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决定脑袋,对于皇帝的赐婚,荣府内反应也不尽相同。蛭
最开心的,莫过于探春。
她千方百计,想要搅合薛宝钗的谋划,却总是棋差一着。
万万没想到,薛宝钗的处事周全不留痕迹,却为王夫人看重,请得元春求皇上赐婚。
是的,在她的角度看来,皇帝赐婚乃是元春出面请旨。
这个判断让她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甚至,还庆幸自己的手段没起到效果,否则,王夫人一旦知道了薛宝钗真面目,又怎么会将她许给哥哥贾宝玉。
虽然少了自己谋划的成就感,但劲敌以去的畅快,也足够让她欣喜若狂。蛭
从妆奁盒子里摸出一个镯子,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赵姨娘的东小院。
摒退了屋内的丫鬟,笑道:“宝姐姐被皇上赐给了二哥哥,赖大哥又无意娶甄家姑娘,还请姨娘称热打铁,帮女儿筹算筹算。”
“赖大爷说了会考虑,你等着信就好,可别有打什么歪主意。”
赵姨娘一朝被蛇咬,生怕探春又起什么歪心思。
“瞧姨娘说的,不过是提醒姨娘,这天也暖和了,也是时候找一找赖大哥了,免得日子久了,他把姨娘给忘了。”
顿了顿接着道:“到时候还请姨娘顺带着帮女儿问问。”
说着,将镯子递给盘坐在炕上的赵姨娘。蛭
“算你还有些良心。”赵姨娘接过镯子,摩挲了两下,喜笑颜开道:“不过别以为我占了你什么便宜,赖大爷来一趟,我可不少下功夫,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姨娘肯帮忙就好,女儿若是能兼祧二房,以后指不定还能求着赖大哥帮忙,给环弟也赐一门婚事!”
她这么一说,赵姨娘也眼热起来。
贾环不似贾兰,是个读书种子,又只知道玩闹,就是想托赖尚荣帮忙安排个差事,都未必可行。
如今探春的话,倒是给她打开了一个思路。
只是探春说的虽好,但也得赖尚荣愿意让她兼祧,他只叫自己拖延探春,可从未表达过兼祧的意思。
探春虽是自己所出,但一直养在王夫人身边,自己迷惑男人的本领她非但没学会,反倒将王夫人那处处端着的姿态,学了个十足。蛭
一板一眼的做派,即便嫁进赖家,如何能讨得赖大爷欢心?
“难为你还记得你兄弟,不过,你这处处端着的样儿,未必能讨得赖大爷欢心!”
这也不怪她,毕竟没见识过王夫人伏低做小。
古代妻妾分工不同,妾才以色侍人,而妻则必须端着大妇的姿态。
所以,即便王夫人在赖尚荣跟前伏低做小,到了贾政面前,还是会摆足姿态。
听赵姨娘说的这样直白,探春不由面红耳赤道:“姨娘这是什么话,娶妻当娶贤,哪有一昧讨好相公的。”
“呸!”赵姨娘轻啐一口道:“你懂什么?赖大爷若是那般迂腐,还有……还有你娘我什么事儿?”蛭
“这……”探春顿时语塞。
的确,赖尚荣若是像贾政一般,又怎么会跟赵姨娘不清不楚?
赵姨娘见她被自己说动,称热打铁道:“你若是没有些讨好男人的本事,以后如王氏一般,又如何能在赖家脱颖而出?别怪我没提醒你,秦家那个小娘子,可是个颠倒众生的主,那一颦一笑,蹙眉垂首,处处都能挠到男人心尖上。
就是尤家三姐妹,也是个顶个的会讨好男人,不然这贾珍才死了多久?尤氏能怀了两回?”
“那……姨娘是打算教我?”
“这种事,言传身教缺一不可,目前也只能教些粗浅的把式,等以后再向你亲身示范。”说着一拍胸脯,自鸣得意道:“老娘我的本事,有的你学呢!”
探春许诺要帮衬贾环,确实打动了她,但这个女儿素来跟她不亲,又见识过探春的过河拆桥,二人也没什么信任的基础。蛭
害怕她嫁入赖家,就过河拆桥,故而拿言传身教吊着探春。
探春哪听过这等污言秽语,顿时红头胀脸道:“这……这怎么能成?我默许你们已是迫不得已,你竟然……”
“呸!”赵姨娘啐道:“催着我去请大爷的也是你,这会子又在这儿跟老娘装清高,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爱学不学,老娘还不愿意教呢。”
探春踌躇半晌,终究还是蚊呐似的‘嗯’了一声。
…………
探春的图谋八字还没一撇。
而做为赖尚荣未过门的正牌妻妾,潇湘馆内的林黛玉和薛宝琴,也在讨论着今日的赐婚。蛭
薛宝琴从小处着眼,对于她来说,只要薛宝钗不嫁进赖家,压自己一头便可。
加上,皇帝赐婚看似风光,但贾宝玉败絮其中,她也看在眼里,近来又被吓得疯疯傻傻,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好,真的难说是不是幸事。
而林黛玉却是从大局着眼,盯着兼祧二房的人选,虽然少了一个搅风搅雨的薛宝钗,的确是一件好事。
但也让探春去了一个劲敌,以后也将无人制衡。
想到这,疑惑道:“赖大哥今儿怎么没过来?”
薛宝琴沉吟道:“听说是进了府就去找二太太了,多半有什么要紧事。”
说着,嘻嘻一笑道:“赖大哥今儿一来府里就去找了二太太,指不定提前听到风声,跟二太太报讯来了。”蛭
听了薛宝琴的话,林黛玉闷头陷入沉思。
她比薛宝琴多想了一层,去年端午赖尚荣提示她,拿人手短,要跟薛家保持距离,自然有疏远薛家大房的意思。
而薛宝钗剃头挑子一头热,未必不会在赖尚荣面前,露出谋求兼祧的痕迹。
而他恰恰卡在今天传旨的档口,上门找王夫人,只怕未必只是报讯,或许赐婚还有他的手笔。
对于赖尚荣的反应,她欣喜的同时也有隐忧。
既然皇帝能给贾宝玉赐婚,那未必不会给赖尚荣赐婚,届时圣命难违,即便他不愿意兼祧,也不得不遵从圣命。
而一旦赐婚,谁是主谁是兼祧,可就难说了。蛭
或许,只有堵住这兼祧的口子,才能真的杜绝别人的觊觎。
虽说圣命难违,但也没有哪个皇帝,会逼人停妻再娶的,即便只有婚约,也足够赖尚荣据理力争了。
看来,得找机会跟赖大哥谈一谈了,若是能促成迎春兼祧二房,以后何愁后宅不能安定?
…………
缀锦楼内。
迎春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前两天,司棋从‘家里’回来,带着林之孝家的,上门赔礼道歉,着实让她扬眉吐气了一把。蛭
素来透明的她,即便是寻常下人,也未必拿她当回事,更何况是林之孝家的这样管家婆子。
由于赖尚荣的叮嘱,司棋并未告知她实情,只说自己上门,请赖尚荣看在曾经有过婚约的份上,出手相助。
这让她不由想起前年那首朴算子。
不免暗自忖度,果然,赖尚荣心里有她。
心里暖洋洋的同时,难免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听从司棋的劝告。
这几日,更是将司棋带回的首饰反复磋磨,恨不能在金饰上,搓出一层包浆来。
原本,对于赖尚荣安排薛宝钗赔礼道歉,她还有些期待,谁知还没等来薛宝钗,却等到了今日皇帝的赐婚。蛭
薛宝钗本就是王夫人的侄女儿,如今又亲上加亲,自己本就不为贾赦和邢夫人所喜。
若是再因此得罪了二房,以后处境将更加堪忧,叫她如何能不担心?
想到这,怯懦道:“要么你再去赖家一趟,跟赖大哥说一声,咱们不争这个气,还是不要麻烦他了。”
司棋一跺脚,忿忿道:“小姐!赖大爷都没嫌麻烦,您怕什么?”
“那……那能一样吗?他帮得了这回,帮得了下回,还能帮得了咱们一辈子?”
说到一辈子,不禁粉面生春,警惕的往屋内看了看,看见并无旁人,没被听了去,才长舒一口气道:“咱们毕竟不是这头的,哪有找主人家不是的道理。况且,赖大哥毕竟是外人,哪有让他替咱们出头的道理,若是叫人知道……”
司棋怒其不争道:“怕什么?小姐又怎么知道,赖大爷不能管咱们一辈子!”蛭
“你……”迎春再度紧惕的看了看屋外,喝斥道:“你就不怕被人听了去!”
“咱们有什么好怕的!小姐怕是还不知道吧?大老爷早就将你卖给赖大爷为妾了!”
司棋见迎春处处谨小慎微,忿忿不平,可话说出口,顿时又后悔了,生怕迎春抗拒,坏了赖尚荣的好事,忙偷偷打量迎春的反应。
她的担心显然多虑了,迎春本就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又后悔当初没有听劝,以至于错失良机。
加上,自以为赖尚荣那首朴算子是为她而作,以至于对他暗生情愫,虽然是为妾,可有邢岫烟打样,却并不觉得难以接受。
只是忽闻这个消息,难免心下忐忑,又有些患得患失。
司棋见她脸上阴晴不定,忙找补道:“赖大爷对小姐一往情深,这才出此下策,以后关起门来过日子,还不是看大爷如何待小姐?否则,纵然做了妻也不过换个地方受气。蛭
况且,大老爷什么性子您还不清楚?这回能将你卖给赖大爷,下回就能卖给旁人,小姐您可千万不要自误啊!”
她担心坏了大事,说到最后不免有些声嘶力竭。
迎春见状也担心她传错了话,鼓足勇气,羞怯道:“我……我省得!”
司棋跟着她这么多年,自然熟知她的心性,知道虽嘴上模棱两可,心里却是千肯万肯。
心里的一颗石头,也落了地。
“嗳!小姐知道就好,回头奴婢就去向赖大爷报喜!”
迎春情怯道:“还……还是别告诉他了……”蛭
司棋哪肯罢休,笑道:“那怎么成?若是不知道小姐心意,赖大爷怎么敢轻举妄动,这得耽误到什么时候?”
这下正好击中了迎春的软肋,这园子虽好,可她却处境堪忧,若是能尽快去赖家,无疑是再好不过。
只能沉默以对。
…………
“砰!”
“哐当!”
“哗啦啦!”蛭
王熙凤回到院中,再也难掩心中的郁气,将堂内能够摔打的,扔了一地。
看着满地狼藉,平儿忍不住劝慰道:“奶奶!小心气坏了身子,宝玉迟早要娶妻,这里终究是要交出去的,如今替大爷生子才是头等大事,您有这力气,不如卯足了劲,在大爷跟前用去。”
“呸!”王熙凤啐道:“你个小浪蹄子,如今名正言顺跟了大爷,倒帮着你主子,盘剥起我来了。这生孩子也是我一个人能行的?他都多久没来了?借种、借种那头都要生了,还有什么借口去借?”
“那不过就是个由头,大爷手里握着贾琏的字据,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况且,小红回来不是说了吗?大老爷早将二小姐卖给了大爷,两边显然关系不浅,指不定这就是大爷安排的后手,打算拿银子供着大老爷,方便以后制衡贾琏。
大老爷只认钱,您又不是不知道,大爷为了您,可是没少花银子。”
王熙凤忿忿道:“他就是没把我的事放在心上,如今倒好,皇上都赐了婚,我怕是有的歇了!”蛭
平儿道:“去年您小月子伤了身子,大爷也是怕您有了身孕,又操劳过度,这还不是为了您好。”
王熙凤只是发发牢骚,哪里敢跟赖尚荣置气,听了平儿的话,忙借坡下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心里不畅快罢了!”
平儿调笑道:“要么奴婢去给大爷递个话,叫他抽空过来替奶奶疏通疏通?”
“呸!怕是你个小浪蹄子想要大爷疏通了吧?”
平儿的话倒是提醒了王熙凤,平儿与赖尚荣还在自己之前,如今只是在自己这边挂着名。
生怕之前过激的举动传到赖尚荣耳边,忙找补道:“谁还稀罕这劳心劳力的差事,既然尚荣打通了那边的关系,大不了我回去大房管家。
较起真来,宝丫头是抢了大嫂子的差事,她都不急,我有什么好急的!”蛭
…………
李纨虽然不是心如止水,但却无暇他顾。
若是在她心中排个座次,贾兰无疑要排在首位。
今年正值府试的开科,二月便要开始县试,她的首要任务,也是督促儿子备考。
近几个月,非但没有痴缠赖尚荣,更是连管家的职责,也全部推给了探春和薛宝钗,心无旁骛的督促贾兰。
眼见着皇帝居然为贾宝玉赐婚,不免更加担心儿子今后的境遇,不自觉的对贾兰也更加严厉了些。
贾兰不耐道:“娘!师傅说了,儿子比师兄当年还扎实些,若是连童生试都过不了,这些年就真的白学了!”蛭
李纨却不以为然道:“学无止境,难道考了童生试就满足了不成?以后的秋闱春闱你也能保证?不考中进士,如何能够有出息!”
贾兰愤愤不平道:“谁说非得要考进士?师傅不就是举人出身?”
“啪!”李纨挥舞手中的戒尺,往贾兰手上打去。
喝斥道:“大夏朝有几个能像你师傅这样的?”
贾兰嘴犟道:“有其师必有其徒,儿子跟着师傅也学了些真材实料,怎么就非得中了进士才能谋个出身?”
“住嘴!”李纨突然大喝一声。
她与贾兰围绕着赖尚荣争论不休,不免有些心驰神往,迷迷湖湖之间,误将贾兰的话听成了,有其父必有其子。蛭
只是又不能跟儿子解释,只能将错就错道:“你师傅那是人人都学的来的?”
说到这,不免想起王熙凤那龙生龙凤生凤的说法。
只是,她毕竟是寡居,王熙凤只要贾琏肯做缩头乌龟,还能遮掩过去,自己却是连个遮掩的都没有。
她近来心无旁骛的督促儿子,也不会想那些杂七杂八的,可今日却被勾起了那蚀骨的滋味。
颤声道:“将不懂的都记下来,晚上娘陪你去找你师傅,再叫他出几道题目,考教考教你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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