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之人》第两百八十四章——有关过去的梦（下）

    战死，战死，战死......
    被杀，被杀，不断被杀......
    谢云之后所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长得和自己差不多一样的脸的家伙，被同样使长枪的男人，杀死了一次又一次。
    每次被杀，那个被杀死的男人就会原地复活，继续向杀死自己的人挑战，然后再次被杀，不断地被杀，周而复始。并且死相一次比一次惨烈。
    最开始还只是身体被长枪点破致死。
    后面，断手、断脚、割喉、枭首，最后甚至被削成人棍，削成一块块烂肉。
    最后，直到被杀死了三十多次，这反复轮回的死才算结束。
    尽管，谢云并没有刻意去数，但他的意识却在他目睹了这一切后，不断地在告诉他，那个人死了多少回。
    这让谢云越来越有理由相信，那个被杀死的人，正是谢云他自己，那是他过去的游戏形象。
    “看到这不断被杀的情景，你有想起什么嘛？”
    “我......想起来了！？”
    这时，谢云开始感到浑身发抖，一段又一段的记忆与感受，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全部。那是他不断被杀，又不断向杀死他的男人挑战的记忆，以及与其交手时，给他带来的各种感受。
    不只是如此，之前那充满高光的游戏情景给他带来的所有感受，也都一并在此，再一次带给了他。
    充满荣誉、骄傲和自豪感的高光时刻，与那截然相反的被杀场面，那水火不容、如同过敏和排斥反应一般的复杂情绪即刻涌向谢云，让他深感复杂。
    直到这一刻，谢云才算是明白了，他的想法没错。那个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那个游戏角色，就是他自己。
    尽管谢云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接受，但那只是一时的消化不良罢了，突然暴涨的信息量自然是需要时间处理和适应的。
    但那个神秘的声音可没打算停下。
    “稍微看清自己了吗？这就是你过去在游戏里的姿态。在和自己的战友歌颂自己那用暴力换来的胜利之后，这就是你丢人现眼的下场！不必感到羞耻，因为那是你那颗倔强的心带来的，是你自找的苦！”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吗？这就是我过去的样子？”
    谢云，此时此刻开始后悔回想起过去的记忆了。
    失忆时期的他，虽然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但要是就这么一无所知、老老实实地活过一辈子倒也没什么。起码，他不会有更多的愧疚感和自我否定感，还可以傻乎乎地自认，自己是个人畜无害的好人、良民、好公民。
    但是现在呢？当发现自己原来不止一次地故意在游戏里杀害无辜玩家时，哪怕并没有真的杀害别人，谢云也还是感受到了一种错杀无辜而带来的愧疚，和一种有违良心的背德感。
    到这里，谢云陷入了迷茫，似乎是又一次。
    老实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区区游戏里的事情感到愧疚和背德感，明明只需要用一句“电子竞技，菜是原罪”就可以解释的事情，完全不存在所谓的责任。
    而那个不知藏在何处的家伙，又一次替谢云自己解惑：“是不是，曾经说过那样的话？”
    “......哈？什么那样的话？”
    “我记得，你曾经和某些人说过：“你要成为和普通玩家不一样的网游玩家，你要让其他人知道，网络游戏可不只是单纯的杀人与被杀”来着？”
    “嗯？！这？！”
    “怎么样？想起来了？那么再回想一下刚才你想起来的事情，结合一下看看，觉得那番豪言壮语如何？是不是很可笑很讽刺？”
    是啊，太可笑了，太讽刺了，谢云也是这样想的。
    明明说着要成为不一样的玩家，明明说着要让其他人知道，网游并非只有单纯的杀人和被杀。结果呢？
    结果，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毫无说服力！
    不只是如此，现在的自己也是这样！杀怪、杀BOSS、杀玩家、被杀，但凡是危及到自己的、有利于自己的、有必要的，自己都能够痛下杀手！也会被其他人痛下杀手！
    最后，自己的豪言壮语，有什么说服力吗？
    劝着别人放下武器，自己却在拿着武器杀害别人，这样的人做出的承诺似乎不存在所谓的可信度吧？
    谢云现在信了，过去的自己大概就是这样的家伙。
    现在，谢云开始对自己大失所望。不过，并非完全对自己没有信心了。因为他觉得，这并非全部。
    虽然那番豪言壮语确实可笑，但谢云相信，自己过去所说的豪言壮语绝不只是如此，肯定还有一些，他说过的、他做到过的、他没做到的、他正在做的事。
    所以，他急切地想问“只是这样吗？我的过去不应该只是如此简单吧？”
    他所问之人，默默回答道“是的，你的过去确实挺复杂的，这只是一部分而已。虽然以上的空话并非假话，但并不代表你什么约定和承诺都没完成。你起码还是有一些事情是做到了，那也成为了你日后的理想，亦或是，追逐理想的助力？”
    “那是什么？”谢云迫不及待地问道。
    “以后，你会知道的。看来这破烂脑子只能让你想起来这么多。最后，你能想起多少事情，就看看你的造化了！”对方，并没有明确回答。
    突然，谢云感到周围开始各种扭曲混乱，完全无法动弹，就好像有好几股怪力乱流，不断地拉扯着自己，想要把自己撕成碎片一般！
    “喂！等等！怎么回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还有，那个女人是——”当谢云想要问更多的事情时，他发现，声音已经传递不出去了。
    不仅如此，他的感觉、知觉，彻底失去了。
    但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谢云听到了那个，一直在和自己讨论的家伙的回答：
    “别担心，你会知道的。我不会离开，因为你我，本就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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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谢云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脑子非常昏昏沉沉。同时，整个身子都毫无力气地躺在自己的电脑桌前的椅子上，头戴着VR游戏的设备。
    谢云在原地愣了好一段时间。
    直到他的大脑，把被唤醒的过去的记忆，处理得差不多后，才开始正式活动。
    谢云艰难地移动着身子，用疲惫的精神驱动着自己，扶着脑袋，自言自语道“我...想起来了......虽然不是全部。”
    然后，躺倒在自己的沙发床上。
    所以，他就只是换了个地方睡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