,却并没有,破开的胸膛很快愈合,它状若疯癫地跟着疯子大军超前冲。
很快,疯子体内的胞种也成熟了。
只是和伪怪体内的胞种成熟不同,疯子体内的胞种没有那么多,胸口打开豁口,只能喷出一两颗,成长速度倒是很快,威力各方面与伪怪完全没办法比。
不过,这不意味疯子们没威胁,相反,他们的威胁远超预期。
这些疯子体内一次性只会射出一两颗胞种,可过一段时间,又有新的胞种在体内成熟,又会射出来,这些喷射出来的胞种就像是凤仙花炸开的种子,弹得大街小巷屋顶门面到处都是,一有空隙就会钻进去,发现人就直接冲过去。
奇怪的是,当猫狗之类的看到后,直接一口吞了也没事。
几十人的队伍散在各处街道,两个时辰后,金易城已有了成百上千。
种了胞种或狂毒的人,失去了理智。
有些人还在忙着,做着菜,蹲着坑,或烧着锅炉,忽然间就中了。
这些人从家里跑出时,也把更混乱的灾难带到了街上。
火舌从一家房屋中蔓延,越来越大,有时大有时小的雨,在此刻忽然收止,看到街上混乱情况的摘星阁执事们,立即吹响警哨。
然而,负责各个街道的巡逻兵们早已遭遇了情况。
他们自顾不暇,这发了疯的人里面,甚至有不少都是他们同僚。
“疯了吗?!金易城疯了吗?!”
不少人惊恐不已,他们瑟缩在角落,绝望充斥各处。
……
“发生了什么?”
浮生和杨晟放下手中活冲到修行观院子里时,鬼兀,八臂磐山和独眼高也几乎同时赶了出来,还有三个独眼帮门徒子。
“抄家伙。”独眼高道。
门徒子从屋子里取出了一捆梢棒——这种棒长一米五,和均匀粗细的棍子不同,棒是一头有些粗,一头有些细的,梢棒也长用来行路挑行李,并非武器,毕竟木材强度有限。不过民间自有办法,用桐油浸泡后再表皮沁漆,前后两头包铜皮。
因为铜皮也上了漆色,看着就是一根寻常棒子。
可真到手里就会发现,这东西是可以轻易砸开石头的武器。
浮生等人其实手里头都有从海石迷宫带出来的铳弩,不过那东西不能随便用。
经过和二十三一战,浮生更确信了武器的方便。
他也不拒绝,所有人拿了武器才开门。
当门打开时,外面景象冲入眼睛,院内八个人都傻眼了。
“这什么情况?有敌军攻城了吗这是?”独眼高震惊不已。
燃烧的房屋,蒙蒙雨,火光,掐架的人,哭喊的人,奔跑的人……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绝望,甚至连穿着札甲的巡逻兵都在一起闹。
“离我们最近的就是东海外的瀛国。他们想来得过虬蟒岭,要是绕行的话,势必经过大片平原地带,那样戍军离老远就能发现他们,这绝不可能是敌国攻城。”杨晟面色异常冷静,他四下扫视后,还在想着发生了什么。
“找个人问问不就成了嘛,想那么多干啥。”八臂磐山道。
众人一怔,倒也是,于是一同走向街头。
看到一个人朝自己这儿跑过来,抬起手打招呼,就想询问。
可哪想,这人浑身是血,眼底泛红,面目狰狞,他速度极快,挥舞双手直接朝众人扑杀过来,那样子不是人,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疯兽。
砰!
这人还没到,一棒子蓦地横扫,将其直接砸飞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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