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我坐在教室,手中再次拿着那本珍爱的《太白玄剑经》,一字一句的念着。脑中幻想着自己仗剑横行,游历天下的情景。正想到得意的地方,身后有人拍了我一下,吓我一大跳。回头一看,是孙磊那小子。
“大才子,又在看你那本绝世武功啊。”孙磊瞥了我手中的书一眼,嘲笑我说。
我横了他一眼,不理他。自顾自的把书合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肚皮上用皮带夹着。从十岁那年得到这本书开始,我就随身携带,无一日中断。
孙磊是我的邻居,从小学到现在高三,一直是同班,可以说真是缘分。哥俩的关系,可想而知。不过这小子很可恶,明知道我视这本书如珍宝,却总喜欢故意贬低它来刺激我。当然,也不能全怪他。
这本《太白玄剑经》是我十岁的时候逛街,一个老叫花子卖给我的。当时花了我十块钱的巨款,整整一个月的零花钱。我一直当宝贝一样藏着。不过小孩子有好东西是藏不住的。我将得到一本武功秘籍的消息告诉了孙磊,然后他求了我一天我才答应让他看一眼。之后再想看就要收费,一块钱一小时。为了学会绝世武功,他那时候的零花钱几乎都被我剥削了。可惜,废寝忘食的学了两年,我俩连一条大点的狗都打不过。他便放弃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俩慢慢长大,他便越来越认定我被人骗了,而又想起那两年的零花钱,便对这本秘籍深恶痛绝,每次看到这本书,都要冷嘲热讽一番。也经常劝我。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别傻了,十块钱的武功秘籍?比切菜刀谱都便宜。
“找我干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不跟他瞎掰扯,因为……我争不过他。一吵起来,他就要我把以前的零用钱还给他,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我情愿被他打一顿。
“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刘涛那小子邀请我们高考之后全班去象山公园野炊。”
刘涛是我们班班长,听说家里挺有钱的。不过同班三年,我都没跟他怎么接触。或者说,除了孙磊,其他人我都不怎么接触。交朋友交两种,一种能够借钱,另一种能帮着打架。孙磊两样都占。我有他一个朋友就够了。
“你们去吧,我不喜欢凑那种热闹。”我不感兴趣地说道。
“不是吧?”孙磊不满地看着我:“全班都去你不去?”
“反正我跟他们都不熟。高考完了之后劳燕分飞,以后还不定能不能再见到面呢。”我无所谓地说。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没钱。本来家里以前还算过得去。不过自从前年我妈生了那场大病之后,就一落千丈。到现在还欠着一屁股的外债。所以我最怕的,就是参加这类的集体活动。
孙磊是知道我家处境的。“放心,这次活动所有开销,都是刘涛请客。免费接送,免费的烤串,还有免费的啤酒……”说到这,那小子的眼睛贼亮贼亮的。一脸诱惑地看着我:“想一想,寂寞的夜晚,空旷的公园,喝醉酒的少男少女……机会难得,错过可就再也没有了哦!”
“没兴趣。”我撇撇嘴,随后歪着头看着他:“你这么卖力拉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呢!多伤我脆弱纯洁心灵啊!”他大声叫屈。
“是吗?”我狐疑地一直盯着他。
没一会儿他就顶不住了,主动坦白:“好了好了,我直说了。你是知道我最近在追求陈燕的。今天她终于松口,答应高考完了陪我约会。不过有个条件。就是聚会必须拉你一块去。”
“为什么?”我疑惑地问。
“听说陈燕的一个好姐妹暗恋你好久了,想借着这个机会跟你表白。所以……”
“那我不去了。”我想也不想就拒绝。
“别,杰哥,我的亲哥,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就算你现在不想谈恋爱,也可以暂时敷衍她一下。你想想,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跟陈燕铁定没戏。你不知道,我爱陈燕爱的死去活来,你如果不帮我,我一辈子都怪你。”
看着他一脸苦瓜样,我犹豫了一下:“去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孙磊急忙说:“行,别说一件,一百件都行。”
“以后都不准说我秘籍的坏话。”
孙磊咬咬牙,“好。大不了你看书的时候我躲远点。”
时间就这样悄悄的过去。
叮铃铃……
一连串铃声,代表忙碌的高考终于结束,四处不时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
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对古武的向往,尤其是在得到《太白玄剑经》之后,我更是对中国文化深入研究。虽然武术还是没有什么进展,但文科水平却不知不觉达到挺高的水准。应付高考是绰绰有余。令我为难的不是成绩,而是学费。
父亲开着一家理发店,不过店面很小,每月只能挣到四五千。母亲原本开了一家杂货店。不过因为前年的大病,为了筹钱已经转让出去了。就算现在,身体也不好,时而生点小病。我又还在上学,家里就靠父亲一人撑着。多年的积蓄因为治病早就挥霍一空,现在还欠亲戚十多万。
一想到昂贵的大学费用,我便皱眉。不上肯定是不行的。如果我不去上学,父母那关肯定过不去。记得前年家里最困难的时候,我提出不上学,去外面打工,我爸当场打了我一巴掌,我妈也放出话来,如果我没考上大学,她就跳楼。她一向是说到做到的。
“看来,只能暑假想想办法了。”
我无奈地叹息。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校门口,很多人三五成群的聚在那儿,男男女女的,特别亮眼。我没心思多看,只想早点回家,谁知道忽然听到有人叫我。
“阿杰,孔杰……”
我转头,见到孙磊远远的对我招手,旁边站着几个漂亮的女孩子,周围还有我们班的很多人。我这才想起来曾经答应过参加的象山公园聚会。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走了过去。
“你小子,怎么这么慢。刚才陈燕还质问我来着。”
孙磊过来直接捶了我一下,我看了他周围几个女孩子一眼,发现她们也在打量我,眼神怪怪的。其中一个模样很秀气的女孩脸红的低着头。我心里一突,赶紧转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人来齐了没有?”我故意转移话题道。
孙磊怪怪的笑了一声,这才回答:“差不多齐了。”
“我们怎么过去?”象山公园离学校有十多里路,如果是走着去我可不愿。
就在这时候,一辆大客车开了过来。看起来挺高档豪华的。就停在我们班人的身边。车门打开,刘涛走了下来,神清气爽地吆喝:“同志们好。”
很多人跟着凑趣:“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
“首长辛苦了。”
……
大家一窝蜂地上车。十来里路,没多久就到了。象山公园很大,有一大片草地,几个长亭建在道路两旁。左边是条湖。几只小船靠在湖边。右边是树林。树木虽然不高,但数目很多,有种森林的感觉。微风一吹,空气中带着自然的芬芳。确实是个聚会的好地方。
下车后,一些跳脱的便大呼小叫的奔向草地。几个男生在刘涛的带领下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搬出野炊用的东西。碗,筷,烧烤架,蓄电池,啤酒箱等等。在草地上摆好。一些女生见了,也连忙上来帮忙。在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不少人也到了公园,看样子也是搞聚会的。刘涛很热情,看到熟人便招呼一起,因此,等到晚上的时候,我们这次野餐的人数竟然有百多人。
烤串,聊天,喝酒,打打闹闹,就在嘻哈的欢快笑声中,天渐渐黑了下来。而我,则是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安安静静的看着天空,周围虽然吵闹,但我心里却特别平静。
“喂,还有多久啊!”
“快了快了。电视上说八点半左右。就快到点了。”
“听说这次的流星雨特别壮观,待会可要多许几个愿望才行。”
……
不断有人从我身边走过,兴致勃勃谈论着慢慢走远。讨论最多的,就是关于今晚的流星雨。其实我也挺好奇,从小到大,还从没看过流星雨。虽然明知道对着流星许愿会实现这个谎言很滑稽,但我却还是忍不住的想:如果真能实现,我该许什么愿望呢?
有很多的钱?
练成绝世武功?
忽然,脚步声在我耳边响起,由远及近,然后在我旁边停下。我转头,看见一个身影,是那个清秀的女孩。
“你好……”女孩羞涩地看了我一眼,见我盯着她看,急忙低头。
应该就是她了。我仔细打量着她。个子不高,很苗条。扎着马尾辫,一缕细发垂在脸庞,白皙的脸上这会儿红彤彤的,许是错觉,一股淡淡的香味从她身上散发,让人精神一震。
见我没有吱声,她微微抬头,鼓起勇气正对上我的视线:“你好,我叫王若惜。”
我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转头,故作镇定地说:“你好。我叫孔杰。”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沉默。身边一阵西索的声音,她也坐了下来。离我很近。
“我知道你的名字。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
我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接着说:“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十月七号,下雨天……”
三年前,怎么可能忘掉呢!那可是我第一次行侠仗义。我坐在草坪上,思绪不由自主的飘到过去。
三年前,十月七号,晚,小雨。
“该死的,早知道就听妈的话带伞了。”王若惜举着本书边跑边抱怨。匆忙间,她停了下来。旁边是条小巷子,巷子通往一个废弃的工厂,在工厂后面不远有条小路,直通他们家旁边。比走街道要快上一半的路程。不过工厂废弃了好久,看起来有点吓人。犹豫了一下,她咬咬牙,钻进巷子里。
“咔”
一道闪电,王若惜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没想到躲雨还能碰到这么好的事。正好老子好久都没开荤了。”一个关着上身,染着黄色头发的男的邪笑着说。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带着耳钉,身上挂着很多乱七八糟的链子。此时也是两眼放光:“不错不错。看样子还是个雏儿,咋哥俩这回赚大发了……”
“救命啊……”
王若惜拼命的挣扎,可哪里是两个男的的对手,被捂着嘴巴拖向工厂。
“放开那个女孩”
厉喝声响起,一个少年站在风雨中,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稚嫩的脸上却满是坚定,手中紧紧握着一把铁剑。
……
“你想起来了。”一道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转头,王若惜正幽幽地看着我。
“你就是那个女孩!”
“嗯。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一击就倒的英雄?”我自嘲地咧咧嘴。
事实上,我根本就没帮什么忙,提着剑啊一声冲上去,人家一个大脚丫子就把我踹飞出去,半天爬不起来。还是那个黄头发的家伙手机响,他们接了电话急匆匆地走了,我俩这才逃过一劫。
“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他们跑了,你也转身跑了。当时我吓坏了,脑子一片空白,竟然忘了跟你道谢。你知道吗,这三年来,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跟你说声谢谢你。可是,每次看到你,都没有勇气开口。一直到快要高考了。我知道,再不说,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所以……”
“用不着这么隆重吧。我想,是个男人碰到这种事情,都不会袖手旁观的。”我微笑:“这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你还是忘了它吧。”
“我永远也不会忘。”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这才站起来转身离开。
她走了,又只剩我一个人。空气中少了那缕清香,我心里也仿佛失去点什么。烦躁地吐出一口气,往身后的草地上一躺,一个人自嘲地自言自语:“这才是正常的。你个不高,人不帅,又没钱,有人喜欢才叫怪事。”
漆黑的天空下,无数道光线划过,美丽而神秘,期待已久的流星雨,降临了。
这一刻,所有同学纷纷抬头,痴迷地看着天空。我也不例外。躺在草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白色,黄色,红色,蓝色,紫色,还有黑色……
“黑色?”
我瞪大眼睛茫然地看着那块黑色的陨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它砸在我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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