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号医院》第八章 黑兆

    海云岚将那张纸抓在了手上，缓缓拆开。
    纸上写的地址，是附近街区的某个茶餐厅。
    她在屋子里有找到黑松镇的地图，所以想要找到那边去，并不算很困难。但是，这么一来，也就意味着自己将会陷入危险。
    自己去和死者家属见面，将凶手的身份告知对方，也就意味着自己将卷入是非中。
    即使死者家属不对外界泄露是自己告密，也无法百分百确保自己的安全。门外的那个叫素温的人也相当了解，所以也说，就算她不去，也不会责怪她。
    “不要去……对，不要去。”
    她将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内。
    她和那个死去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关联。她的死，也并非自己的责任。她没有任何义务，去为给她一个公道把自己，乃至自己的家人陷入危险。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此装聋作哑，这才是绝大多数人会选择的。
    正如大多数人，根本不敢出来指证无面会一样。
    这样做，才是正确的。
    才是合理的。
    但是……失去记忆的海云岚，却在此时产生了一种极为强烈的，让她心头难受的感觉。
    她感觉到，自己隐隐约约又想到了一些事情。
    她坐了下来，扶着自己的头，开始想办法在脑海中搜索着和此有关的记忆。
    大约十多秒以后，她站了起来。
    “说起来，那个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有没有可能，对方是故意在试探她？
    不……
    她又否定了这一可能。
    无面会的人如此无法无天，如果真的已经确认自己有可能听到凶手名字，何必再多此一举，直接杀了她就是了。
    如果这么做，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对方的目的，是想知道名字。凶手的名字！
    “是了，这才是最合理的。”
    一旦死者的父亲知道了凶手的身份，那么他会怎么做，显然已经是毫无疑问了。
    自己现在去告诉对方凶手的名字，完全是让他去送死。
    不行……
    不能说。
    就算是说，也得找一个有能力制裁这群恶徒的人才行。
    是……这样子才是正确的。
    但就在此时，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海云岚走到电话前，将听筒拿了起来。
    听筒那一头传来了一个声音：“喂，云岚……不，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我的身上，出现了黑兆！我，我会被无面会宣判为罪人……”
    是上次那个打电话来的人！
    “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身上出现了黑兆！云岚，求求你了，今天晚上能来见我一面吗？你知道的，我父母都死了，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
    “你……”
    “其实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也许有一天会有这一天。这么多年，没有人敢接近你们一家人，因为大家都说你父亲是罪人，接近你们有可能也会变成罪人。但当年只有你帮过我……”
    对方已经哭得声音都开始哽咽了。
    “求求你，云岚，你来见我一面吧……我想见你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你到底……你到底怎么了？”
    “我说的是黑兆！黑兆啊，云岚！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海云岚死死咬着嘴唇，显然，想知道失忆前发生的事情，去见这个人，是最合适的！
    “好，你告诉我一个地址，我来见你！”
    接着，她穿上外衣，就匆匆出门了。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觉得非常压抑。
    约定见面的地方，是这附近的一处海滩。
    等她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此时，海水正在涨潮。
    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女人，正站在海边，看着海云岚。
    那女的看起来和海云岚年龄差不多，个子比较矮，相貌平平，此时脸上一片苍白，毫无血色。
    “云岚……”
    海云岚跑到那白衣女人前面，她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而对她的脸，也没有任何印象。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黑兆？”
    海云岚显然没办法询问她，黑兆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那白衣女人摇摇头，说：“不过，可能性很多。一直以来，都有人背地里说，我和身为罪人女儿的你，走得太近了。”
    不等海云岚继续开口询问，她就继续说道：“但是云岚，我说过，我不后悔。但是，听我的，以后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随着海浪翻滚，那白衣女人哭了起来。
    “为，为什么，云岚，为什么世道是这个样子的？”
    接着，她忽然抹了抹眼泪，说：“云岚，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特别憎恨的人？”
    “什……什么？”
    “你还记得吧？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憎恨任何人……无论别人怎么对待我们，都不允许有任何的复仇行为。否则，就是罪人。但是，为什么不允许去憎恨，为什么不允许复仇？复仇是那么不可饶恕的行为吗？”
    “复仇……”
    是……
    “你以前是那么对我说的，传统教育，都一直在贬低复仇行为。在这座小镇，就更是如此了。以前我大致翻过书架上的那些书，有不少都是，其中，有一些就是复仇的题材。但无论复仇者的动机是多么地合情合理，即使复仇的手段并没有牵涉到无辜者，文学作品也从不会积极地鼓励复仇，而是会反复渲染复仇对复仇者的精神折磨和痛苦。而你告诉过我，真正痛苦的不是复仇，无法复仇，才是痛苦！尤其是你对我这么说过，复仇是人类最自然而然的行为！合理范围的同态复仇，是正义的！云岚，我问你，你有想要复仇的对象吗？有无论如何都想憎恨诅咒的对象吗？”
    “我……”海云岚没有想到，原来，她还说过这样的话。
    而且她觉得，这也许真是自己说的。因为她对这话，有着强烈的共鸣感。
    “你有，对吧？”紧接着，白衣女人继续说道：“快，告诉我，是谁？我身上已经出现黑兆了，所以，告诉我，云岚，你想向谁复仇？我帮你完成！”
    出现黑兆……和复仇有什么联系？
    难道，这意味着对方能拥有向那些恶徒进行惩罚的能力？
    “快说，云岚，来不及了！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告诉我，是谁！无论是谁都可以！那个人我认识吗？”
    “鲁……宁元……”
    她下意识说出了这个名字。
    忽然间，她注意到，潮水距离她们站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但下一刻，一股强烈的寒意开始浮现在她心头。
    “是他？你们家街区的那个药店的伙计吗？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他可能是无面会的人……”
    “原来如此，好，我知道了。走，快走！云岚，走！快点！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变成那个样子！”
    变成那个样子？
    “转过头，逃！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不要！”
    海云岚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危险袭来，激发了她的求生本能。她立即转过头，开始飞奔了起来。
    她跑了许久，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她惊骇不已！
    海浪的潮水不断冲刷着海滩，一次又一次……
    整个海滩，只余下海浪呼啸之声，以及……一具伫立着的黑色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