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堂燕》第一百六十六章 坦然

    卫毓川未再多言,只抬手舀了汤药想要喂顾谨服下。
    顾谨待要开口,却觉得躺着有些不大合适,想要起身却又使不上力气。
    陆归堂见状连忙上前两步,将顾谨轻轻扶起,靠在了自己肩上。
    卫毓川恍若未见。
    她自顾自地喂顾谨喝药,嘴上却忽然问了个问题。
    “有件事儿我倒想要问一问咸王殿下,若说舒王殿下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来晚窗阁的路,是因为他从前在顾府养伤小住过一段时间,那为何咸王殿下也这般轻车熟路,不仅摸到了晚窗阁来,还驾熟就轻地爬上了屋顶。”
    顾谨眨眨眼,竟没想到这一次陆归堂又爬屋顶了,但她却未言,想听听陆归堂如何应答。
    却听身侧男子低声一笑:“怎么,谨谨没有告诉卫小姐吗,你不在汴梁的那段日子里,我可是日日都来爬晚窗阁的屋顶。”
    “咳——”
    顾谨被这话猛地噎了一口,却也把陆归堂和卫毓川吓了一跳。
    卫毓川替顾谨抛过去一个眼刀,陆归堂边帮顾谨顺气边缩了缩脖子,心中忽然很是难过,觉得顾谨生病可真是太令人心疼了,他真盼着她快快好起来。
    这日以后陆归堂几乎夜夜都来,直到顾家老太太出殡这一日,顾谨的身子已经大好。
    送殡的队伍浩浩荡荡从顾府出了汴梁城,将人葬在了西山,同顾老将军葬在一处。
    这一桩事情了却,顾府上上下下都想着早早归家歇一歇,却不想人回到顾元帅府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里头等了。
    来人是户部理事,名叫冯瀚。
    顾疆元正疑惑大正月的此人为何会突然造访,却发现来的还不只冯瀚一人,他是带了官差来了。
    顾疆元心中一凛,快步进了府中,却并没有让顾谨等女眷跟着,只带了顾好眠一人前去会客。
    “冯理事,怎么忽然登了我顾家的门楣?”
    那冯瀚在花厅里坐的悠闲,看见来人是顾疆元和顾好眠,这才懒懒起身见了理。
    理事一职官阶不高,按理说他见了顾疆元该行大礼,顾疆元看出事有反常,反倒没有多言。
    冯瀚笑了笑,牵动着唇上两撮胡子也动了动,这才说明了来意。
    “顾元帅,圣上今日下旨,命我户部彻查朝臣府上的私银和家产,也是想要做到心中有数,如今我部各位主事都已经带人到了朝臣府上了,竟没想到元帅府上办丧事,唐突之处,还请元帅见怪了。”
    原来是带了圣旨来的,怪不得语气这般傲慢。
    顾疆元不善言辞,只听见是圣上的旨意,便只细细打量了冯瀚一番,待看清了他得意的笑容之后,心中不由地一凛。
    大贞繁华两百余年,如今的朝臣没有一人是白手起家,皆是府上便繁荣富贵。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哪一家府邸是清楚明白的?
    户部的人自然知道这些事情,因而今日去往朝臣家的主事人人都是冯瀚一样的得意,谁知道今日户部的人进去了,明日这家的主人还能不能好端端地出来呢?
    “冯主事的意思本帅自然明白,只是……今日是本帅母亲出殡的日子,魂灵未归,冯主事就这样大肆带人搜查我家内宅,恐怕不妥吧?”
    顾疆元是武将,自不信鬼神之说,只是事关重大,他想略作思付。
    却见冯瀚捋着胡子笑了笑:“顾元帅这话说的,莫不是要抗旨不尊吧?”
    顾疆元一怔,却并未因他的威胁而妥协,至将人拦得更紧了些:“岂敢,只是没说不让冯主事查,能否过了今天?”
    冯瀚挑了挑眉看他,“嘶”了口气,“今儿去搜查的朝臣们都说要多给一日时间呢,只是这一日的功夫,就真能将府上的账目给填平了?”
    “你!”
    顾好眠一阵恼怒,竟还没见过如此猖狂之人,竟是想着要给顾府安一个横征暴敛的罪名。
    他侧身两步,在顾疆元之后又将人给拦住了,“我父亲说过了,是因我祖母亡灵,冯大人听不明白吗?”
    花厅之中的形式一触即发,虽说今日冯瀚带来的人不少,可他们面对的却也是权倾朝野的顾疆元父子。
    冯瀚正要命手底下的人动手,却忽然听见花厅之外传来一声清音。
    “公事公办,活人尚且拦不住,已故之人如何拦得了。”
    众人一惊,不由自主地回头去看,只见一少女携一身素白而来,周身似落了寒霜,于天地之间自正一股凛冽。
    正是顾谨。
    顾谨自入了花厅,只淡淡瞥了冯瀚一眼,便冲顾疆元见了礼。
    “父亲,让他们查。”
    顾疆元吸了口气,看出了顾谨眸中的深意。
    他深知顾谨的性子,从不肯做无把握之事,管家数日,或许顾府当真没有一笔腌臜账目了。
    顾疆元点点头,“那,就辛苦冯主事了。”
    顾好眠顺着话茬松了手,放人出了花厅。
    冯瀚正要跟着出去,却又被顾谨拦住。
    “等等。”
    冯瀚顿足,以为顾谨有反悔之意,正要再威严恐吓一番,却见眼前的清冷少女缓缓向自己递过来一样东西。
    他下意识的伸手接了,触手一片冰凉,待看清楚了拿到手里的是怎样一样东西的时候,却不由地现了惊色。
    只听顾谨解释:“冯主事要查府上的银钱,自然要核对账目,这是顾府内外的管家对牌钥匙,还望冯主事公正以查。”
    冯瀚咽了口唾沫,将那管家对牌钥匙慎重地握在了手里,心中惶惶出了花厅。
    他在户部做事也并非一日两日了,像这等奉皇命到朝臣府邸查问银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朝臣心中多半有鬼,见到他们人来无一不是客客气气的,取了银子打点的也不在少数,可像今天这样自己交了管家对牌钥匙光明正大地让他们查的,顾谨还是第一个。
    想起方才对顾疆元父子的得意态度,冯瀚的心里就冒起来一层冷汗。
    该不会顾元帅府的银两当真清清白白,没有一处纰漏之处,这位顾家小姐才会如此的坦然待之吧?
    如此说来,他刚才岂不是得罪了那手握兵权的顾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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