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方》第二章 解雇(试水中!求收藏!)

    一堆杂乱的声音灌进禹常皓的耳朵。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惊觉已经日上三竿。他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完了,错过了去码头上工的时辰。
    往常他决计不会如此贪睡,可昨夜回来温干身子后已是疲惫不堪,甚至来不及探寻弟弟的秘密便搂着他沉沉睡去。
    弟弟?他这才反应过来禹常月不在床榻上。
    院子外杂乱的辱骂和讥笑也渐渐清晰,他的双眼霎时布满血丝,来不及走正门,飞速翻出窗外,折断了叉竿,窗棂砸回木框。
    “嘿!对,就这样扯断它的脖子。”
    “这小黑狗,果真是只畜生!哈哈!”
    “你们瞅瞅他那憨样!”
    禹常皓冲出院子,见不到弟弟的身影,只有一群学宫着装的学生围聚在一起。
    禹常皓像癫狂的公牛般冲向人群,听到动静后禹常月便停下了嘴上撕咬的动作。
    透过人群的腋间缝隙,禹常皓瞧见弟弟齿间沾着染血的黑毛,手上是一只腐烂的黑鼠,头颅与躯干只有丝丝血肉牵连。
    禹常月也透过人群瞥见了哥哥,瞥见了那双赤红的双眼,他呆滞了片刻,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禹常皓不顾众人的踢打,扑上去打翻弟弟手上的鼠尸,然后拉起他冲进院子,抵靠在门后。
    外边的人群嘈嘈杂杂,随后便被一道慵懒声音盖过,“算了,真他娘的无趣,走了。”
    那是卫伍的嗓音,禹常皓认得。
    他是海鳞岛上一户海镖师的公子,偌大的海鳞岛统共也就两户海镖堂,几乎垄断了海鳞岛所有押运业务,家业之大,仅次于岛主府。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禹常皓这才松开怀中的弟弟。
    他本来想安抚一下弟弟,但是禹常月若无其事地盯着哥哥,他不知道哥哥为何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那般。
    去学宫的路本不用经过禹常皓的屋子,但那群人时常绕道过来捉弄弟弟。
    禹常皓捧了碗水给弟弟洗漱,帮弟弟扑干净衣服上的尘土,又给他梳头束发。
    他看着铜镜中的禹常月便又想起了昨夜那诡异的一幕。这件事确也称得上诡异,谁能想象出铜镜中神情空洞木讷的弟弟,竟然会有皇者般的威严。
    弟弟六年未曾开口说话,禹常皓知道根本没法从他口中知晓答案。这件事虚幻又真实,搅得禹常皓后脑发麻。
    他决心不再想起这件事,也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无论弟弟身上发生任何事情,只要他们两兄弟相伴在一起,便能抵挡一切试图摧毁他二人的事物。
    他将目光从铜镜中拔出来,摩挲了一下禹常月的额头。
    他给两位老人准备了午饭,并嘱咐他们照看好弟弟。做完这一切他才理了理微湿的发梢,赶向码头。
    千岛大陆的居民大都是环绕着岛屿的边沿修建民居,岛屿中央部分大都是生产作坊,或者商品交易坊市,以及其他大型建筑。
    岛上遍布铁轨,轨车堂的人力车夫轮流换班,确保交通顺畅。但是禹常皓从来不坐这些昂贵的人力车,他宁愿起早多走几步,也不舍得花钱。
    轨车堂的轨道均是两座并行,每座轨道轨距七尺,两座轨道内轨间隔一丈四尺,两条外轨便相距两丈八尺。
    这是两轨三用的设计,因此轨车堂还有根据后两种距离打造的轨车,只是过于庞大,非人力所能拉动,只可由庞大的异兽牵引。
    多在岛中央与边沿居住区往返,用于货物运输,平日里非特殊境况,不作载人的用途。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海鳞岛海天浩渺,海岸线辽长,海产鱼虾类便成了人们的常食。不过它虽然幅员辽阔,却不适合蔬菜瓜果种植,因此蔬果大都仰仗中心岛域的输入。
    而为了新鲜和便利,所有的码头都逐渐发展成了食材集市。
    一篓篓的活鱼码在木板桥上,等待着鱼贩收购,桥的四周停靠着各种渔船。禹常皓抬头瞥了眼天空,太阳高挂,就算航行最远的渔船也已归来。
    集市上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如同过去每天一样熙熙攘攘。禹常皓越接近自己工作的鱼摊,心中的不安便越强。等到站在档口前时,他的心已经是擂得咚咚响。
    他在摊位上瞧见了往日没见过的面孔。
    摊主是一个续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除了面对顾客时会施舍些许笑意,平时十分吝啬他的笑容。
    禹常皓的目光触及他那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时,歉意地弯腰低头。
    “我们当初说好的,旷工一次便走人。”摊主板着脸。
    “大叔……”禹常皓想解释,语气带了一丝哀求。
    “我对你的理由没有兴趣,很多人盯着码头这块肥肉,由着你旷工一上午的损失都足以抵你这半月的工钱了。”
    他打断禹常皓,看向摊位后那张新面孔。
    禹常皓也朝那人望去,他坐在矮凳上刮着鱼鳞,迎着禹常皓的目光挑衅地勾了勾嘴角。
    “拿着,另寻高就吧。”摊主甩过几枚银贝,随即便摆了摆手。
    禹常皓动了动嘴唇,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他颓然一叹,转身离去。背后那替代他的短工发出一道若有若无的嗤笑声。
    禹常皓顿了顿,旋即大步朝前。
    以往他总是码头最早到的一批人,有时渔猎船还没靠岸,他便坐在木桥上等待,安静地看着一艘艘渔猎船背负着红彤彤的朝阳驶来。
    有时还能见到海兽拖拽着海舟快速地在自己眼前掠过。
    船一靠岸,他便会积极地凑上去帮着卸货,有时能得到几枚铜贝的犒劳,有时能换回一条深馥鱼。在海鳞岛的六年,他早已和码头融为一体。
    他沿着喧闹的河岸踱步,商贩的叫卖声和顾客的讨价还价声汇成哗哗哗的响动,再倒灌进他的耳中。
    可不知为何,他心中的怨气开始慢慢消散,被悲凉压弯了的眼梢又挺了回去。
    这不是一个讲理的世界,像他们这种低贱的人就应该像爬虫一样卑微地活着,倘如不识趣,上位者的一脚便可令你粉身碎骨。
    禹常皓神情恍惚,只是可怜了那些卑微的人呀!死狗一般劳作,却还是在生存的路上战战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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