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极始知花更艳,一片惷心向海棠。
人过中年,执念已淡,放不下的只有心中那一抹的惆怅,无法排遣,徒留怅然。
夏迎白伫立在窗前,后院里种满了海棠,此时正值海棠花盛开的时节,推窗望去粉色花瓣如层云,白色花瓣若云海,这满目的风景却勾起她早年在宫中时的情景。
宫里也曾有一片海棠林,她最喜欢在海棠花盛开的时候一个人在林子里闲逛,花朵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东西。生来带纯香,落地化为泥,比这世上的人心可干净多了。
思绪翻转到以前,似乎又看到那花海深处对着她徐徐走来的身影。
她入宫时,他已经不复年轻时的英俊倜傥,*无双。微胖的身体带着养尊处优的霸气,只看一眼就让她挪不开眼睛。早些年家里心交力瘁的生活,让她对ying侹俊美的男子没有好感。
他父亲在她眼中高大、英俊、笑容迷人,可是有什么用呢?他最*爱的永远是高姨娘跟她的孩子们。
所以她打从心里厌倦外表极为出色的男人,那样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皇上当时没有了少年时候的风采,发福的身材,和缓的笑容,却让她有一种奇异的心安的感觉。
那样的心安,至少让她愿意靠近他,看着他,对他的笑的时候,是打心里喜欢的事情。
她容貌并不出色,至少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就如同沧海一粟。
想要在宫里能更好的生存下来,想要给母亲还有妹妹一个安稳的未来,她知道她得让皇上把她放在时常能想起来的位置上。
她不否认自己很聪明,有一次从贵妃娘娘的口风中知道这个宫里有一个谁都不能提及的人存在,那是皇帝曾用心去爱过的女子。
贵妃娘娘有意提拔她,因此总是在“无意中”的时候,告诉她一些芳婕妤的喜好跟行为方式。芳婕妤美貌倾城,她是万万不及不上的,但是她也腹有诗书气自华,因此她只能走另一条路。
用她的才华,用她的温柔,用她独具一格的性格慢慢的去套牢皇帝的心。
宫里的日子充满了刀锋血泪,跟德妃交锋的那些日子里,她辗转难眠,步步惊心,生怕一不小心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德妃有子,且受皇*,便是犯了错,也有回头的机会,还能重新再来。
可她没有皇嗣,只有那人人都道的盛*加身,可这样的*爱总有一天会随风而去,到时她何去何从?
后宫里再无孩子出生,她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她十分小心,十分谨慎,终于让她有了一个孩子。
上天可怜,她生了一个女儿。
皇帝唯一的一个女儿。
就因为笑安的出声,就算是一个公主,那也是皇帝唯一的公主,她在这宫里第一次真真实实的感觉到终于能站住脚了。
皇帝对笑安的喜爱超乎她的想象,她万万想不到,一个女儿能让皇上这样的捧在手心视若珍宝。
后来,昭姐儿出生了,再后来皇上见到了昭姐儿。一个昭姐儿将皇孙们全都比了下去,就连笑安这个公主也被比了下去,皇上的眼睛似乎再也立刻不开昭姐儿的身影。
她曾经也觉得有些不舒服,毕竟笑安是皇上的女儿,昭姐儿是孙女。
可是她跟徽瑜的情分不输手足,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应该高兴,皇上对昭姐儿越好,她们就越能有更好的未来。
她将心头的苦涩吞下去,第一眼看到昭姐儿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为什么得皇上喜欢了。
昭姐儿生的实在是很皇上很像,很像。
也有人说,昭姐儿其实也很像那个宫中不能提及的人。
如果这样,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毕竟那一个才是皇上放在心底的人儿。
就连吃醋,她都不够格。
她得让自己学会释怀,学会看开,不然在这深宫里自己会把自己逼疯的。
有一年,大雪,皇后娘娘留了她跟笑安在凤栖宫说话。
窗外寒风凛冽,大雪飞扬,屋子里笑安玩累了已经沉沉睡去,只有她跟皇后娘娘两人相对而坐,屋子里一片静谧。
皇后娘娘已经老了,眼角的皱纹再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娘娘是个豁达的人,从不觉得有皱纹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她从容面对,日常敷粉也并不会多敷一点遮掩一下。
她亲手泡了茶过来,递给娘娘,皇后娘娘对她浅浅一笑,看着她问道:“这宫里,你住习惯了吗?”
这样的问题一下子把她问懵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看着她难得露出傻气的一面,娘娘轻声笑了,“你是个有福气的,在合适的时间,遇上了合适的人。你要知道往前二十年,你进了宫,就等于是坐守空庭到天明的命运。你这样姿容在这宫里没有未来。”
皇后娘娘说的是实话,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着皇后说道:“娘娘说的是,臣妾不敢说二十年前,就是现在都觉得自己能有眼前这一切,就跟梦中一样。”
皇后低头笑了笑,“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比本宫当年还要洒脱的多,当年我若是能有你现在的看得开,也许我也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她吃了一惊,呆呆的看着皇后,就听到娘娘继续说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抢不走,就算是暂时抢走了,最后都会还回来的。这就是因果,有因有果,才是终结。”
她知道娘娘这话里指的是德妃,她不知道皇后娘娘跟德妃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娘娘做事从来不偏于宁王一系,这也是让她靠近皇后的原因之一。
“娘娘?”她有些不安的开口。
“你的笑容很美,别让她消失。你虽然容貌不是最出色的,但是你的笑容就已经是你最大的武器。”
当时她不明白,一直到了后来,很久之后天都要变了,她才知道原来她笑起了像极了皇帝心底深处的芳婕妤。
芳婕妤进宫后很少在众人面前笑,因此见过她笑容的人极少,极少。
数载宫中生涯,为他生育女儿,伴他左右多年,她的笑容反而成了她的心魔。
只是她不敢讲,这话一出口,害了她自己就散了,不能害了笑安。
那年,宁王与靖王交手,宁王一系大败,靖王被封太子。
尘埃落定,她心里的大石终于安稳了,至少她们母女未来算是保住了。
没有了生存的担忧,心里那点魔障又出来作乱。
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她进宫是为了报仇,是为了给母亲妹妹一个好的前程。可是在宫中沉沉浮浮的生涯中,对于身边这个唯一以可以依靠的人,她渐渐的也有了自己的知觉。
诺大的宫殿里,充满了浓浓的汤药的苦味,她端着药汤从殿外走进来。病重的皇帝依靠在大榻的软枕上,他不喜欢见不到阳光的龙*,因此极喜欢在有阳光照进来的大榻上养病。
她将药碗轻轻地放在炕桌上,“皇上,该吃药了。”
皇帝的眼睛从窗外收了回来,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她讲药碗递了过去,皇帝伸手接过,然后一口一口的吞咽下去。
这样苦的药,连颗蜜饯都不含。
她将药碗收了回去,那一刻看着皇帝怔忡的眼睛,忽然之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就问了一句,“这么多年,在皇上的心里,可有臣妾的一席之地?”
这话问的突兀,皇帝的忽然就转过头来,她对上他的眼睛,心一下就像是被提了起来。
她不该问,只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若再不问,这辈子只怕都没机会了。
太医说,皇上油尽灯枯。
她只想要一个答案。
“你很好,以后也能过得好。”皇帝看着她慢慢的说道,然后转过头去,望着窗外总也看不厌的海棠树,“朕,这辈子喜欢的女人很多,可是爱过的永远只有一个。”
那时候她没落泪,很奇怪,应该要哭出来的,他心里爱着的人永远也不会是自己。
只是此事,再回首往事,看着眼前的海棠花树,落英缤纷,迷了眼眶,当初没能落下的泪,这一刻终于落了下来。
在宫里那些战战兢兢的日子里,他是她的依靠,是她的天,是她的信仰。不管是为了谁,还是因为自己像谁,他给了她希望跟未来。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喜欢上一个人,这很正常。
只不过,她喜欢的是心有所属的人罢了。
皇上眼睛里那看不厌的海棠花树,不是因为她喜欢,而是因为那个人喜欢。
当年海棠花林里,他遇上喜笑颜开的自己,也许就是看到了另一个芳婕妤。
从那以后,海棠花就成了她的心头爱,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宫里曾有另一个女子也很喜欢海棠花。
如今这满院的海棠花树,她竟也看不厌。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也许当初皇上看不厌那海棠花,是因为那里有芳婕妤的影子。
如今自己看不厌这海棠花,也许是因为她愿意让自己对着这一枝一枝的花朵,去思念他。
至少,他曾喜欢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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