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过了时日的大半,崔迎却还是没有回来。
但她却不很着急,因为她料定崔迎会回来找她。
果然,又等了没几日,他果然回来了,南秀在家中正在蒸馒头、做包子,她还没有看清他的脸便已被他抱在怀里。
看来,那人说的是真的,崔迎果然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南秀算了算日子,决定无论他去哪里,她都跟着前去,这样便能有更多的时间可陪他。
他很怕她受了重伤,看了一圈发现她毫发无损,南秀急忙解释说那日她虽然受了鞭子,但所幸不重,已经都痊愈了。
她有意避着太阳,又怕被崔迎发觉自己已不是人身,可当她说只是怕晒黑,想要他给她做一把伞,他隔日便做好了送给她。
他这样好,南秀更是愧疚。
阮绣娘来看崔迎那日,特意带了家乡的梅子,她自知南秀是死于她手,又是被她亲手掩埋,想到崔迎孤苦一人,痛失爱妻,难免不会怜悯。
寻了个时间上门。
企料她竟然亲眼看见了死而复生的南秀。
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揉眼睛,却发现南秀却真的活了过来。
后来崔迎抓住了她,要她听完南秀说话,南秀说了什么她根本没有听清,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见了鬼一样。
她不放心,要是留着南秀和崔迎,以后他们定会报复她,阮绣娘连夜写信给伯虑,告诉郡公南秀还活着一事。
郡公派来余利,让他去一探究竟,若是发现南秀还活着,就地杀了南秀。
她带着余利来了碾玉铺子,正好是找了个崔迎赶集的空隙,南秀一人在看店。
阮绣娘指着南秀,同余利说那就是南秀,她根本没有死,以为这样又能得一笔赏赐。
余利却觉得这人已经失心疯,柜台那处空荡荡,一人也没有。
他知道是白来了一趟离耳,抽出刀将软绣娘刺死,免得污了郡公的耳朵。
崔迎在街上碰见了一个摆摊算卦的男子,街上人太多,不知是谁将他推了一把,他直接倒了人家的摊子。
掏出钱财,他要赔这人的损失。
此人却笑道,“也不必,你叫我帮你算一卦,今日之事便过去了。”
头一次遇到上赶着要替人算卦的。
崔迎也不急,坐下道,“既是如此,还请先生帮我算一卦。”
“公子写个字,让在下给测测吧。”
他想了一想,写了个“绣”。
算卦之人看了这字,道,“将此字拆开,可看出一男一女因丝线生情,被缠绕一处,此男子男生女相,秀则内伤,此女子命途多舛,红颜命薄。”
崔迎听罢,慌张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信则为真,不信则为虚,崔公子,保重。”
他疑惑,“你怎知我的姓氏?”
他轻轻嘘了一下,收了摊子。
刚走几步,又被另一个人撞上,崔迎这一次彻底傻眼了,又撞上个术士。
这人还将他的玉料撞得稀碎。
江湖术士,能有什么钱赔他的玉料,他大手一挥说不必了。
可这人和方才那人如出一辙,说是要给他算卦。
崔迎无奈,只好被他拉着到一边。
这个术士比方才之人更奇怪,他竟然说南秀早就已经死了,现在家中的人是鬼非人。
崔迎气得要吐血,正要抓住他的衣领揍他一顿,想起方才那人也是这样说,他道南秀的命数是红颜薄命。
这些时候,南秀确实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她不喜太阳,不喜烛火,到了夜间精神会更加好,白日里总是打瞌睡。
术士又说,南秀的还阳之术只有九十日,现在春光已尽,南秀很快就要夺他的命了,只要杀了他,她才能活着。
崔迎怔怔地看着这人。
他以为崔迎被吓住了,又说了解决之法。
崔迎点点头,跑到了不远处的药庐中。
小伙计正在碾药,屋子里一股草药味,崔迎道,“给我三两砒霜。”
小伙计抬了抬头,“公子可想好了?”
崔迎忽觉得这个小伙计已经看出了他的目的,便坚定地点了点头。
拿了砒霜,小伙计拉住他的手,“性命宝贵,你想好再做。”
崔迎道,“不过烂命一条,到了那边若还能陪着她,也是好的,否则独留我一人在世上,我要怎么活下去。”
小伙计松开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你不要后悔。”
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也正是最接近光明的时候。
就在黎明之际,药庐里来了一位客人。
此时药庐的小伙计还在碾药,他的药像是总也碾不完一样。
又好像他只是在寻个无趣之事,将这段艰苦黑暗的时光挨过去。
第一线阳光冲破黑暗照下来,正照在那客人身上。
小伙计头也没抬,“什么药?”
“在下不是来抓药的。”
“是吗?”小伙计温柔的眼波停留在他身上,只不过他的眼睛里还多了点忧虑。
“你是什么?”他开口问道,像是要知道答案,又像是根本不屑一顾。
晨曦下的街道,此时人群尚未聚集,长街寂静,让人很难忘记。
小伙计的脸色苍白,直到这时才吐出口气,喃喃道:“我是什么……我确也不知了。”
“少说废话骗我。”
他黯然道:“你我只有这种话说吗?”他声音哽咽,眼圈红了。
术士看着他,情不自禁上前打量他,像是真的很久以前认识过他一样。
两个人之间,若是有了某种特别亲密的关系,就像是冰川下的裂缝,再深也能看得见。
小伙计却忽然反握住他的手,将他按在碾药的药台上。
他瞪着小伙计,忽然冷笑,道:“敢调戏本尊的,你还是头一个!”
说罢,袖中一把飞扇,小伙计一手封住了他的神源,另一手轻而易举便把他的扇子收了起来。
这术士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认识我,是不是?”
他点了点头。
“我现在还不认识你,但有一天会认识你,是吗?”他一向很聪明。
小伙计贴在他耳边,停在他耳垂上,他细细嗅他身上的气味。术士觉得一阵恶寒,想要推开他却被他重新按倒。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神源在哪里?”
他笑了,“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
“我?”
他倒是什么也没有做,说走就走,直等他已走出很远,术士身上的禁制才自动解开。
门外的季伏微淡淡道:“先生找了个相好?”
这句话就像是女子妆匣中的脂粉,一下子就染红了他的脸。
“胡说什么。”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他带回茶馆?”
说书人看了看桌上的扇子,“也许现在不是时候,他一定不肯跟我走。”
“你认出了他是谁?”
“没有,但他一定明白我是谁。”
这里离奈何桥已很近,奈何桥上一直有一层薄薄的冰,颜色比人间的冰还要深暗些,凡人的肉眼,当然无法看见这层冰,季离忧坐在桥边,一块一块的三生石丢下去,砸得冰层裂开了一个一个的小口子。
听说,这是过往行人留下的眼泪凝结而成,寒心之泪,结为奈何桥下流水之冰。
终于等到了他想等的人。
崔迎笑了笑,道:“原来是你。”
季离忧道:“仙官渡劫失败,这一次还得重来。”
他递上一碗汤水。
崔迎看了看身边的南秀,“能不喝吗?忘了她,再去寻她太难了。”
“仙官不要为难在下,只要有坚强的决心,天下绝没有做不到的事!”
南秀就站在旁边看着。
季离忧笑了:“南秀姑娘忘了在下?”
南秀好像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见崔迎要喝汤忘前尘,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把碗里装着的东西也喝了一口。
“看来,南秀姑娘要同他一起忘。”他道。
长长吐出口气,微笑道:“给南秀姑娘的红绳还在吗?”
南秀说在。
他将红绳分为两截,却不够长度,挽不住手腕,季离忧便将红绳卡在两人耳侧,“就这么着吧,总管些用。”
崔迎勉强笑了笑,道:“这种奇奇怪怪的法子,恐怕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在下是想帮帮两位。”
“你怎么会有月老的红线?”
“偷来的!”
“这不合规矩吧。”
“有什么不合规矩,喝了我的汤水,你们忘愁离忧,谁还知道是我给你们的,快些去轮回吧。”
转身看见了下一位候者,忽然叹了口气,道:“你想去哪里?”
她笑了笑道:“北丘。”
季离忧凝视着她,忽然道:“非去不可?”
“一定要去。”这话她轻轻地说出来,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坚决和伤感。
季离忧又不禁叹息,缓缓道:“已经错了一次,何苦再错第二次?”
十二娘勉强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有你替我饯行,我很开心。”
“你为何一定要这么傻?”
十二娘道,“他一定会在北丘等我,我得去见他。”
他叹了口气,“满身都疼,心也会痛,我劝你不去的好。”
“离忧……虽然我不配这么叫你,可念在你曾在我腹中停留,你就放我去北丘吧。”
季离忧说好,“如果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你。”
“多谢。”
“我身体里还有你的两魂,神之魂就在我灵海后。”
“不要了。”她道。
“我只是去做个凡人,还要神魂做什么?”
“人间苦太多,不如早日回头。”
她笑了,“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早登神界,有我的神魂,有他的仙骨,你的修为足够了,何必在这里?”
他也笑了,“娘亲傻,所以孩子也傻。”
她摸摸季离忧的发,“神魂你留着吧,也许有一天会有用。我没有什么留给你的,只盼你少吃些人间的苦。”
一回到伯虑,说书人倒头就睡,一睡就睡得很熟。
但即使他睡着了,脑子也特别灵敏准确。
他张开眼睛的时候,这人正在门口看着他:“我已经看了你很久!”
说书人揉揉眼睛,道:“你怎么进来的?”
“我进这里很简单,这个也不用和你细说,我只是想要来向你辞行。”
“辞行?”
季离忧淡淡道:“我欠了别人的债,得日夜不休地还债。”
不等说书人开口,他又道:“还有一个时辰。”
说书人笑了,道:“门在那边,茶馆主人在楼下,你想喝茶,一个时辰也够替你沏一壶了。”
“我不是来喝茶的。”他说。
他翻了个身,“我才不管你想干什么。”
季离忧继续盯着他,忽然冲过去,掀开他的被子,钻进了他身侧,双手撑在他上方,看着说书人的脸,像是要透过这张脸看到他的内心。
“你又想干什么?”
“我说了还有一个时辰。”他俯下身咬着他的耳朵,喘息着道:“你为什么惹了这么多祸,要人一个个帮你摆平?”
“你在说什么?”说书人推开他。
“没什么,只是胡言乱语。”
说书人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他像是对他十分熟悉,能瞬间封了他的神源,收起紫轻烟雨,也知道怎么让他面红耳赤,全身一僵。
途陌听见楼上奇怪的动静,正急着上去,却被季伏微叫住,“他神通广大,有谁能制住他?”
“可是上面……”
“唉,今日不做生意了,把门关了,你们几个各自出去玩吧。”季伏微道。
说书人并没有在床上躺多久,那人刚走,季伏微就来了,开了窗子,还带了酒杯和一壶酒,微笑着道:“那位为什么先走?”
说书人转眼间便穿好了衣服道:“不知道,有关于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信吗?”
季伏微道:“需要我帮你去找找他的落脚处吗?”
说书人笑道:“我用术法都看不出他在何处,是何人,你又怎么找得到?”
季伏微柔声道:“看样子,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说书人慢慢地倒了两杯酒,幽幽地说道:“你怎么知道?”
季伏微叹了口气,道:“从他眼睛里看出来的。要是一个人不会再回来了,他的眼神就是那样。不是没有留恋,而是权衡之后的决绝,这个人,出乎意料的像你的脾气,你发现了吗?”他又笑道,“长得确像我,真有意思,不知道他是谁,难道是我的孩子吗?一个长得像我,脾气像你的男子,有意思的很……”
说书人没有接话,却喝干了杯中的酒,然后就慢慢地放下酒杯,慢慢地转过身,慢慢地钻进了方才他躺过的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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