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四周那些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地声音。再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朱茗瑜。眼看那线香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丁点。朱宏燚慢悠悠的走到一株梅树前,轻轻用剪刀摘下一支寒梅,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方才来到自己那张小几前,提笔蘸足浓墨一挥而就。
“为惜繁枝手自分,剪刀摇动万重云。折来细想无人赠,还供书窗我伴君。”
“还供书窗我伴君”
此诗一成,众人也都是齐齐叫好。尤其是刚刚担足了心思的柳绍繁喝彩地声音最响亮。朱茗瑜没料到朱宏燚居然抢在最后一刻赶出了这么一首,俏脸顿时和打过霜的茄子似的。她和那些外行人不同,这做诗固然看风流别致且稳重含蓄,但最重要的还是那一点点亲切的情趣。就算她今儿个在评判上头做些手脚,明日这诗流传出去,她仍是只有败北一途。
虽有些恃才傲物是才女通病,但朱茗瑜倒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今儿个提出此议原就是受了撺掇。此时看孟敏站起身来要做评判,她索性站起身来笑道:“三姐姐不用评了。今儿个这赌斗是我输了。愿赌服输。这羊脂玉牌便是大姐夫的。我这点微末本事今儿个倒是献丑了。还望各位兄弟姐妹们别笑话我才好。”
朱宏燚对于身外之物并不在意,原想着朱茗瑜赌斗的时候偏偏看上他那紫玉如意。这居心颇为可疑。心中本恼火得紧。这时候见朱茗瑜不等评判便先认输。而且还笑着倒了这么一番话。他倒难以断定这朱茗瑜究竟是心思深沉还是个性爽直。
其实朱茗瑜做的那首诗是让他大吃一惊,因为朱茗瑜这首诗他曾经见过,乃是后世爱国诗人陈子龙咏雪的佳作,如今陈子龙还是个小屁孩,怎么这朱茗瑜倒是抢先做出了这等好事?这不禁让他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不过朱茗瑜既然如此生猛,他也不得不小心应付,选了半天,才挑了一首与纪晓岚齐名的袁枚的《折梅》应付。其实这二首诗都是佳作,但袁枚的诗显得更有灵性一些,投了这些大小姐和大少爷的胃口,不然按照真实底蕴,应该是平手。
虽谈不上皆大欢喜,但这一下午的诗会也能称的上宾主尽欢。待到散席的时候,泰宁侯的大姑娘陈妍便拉着朱茗瑜的手道了感谢,又笑着说以后若有空还常常来。不但是她,其他的名门闺秀也是各自高兴欢喜,纷纷说今儿个尽兴,竟有人磨着以后常开诗社。当一群莺莺燕燕离开这芳馨园时,人人喜笑颜开,就连输了赌斗彩头的朱茗瑜也是笑吟吟的,仿佛丝毫没有因为输了赌斗而郁闷。
折腾了一下午,回到东厢房的朱宏燚却热出了一身汗,于是舒舒服服洗了一个澡,又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经过今天这一遭,他少不的暗自狠狠赌咒发誓,今后一定要多看看古诗词什么的,最好是把各种应景的诗词做一个归类,免得以后再遇上这种情况无从找起。
想到这里,他便拿起了刚刚赢的的那块羊脂玉牌。当时来不及细看,此时端详那玉质纹理,发觉滋蕴光润,颇有一种刚中带柔的感觉,不禁暗自称赞,更知这年头金银珠宝虽多,但以玉最贵,这样一块巴掌大小毫无瑕疵的羊脂玉牌可谓是无价之宝,也只有宫中才有。
华筝这会儿见朱宏燚正看那玉牌,她便忍不住撇撇嘴道:“这朱小姐也真是奇怪,就算看中了娘娘送给你的那条紫玉如意,何至于大庭广众之下非的要什么赌斗。她怎么说也是成国公之后,买一件不就成了?”
“你也想的太容易了,那紫玉如意可是容易的的?我家这两百年来也也存了四件。上次若不是娘娘实在过意不去,怎么可能赐下这种好东西”张诗雨下午骑马打猎大概是累了,打了个呵欠见朱宏燚递过了那玉牌。她连忙从一旁的小抽屉中寻出了一个锦囊,小心翼翼的将那玉牌装了进去,因又问道。“这玉牌既然是娘娘赐给朱小姐的,今天收了有些不妥当啊?”
“我也知道不妥当。”朱宏燚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旋即笑道,“今天那么多人看着这场赌斗,她不好反悔,我更不能不收。等咱们回了英国公府,让你爹爹或是爷爷处置好了。唔,你们以后留心一些,今日这事情应该不那么简单。”
华筝、华琴心中诧异,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又不分明,却也不敢多问。而一旁的张诗雨却是心中敞亮,脸上便露出了几许苦笑。她也知道这回朱茗瑜是为自己的哥哥出气来了,不然以她的性格断不会当面挑衅朱宏燚的。
这下午一场诗会的经过自然也传到了安远侯府一众长辈的耳中,不过是博的他们的莞尔一笑,毕竟,都是贵胄千金,这诗词小道不过是小孩子们闲来无事的玩乐。柳祚盛和柳祚昌在书房里私下说起此事,又是另一番话。
“成国公的那个丫头在北京是有名的难惹,但凡看上好东西,就是祭出这一手做诗赌斗的绝活。因着都是碰上些不读书的纨绔。倒是次次的手,朱宏燚那个小子能赢倒是少见。”
“人家毕竟是头名状元,连当场几个大儒都看好的才子,一个小丫头片子算的了什么?”和在北京城成天和公侯伯这些超品大员打交道的柳祚昌相比,柳祚盛说话却是直截了当,“大哥,朱宏燚的几个弟弟我也见了,家教很是不错,而朱宏燚是英国公的乘龙快婿,今后又有孙承宗照顾,仕途上的飞黄腾达是指日可待……嘿,咱家里到了婚嫁之龄的女儿也有三个,你难道没动心思?”
柳祚昌此时却犯了踌躇:“虽如此说,可他毕竟根基尚浅。朱宏燚还好,已经是状元,一年之内就升为了五品官,以后只要立功必定超迁。可他两个弟弟不过是监生,将来要从科举这条道上一步步上升,这前程如何还难说的很。”
“话不是这么说。”柳祚盛狡黠的笑道,“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看英国公是打算扶持这个孙女婿了,以他的威望再加上朱宏燚的能力,十年之内必定能开拓一番局面。虽说大哥你同英国公关系默契,但就是再默契那也是外人,若是搭上了朱宏燚这条船,等于是同英国公结为一体那时候朝中有英国公,在外有手握兵权的朱宏燚,咱们安远侯的地位就将更加稳固”
“将来的事情怎么能说得准?”
柳祚昌微一沉吟,倒是有些动心。他刚刚承袭爵位那会儿,简直是被人遗忘,但是后来和张维贤搭上了关系,顿时这五军都督府中的同僚下属见着他都是个个热络恭敬。此时,他在脑海中把自己的几个女儿过了一遍,倒是有了人选。
在柳祚昌和柳祚盛商量着怎么跟朱家攀亲戚的时候,朱宏燚却被他的大舅哥拉出了暖房。
张世泽一眼就看出了朱宏燚的不满,当下就笑道:“放心,元晦,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休息,实在是在安远侯别墅里有些话不方便说。再说我要带你去可是一个好地方,若不是我带你去,你休想有这口福”
情知张世泽向来是有分寸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拉自己出来喝西北风,朱宏燚便不再拉长个脸。毗邻安远侯别墅的那条街名唤奇珍街,顾名思义,便是以吃食闻名。张世泽在街头的一座小酒馆下了马,等到朱宏燚跳下马来,指了指酒楼,这才冲朱宏燚挤了挤眼睛。
“看见没有,就在这儿,整个密云就这的东西最好,今晚就咱们哥俩不醉不休”
那座酒一共两层楼门挂着的黑漆牌匾上写着奇珍轩三个大字,旁边挂着两盏红色桐油纸绿荷叶边的福字气死风灯。底楼十几张桌子早就被人占满了。看到张世泽带着人进门,中年掌柜立刻一溜小跑迎上前,满脸堆笑地说:“小公爷您来了?二楼早就给您留好了雅座,厨房里头都备齐了”
看起来张世泽不是第一次来着奇珍轩吃饭了,不然这奇珍轩从东主到下头的掌柜伙计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
二楼全都是用板壁隔好的包厢,时还能听到几处里头传来的谈笑声,间中还有女人的声音。已经习惯了的张世泽丝毫不以为异,朱宏燚却是想到如今的大明风气渐渐奢侈,公卿大臣在饮宴时往往歌伎满前,想不到连民间也沾染了这样的风气。沉思之中,张世泽已经是停下了步子,亲自推开了面前的两扇门。
当日进城时虽说已经领教了密云的繁华气象,但这会儿看到这包厢的宽敝雅致朱宏燚竟不由得想起了富庶的江南。墙上挂着一幅气势不凡的竖轴,上头乃是四个斗大的密云奇珍。桌椅高几都颇有格调周瓷器摆设俱是有点意头,因此他落座之后就笑了。
“只看么一个吃饭地地方股子江南之风就迎面而来。今天大舅哥你这顿饭恐怕是破费不少吧。”
“其他地东西都还好,只有预定地那道菜确实是大价钱。”张世泽却也不矫情,笑嘻嘻地说:“招待你这个妹夫。不用心怎么行?马掌柜,上菜吧。咱们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记着,那道菜最后上,否则头里吃了,其他地菜全都没了滋味”
那中年掌柜原本侍立在侧,闻听此言立刻答应一声即刻去了。还不等朱宏燚和张世泽说几句话,包厢大门就被人推了开来,却是一个伙计端着一个三尺长尺半宽地条盘上来,琳琅满目地在方桌上攒珠似地摆满了,口中还抱着菜名。
“口蘑鸡子、红焖羊肉、三鲜鱼米羹、白切香鸡、水晶肘子。还有剩下地一道热菜之后得稍等一刻钟。其余地是垫饥地点心,麻饼、烘糕、寸金。遵小公爷吩咐。这大冷天不上冷菜,这一壶是汾酒,请二位爷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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