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门》第三章(2)

    “鬼你个头哪来的鬼可怕一点而已!”
    “怎么可怕?”
    “我怎么跟你说呢p这个地方在个弄堂里房子坍了像很老以前那种楼房到半夜常有鬼叫——是怪。”
    话刚落一阵凉风像长了耳朵时机适当地吹来。林雨翔又冷又怕没见到鬼屋已经在颤抖了。
    “敢不敢去?”
    “我——敢!”
    两人驱车到日落桥下。那里是一片老的居民区林雨翔好几年没有去过了。路骤然变小。天上没有星月衬得这夜空格外幽凉。
    梁样君导游:“快到了。”
    林雨翔顿时像拥有狼一样的耳朵广纳四面声音。他没有听到鬼叫。
    梁样君引经据典吓人:“在传说里这地方曾经有四个被日本人活埋的农民死得很惨一到晚上就出来聚到鬼屋里听人说那四个鬼专管这镇上人的生。老、病、死。还有人见过呢眼睛是红的。那个人过几天就死了全身绿脑子烂光!恐怖!”
    林雨翔身上的鸡皮疙瘩此起彼伏狼的耳朵更加灵敏只听到沙沙落叶卷地声和风声一句古诗见景复苏涌上林雨翔的记忆——“空闻子夜鬼悲歌”。
    侧耳再听半天隐约听见有麻将牌的声音。这种漆黑骇人的地方恰好是赌徒喜欢的说不准那四个鬼也正凑成一桌玩麻将呢。
    林雨翔岔开鬼话题:“这地方赌钱的人很多啊!”
    梁掉君:“是啊不要太多就像——”他本想比喻说像天上的繁星抬头看见连星星都怕亵渎自己的清白去比喻赌徒一个没有于是急忙改口:“多得数不清!”
    “唉赌徒加鬼正好是赌鬼。”
    “大作家别玩文字了!”
    林雨翔突然想到“赌鬼”这个词造得有误鬼一定不会服气——因为感觉上那“鬼”好像是赌注比如甲问乙:“你们赌什么”乙答:“我们赠鬼”语法上还是成立的。应该叫“鬼赌”才对。
    林雨翔刚想把自己的巧思妙见告诉梁样君只见梁粹君神经质地一刹车说:“下车到了!”
    林雨翔紧张得用以自我放松的“赌徒见解”都忘了。停下车锁好见四周只是些老房子问:“哪来的鬼屋?”
    “别急走进那弄堂——”梁样君手一指身后的黑弄。林雨翔扭头一看一刹那汗毛都直了。那弄堂像地狱的人口与它的黑暗相比外边这夜也恨不得要自豪地宣称“我是白天”了。
    林雨翔跟随着梁样君走进弄堂顿时举步艰难但碍于面子还是要艰难举步。
    四周暗得手贴住鼻子还不见轮廓仿佛一切光线胆小如雨翔而虚荣不及他都不敢涉足这片黑暗。
    提心吊胆地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顿时有了感觉。那两只荒置了半天的眼睛终于嗅到光线像饿猫着见老鼠一样捕捉不已。
    看仔细了眼前的东西林雨翔的脚快酥了。那幢危楼仁立在一个大庭院里半边已经坍了空留着楼梯。这楼解放前是教堂解放后作医院塌了十多年。总之无论它作教堂作医院都是一个害人的地方。坍了更坏人心。林雨翔不知道这楼的简历以为是从天而降的更吓着了自己。林雨翔“困倚危楼”颤声说:“有什么好拍的?”
    “不怕就上去!”
    林雨翔听到要上楼踌躇着不前。
    梁样君说:“你怕了?”
    林雨翔瞥一眼位立在康冷夜色里的鬼屋顿时吓得故我消失说:“这——这有危险吧——”
    “哪里!瞧你娘们似的走!”梁样君拖林雨翔上楼。那楼梯其实还和楼面团结得很紧只是看着像悬空了似的。刚走几步楼上一阵骚动和脚步声。梁碎君吓得全身一震喝:“谁!”林雨翔的意识更像但掉了连表示惊讶的动作也省略掉了征在原地。
    楼上的鬼也吓了一跳——吓了四跳。有人开口:“依呛人?”
    梁样君的心终于放下长吐一口气。林雨翔的意识终于赶了上来与意识同行的还有浑身的冷汗。他听到一口的上海话心也放松许多好歹是个人。退一步讲即使上面是鬼也是上海鬼给点钱就可以打走了。
    梁样君迟疑着问:“依是——是——老k?”
    “咦?依——梁样君!”
    上头有了回应。林雨翔大吃一惊想原来梁粹君的交际面不仅跨地域而且入地狱。那个叫老k的从楼梯口出现猛拍梁粹君的肩。梁样君介绍他:“我朋友叫老k职校的!”
    “伊是依弟兄?”老k不屑地指着林雨翔问。
    “不我的同学。”梁律君道。
    梁样君和眼前的长男生老k是从小玩到大的——从小打到大。老k练得一身高强武艺横行邻里小镇上无敌成绩却比梁样君略略微微好一些所以荣升职中。
    梁样君和他乡谊深厚。但由于梁伴君与其道路不同沉溺美色成绩大退所以留了一级无线和老k厮守。老k进了县城的职校后忙于打架揍人骗人的议程排满所以无暇回小镇。梁摔君和他已经一个多月不见此番意外相逢自然不胜激动。
    两人热烈交流把雨翔冷落在一边。
    老k聊了~阵子突然记起有样东西忘在楼上招呼说:“猫咪出来吧!”
    楼上怯生生走出一个女孩长及肩。夜色吞噬不了她脸的纯白反而衬托得更加嫩。林雨翔两眼瞪大得脸上快要长不下嘴里喃喃说“susan”!那女孩边下楼边理衣服。老k伸手迎接。林雨翔跨前一步才现认错了人那女孩的姿色逊了susan一分质也差了susan一等但毕竟还是光彩照人的。
    老k竟也和梁样君一个德性可见他不是不近女色而是情窦未开而且他不开则已一开惊人夜里跑到鬼屋来“人鬼情未了”(unnetedme1ody)。
    那女孩羞涩地低着头玩弄头。
    老k:“你来这地方干什么?”
    梁样君:“玩啊你——”梁样君指着那女孩子笑。
    “嗅还不是大家互相p1ayp1ay嘛!”老k道。
    梁碎君顿悟夸老k有他的风采。
    老k:“还愣着等个鸟?去涮一顿!”
    “哪里?”梁样君问。
    “不是有个叫‘夜不眠’——”老k对乡里的记忆犹存。
    “嗅!对!‘夜不眠快餐店’!”梁样君欣喜道然后邀请林雨翔说:“一起去吧!”
    林雨翔本想拒绝却神使鬼差点了头。追溯其原因大半是因为身边长飘然的老旦的“猫”所以身边有个美女下的决定大半是错误的。难怪历代皇帝昏诏不断病根在此。
    三人有说有笑使鬼路的距离似乎缩短不少。老k的“猫咪”怕生得自顾自低头走路叫都不叫一声。雨翔几欲看她的脸恨不得提醒她看前方小心撞电线杆上死掉——虽然有史以来走路控电线杆的只有男人他不忍心那个看上去很清纯的女孩子开先河。
    走了一会儿四人到“夜不眠快餐店”。那是小镇上推—一家营业过晚上九点的快餐店。望文生义好像二十一点以后就是白天。店里稀稀拉拉有几个人都是赌饿了匆忙充饥的所以静谧无比。从外观看“夜不眠”无精打采地快要睡着。
    四个人进了店门那“夜不眠”顿时店容大振一下子变得生机无限。
    老k要了这家店扬名天下的生煎。四人都被吓饿了催促老板快一点。老板便催促伙计决一点伙计恨不得要催时间慢一点。
    梁样君追忆往事说他第一次受处分就是因为在上海的“好吃来”饭店打架。
    老k向他表示慰问。那女孩仍不说一句话幸亏手旁有只筷子供她玩弄否则表情就难控制了。
    一会儿生煎送上来那生煎无愧“生煎”的名字咬一口还能掉下面粉来。
    四人没太在意低头享用。老和梁样君一如中国大多学者在恋爱方面有精深的研究却不能触类旁通到餐饮方面。他们不晓得女孩子最怕吃生煎小笼这类要一口活吞的东西而这类东西又不能慢慢消灭掉那样汁会溅出来。女孩子向来以樱桃小嘴自居如果樱桃小嘴吞下一个生煎的话物理学家肯定气死因为理论上只存在生煎小嘴吞下一个樱桃的可能。
    老k全然没顾及到忙着吃。那女孩的嘴仿佛学会了中国教育界处理问题的本事只触及到皮而不敢去碰实质的东西。林雨翔份祝她一眼她忙低下头继续坚韧不拔地咬皮头散垂在胸前。
    正在三人快乐一人痛苦之时门外又进来三人。梁样君用肘撞~下老k老k抬头一看冷冷道:“别管他们继续吃。”
    林雨知虽然对黑道的事不甚了解但那三个人名气太大林雨翔不得不听说过。
    这三人已经辍学成天挑衅寻事。前几年流行《黄飞鸿》这三人看过后手脚大痒自成一派叫“佛山飞鸿帮”。为对得起这称号三人偷劫抢无所不干派出所里进去了好几次。所里的人自卑武功不及“佛山飞鸿帮”大不了关几天就放了出去。
    “佛山飞鸿帮”尤以吃见长走到哪儿吃到哪儿。今天晚上刚看完录像打算吃一通再闹事。三人里为的人称飞哥一进店就叫嚣要尝生煎。
    老板知其善吃连忙吩咐伙计做生怕待久了“佛山飞鸿帮”饥不择食把桌子给吃了。伙计很快把生煎送上去。
    林雨翔瞟一眼轻声说:“他们上得这么快真是……”梁律君给他一个眼色。
    邻桌上飞哥一拍筷子愤怒道:“妈的你烦个鸟!不要命了!”
    林雨翔九个字换得他十个字吓得不敢开口。
    那“飞鸿帮”里一个戴墨镜的提醒飞哥看邻桌的那个女孩子。
    飞哥一看灵魂都飞了。略微镇定后再瞄几眼咧嘴笑道:“好!好马子!你看我怎么样?”
    墨镜:“帅气!妈的美男子!”
    “什么程度?”
    “泡定了!”墨镜吃亏在没好好学习否则夸一声“飞甫”马屁效果肯定更好。
    林雨翔正在作他的“雨翔甫”暗地里直理头想在她面前留一个光辉的形象。
    雨翔眼前忽然横飞过一个纸团打在那女孩肩膀上。她一愣循着方向看去见三个人正向她招手忙低下头撩头。
    梁样君察觉了情况默不作声。老k别恋向生煎对身边的变化反应迟钝。
    飞哥感到用纸团不爽快便改进武器抬起一个生煎再扔去。那生煎似有红外线制导直冲女孩的脸颊。她躲避已晚“啊”地叫了一声顺势依在老n怀里。
    “怎么了猫咪?”
    “他扔我!”
    “***找死!”老k一撂筷子。
    林雨翔反对战争说:‘算了算了。”
    那桌不肯算又扔来一个生煎。老k最近忙于寻花问柳生疏了武艺手扬个空生煎直中他的外衣。梁律君也一拍桌子站起来。
    店老板见势顿时和林雨翔一齐变成和平鸽疾赶过去说:“算了小误会大家退一步退一步!”老板恨不得每人多退几步退到店外只要不伤及他的店双方动用氢弹也无妨。
    飞哥一拍老板的肩向他要支烟悠悠吐一口说:“我这叫肉包子打狗!”
    老k一听自己变成狗怒火燎胸便狗打肉包子把生煎反掷过去不幸掷艺不精扔得离目标相去甚远颇有国家足球队射门的英姿。
    三人笑道:“小秃驴扔这么歪!”
    老k在金庸著作上很有研究看遍以后武力智力都大增这次用出杨过的佳句:“小秃驴骂谁?!”
    飞哥读书不精吃了大亏扬眉脱口而出:“骂体!”梁样君和老k大笑。
    飞哥破口说:“笑个鸟是骂你你长头的野狗!”说着一场拳恨自己不是李凉丫丫电子书逢狗必杀的杨小邪。骂完脑子反应过来眼睛一瞪把椅子端飞骂:“娘的熊嘴巴倒挺会要的。”
    另外两个帮兄也站起来助势。
    店老板心疼那只翻倒在地的凳子忙过去扶正带哭腔说:“大家退一步不要吵好好吃嘛!”见自己的话不起作用哭腔再加重一层心里话掩饰不住:“你们要吵到外面去吵我还要做生意啊!”
    飞哥呸他一声骂:“做你个鸟滚!”
    梁掉君开了金口:“我——操你们嚣张个屁!”
    飞哥又轻掷过去一个生煎落在林雨翔面前。林雨翔吓一跳。对面的女孩子拉住老k的衣角乞求道:“算了求你了!”
    老k一甩手说:“男人的事你少插嘴一边去!”然后愤恨地想虽然本帮人数上占优势但无奈一个是女人一个像女人可以省略掉。二对三该是可以较量的。不幸老k平日树敌太多后排两个被他接过的学生也虎视眈眈着。梁样君庆幸自己只有情敌而他的情敌大多数孱弱无比无论身高体重三围和眼前拥有一到好身材的飞哥不成比例所以没有后患。
    飞哥又扔了一个生煎激怒了已怒的老k他猛把可乐扔过去没打中但溅了三人一身。飞哥一抹脸高举起凳子要去砸人。老k一把把女孩子拖到身后梁样君推一下正愣的林雨翔叫:“你先出去别碍事!”
    林雨翔顾及大局慌忙窜出门去。临行前忍不住再看一眼那女孩子她正被散着头劝老k罢手无暇和林雨翔深情对视。末了听见一句话:“妈的——这马子靓6大哥玩玩……”
    刹那间林雨翔觉得四周一凉灵魂甫定现自己已经在店外了。扭头见里面梁掉君也正举着一只凳子飞哥边拍一只手挡边指着林雨翔一个帮手拎起~只凳子飞奔过来……他吓得拔脚就逃自行车都不顾了。逃了好久现已经到大街上后面没有人追便停下脚步。凉风下只有他的影子与其作伴橘黄的街灯在级越黑云下显得更加阴森。
    林雨翔定下心后来回踱着步子想该不该回去。抬头遥望苍穹心情阴暗得和天一样无际。他决定掷硬币决定但扔到正面希望反面扔到反面希望正面实在决定不下来只好沿街乱逛仿佛四周有打斗声包围过来。边走边警觉后面有无追兵。
    走了半个多小时不知怎么竟绕到susan家门口而他确信脑子里并没想她。
    可见思念之情不光是存在于头脑之中还存在于脚上心有所属脚有所去。
    止步仰望阳台。susan家居四楼窗口隐约探出温馨的台灯柔光那光线仿佛柔顺得可以做高难体操动作看得林雨翔心醉。
    怔了半天隐约看见窗帘上有影子挪动以为是su-san现了要来开窗迎接。雨翔满心的喜悦只等susan在窗前招手凝望。此刻惟一的遗憾就是莎士比亚没写清楚罗密欧是怎么爬过凯普莱特家花园的墙的。
    人影仁立在窗前。近了近了!林雨翔心不住地跳私定来生想下辈子一定要做只壁虎。他恨不得要叫:“轻声!那窗子里亮起来的是什么光?那就是东方susan就是太阳……”
    人影又近了一点!林雨翔又恨自己没有罗密欧与神仙的交情借不到‘暖的轻翼”。
    正当他满怀希望时人影突然消失了。鼓起的兴奋一下子消散在无垠夜空里。
    如此打击以后林雨翔领悟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及知人知心不知面的痛苦。
    深夜徘徊后梁样君的后事已经不重要了。林雨翔安心回家悠悠回想今天的众多琐事不知不觉里睡着了。
    第二天他头一件事是去问梁粹君的生死。找到梁律君后看见他一肢也没少放心不少。梁样君说他估计那飞哥骨折了。林雨翔拍手说:“好!这人的下场就是这样的!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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