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皇子的寝宫,赫连于终于绷不住了。
“殿下,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把剑输给那个二皇子。”他回头看了一眼距离越来越远的宫殿,瓮声问道。
方才,王爷叮嘱他的,根本不是什么对敌之策,而是让他输得漂亮一点。
夏渊没有马上接他的话,而是顿了顿,又朝黑暗中前行了几步,低沉的嗓音才幽幽响起,“我几乎以为你要违抗我的命令赢了那场比试。”
赫连于皱起眉,“是王爷让我输得好看一些的……”
“我问你。”夏渊毫无征兆地开口打断赫连于,“你若是放开了来,多久能拿下那君文?”
赫连于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王爷会忽然如此发问,他沉吟着思索了片刻,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夏渊正紧紧注视着他。
那双眸子,看起来深不见底,波澜不惊,可里面又仿佛在酝酿着一股能席卷一切的力量。
赫连于从未见自幼玩到大的夏渊露出过这种眼神,他咽了咽喉咙,嗓音微颤。
“三息之内,能断他一臂。五息之内,可取他项上人头。”
“好!”夏渊轻喝了一声,嘴角带起一抹令赫连于摸不着头脑的笑容。
赫连于愣在原地,他发现,自己如今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从小一同长大的好友了。夏
渊的身上,似乎在逐渐披上一层神秘的轻纱,将那个男人的思想隔绝了开来。
是因为继承了王爵之位吗?还是因为最近在汉城受到的屈辱?赫连于想不明白,他从失神中拔出思绪时,夏渊已经朝前走出去了很远。
“王爷,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何要将那柄剑输给他!”赫连于快步追上夏渊,再次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走出了十来丈,夏渊始终不出一声。赫连于几乎就要以为王爷不会回答自己了,可这时候,那股幽幽的,略带了一丝豪迈的嗓音又响了起来。
“我夏氏先祖建功立业之初,并没有那柄剑!他君氏的东西,想要,便归还与他!”
赫连于听了半句,便猛地顿下了脚步。旁人或许听不出夏渊这话什么意思,但他赫连于好歹是夏渊曾经的至交。
哪怕如今王爷身上的神秘感越来越强,可这句话,他觉得自己听明白了。
赫连于仰头,朝昏黑一片的夜幕吐了一口浊气,胸中的震惊方才散去了一丝。可夏渊的话,还是如同刚刚说出来的那般,萦绕在他的耳畔。
久久不散。
……
汉城宫,某处偏院。
“斩诺呢?”斩信领了夏渊的令,先回来他们休憩的院子。可此刻逐渐靠近那破旧的偏殿时,斩信忽然发觉这院子有些不同寻常的冷清。
王爷可是留了十三个人在此守卫的,加上斩信和那个未来的王妃,那可是十五个人。
在他看来,那个隐洛己姑娘,如无意外,定会成为偏西王妃。
可是,此时他们一行人离那月门不过三丈了,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
那院子里仿佛没有了生气。
“斩诺!?”斩信心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几步跨过这最后的几丈,探身进拱门,再次大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而且,放眼望去,不见一个人影。
斩信心头急跳,几步并作一步朝内院冲去。他身后的士卒也在这时反应过来,慌忙冲进了院子。
斩信径直朝隐洛所在的房间冲去,蛮横地撞开木门,探头扫了几眼,没有人。他退出来,发现门外歪斜地躺着几道身影。
他去探他们的鼻息,发现并没有死去,可是他们脖子上都中了一支细小的箭簇。
“麻痹针?”斩信感觉自己的手在狂颤。
不!他浑身都在狂颤。而这时,那十二个不泯骑的卫卒也赶到了他身后。
“斩统领,这里还有一个有意识的!”忽然有个人大声喊了一句。
斩信急忙扑过去,半跪在那人身边,“发生了何事?”
隐洛己姑娘若有有个好歹,王爷定然饶不了他们。
躺在地上那个不泯骑卫卒,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他们脖子上中的,不是夺命的毒箭,却是能麻痹人神经的毒素,中之则晕。
若不是他皮糙肉厚,在被击中前又恰巧偏了偏头,那毒针可就不只是斜斜地嵌入他脖颈上的厚皮了。
“刚……”他努力半撑起眼皮,右手食指指向月门方向,“刚……走!”说完这两个字,他再也抵挡不住那股晕厥感,彻底失去了意识。
斩信猛地回头去看月门,随即撑起身来,随手指了一个人,“你留下!”然后挎剑冲出,“其余人,随我来,用你们此生最快的速度去寻。”
“找不到人,给我提头来见!”
斩信奔出去,瞬息之间便消失在了月门后。其余卫卒方才反应过来,纷纷疾驰而出。
……
“王爷,我还想多嘴一句。”赫连于在院门不远处停步,转头去看夏渊。
夏渊抬起左手,看也不看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需多言,我自有分寸。”
随即,朝那月门走去。
“你们站在此处作甚?”夏渊踏入那院子之后,便发现两排不泯骑的军士按剑而立,神色哀穆地看着自己。
没有人回话,夏渊只好沿着他们围出来的过道朝前走。
那两排人围出来的过道尽头,是他和隐洛己所住的屋子。夏渊停在门外,看了一眼身后同样迷惑不解的赫连于,然后推门而入。
“王爷?”推开门,迎接的不是隐洛己,而是抱拳而立的斩信。
夏渊目光下移,看到斩诺朝着大门方向,跪在厅堂的中央。他的脚边,躺着一具尸体。
斩诺看到夏渊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想要站起来行礼,斩信见此,猛地一脚踹在弟弟的膝盖窝上,将斩诺再次狠狠地砸在地板上。
“跪好!”
夏渊瞥了瞥眉,扫了地上那具陌生男子的尸体一眼,目光在朝屋子里四处搜寻。
他今晚遇到了太多事情,似乎已经忘记了惊慌的感觉。
“洛己呢?”他死死盯着斩信的眸子。
“洛己姑娘……在内屋里。”斩信伸出手,朝内屋遥遥一指,瞥过头,不敢触夏渊的目光。
夏渊又看了垂头趴在地上的斩诺一眼,这才掀开珠帘,进了内屋。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夏渊的身影又从珠帘后探了出来。外屋的景象和他进去之前一模一样。他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把手放在简陋的木桌上。
“谁来说?”夏渊淡淡地道,直到此时此刻,他的脸上还看不出任何喜怒。
隐洛己只是昏睡了过去,并没有性命之忧。
斩信和斩诺发现,方才一两个时辰不见,王爷似乎变得深不可测了起来。
斩信瞪了弟弟一眼,上前一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我估摸着,应当是晚宴结束之后不久,有人来找这个蠢货,说是王爷有难,要他带人去解围。”
斩信再次瞪了弟弟一眼。
“然后这个蠢货就带了十个人出去了,只留了三个人守在这院子里。
好在王爷让我等先行回来,这才及时发现了异状,我立刻派人去寻,在离此处约莫两里的一处巷道上,发现了挟持洛己姑娘的贼人。
我们想留活口,可对方是个死士,咬舌自尽了。”
斩信越说越来气,恨不得将弟弟扒皮抽血,这么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都会上当,简直就是个十足的蠢货。若不是他及时回来,若不是不泯骑动作异常迅猛。
后果,不堪设想。
“那小太监来传话,说是大哥你派来求援的,我心忧殿下的安危,哪里来得及细想。”斩诺觉得自己很委屈。
不狡辩还好,一狡辩斩信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怒火又噌噌噌地窜了上来。
“你个死蠢货。”他走到弟弟身前,揪起斩诺的衣襟,攥紧的拳头像是流星般砸落下去。
斩诺被巨大的力道掼倒在地。
王爷没有发话,最重要的是王爷没有发话,斩诺知道自己这回是摊上大事了。
斩信扯起弟弟,一脚踩在他的小腿上,逼迫他重新跪好。
“这一拳,你可有怨言?”
斩诺吐了老大一大口血水出来,脸色一横,猛地朝夏渊磕了一个头。
“没有!”
“那好。”斩信抬起脚,灌注全力踹在弟弟肩上,后者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重重撞在木门上。
“这一脚,你可有怨言?”
斩诺重新跪起来,咬了咬牙,朝夏渊重重地磕了第二个头。
“没有!”
斩信哐当一声抽出自己的佩剑,吓得赫连于赶忙上前一步,随时准备阻止斩信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若是洛己姑娘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把你脑袋砍下来也赔不起人家一根头发。”斩信狠声道。
“够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夏渊终于开口了,嗓音略微带了一丝嘶哑,“有没有人受伤?”
“回王爷的话,没有兄弟受伤,对方也有所顾忌,不敢对我们的人下死手。
那贼子被我们追上的时候,果断抛下洛己姑娘独自潜逃,只有三个人中了和洛己姑娘一样的麻痹针。”
听到夏渊终于开口了,斩信莫名地松了口气,一连说了一长串话。
夏渊一直不开口,他不慌吗?实际上他比弟弟那个蠢货还慌,他就怕王爷真的不发一言,那自己这剑说不定就得真的砍下去了。
“他为什么不挟持洛己逃走,若是他把刀架在洛己脖子上,你们怕是会投鼠忌器吧。”夏渊把玩着木桌上的杯盏,目光一直盯着桌面。
“他的目的是洛己姑娘,似乎不敢伤了她的性命,他逃走之后又被兄弟们追上了,在自知无法逃脱的情况下,才咬舌自尽的。”
“把刀收起来,对自己人动刀子,算什么事。”夏渊没有问斩信知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君文方才说过的一句话,“赵昌那老头办事也不靠谱,还想用那夏渊的女人来弥补。”
此次的幕后之人,不是赵昌,就是赵基源。夏渊清楚地记得,他们刚到此处的时候,那赵基源可是偷偷来探查过的。
这么大手笔吗?死士都派了出来?夏渊冷哼了一声。
斩信以为夏渊还在盛怒中,当即把自己刚归鞘的剑又抽了出来,“王爷一句话,我就剁了这蠢货的双手。”
他没有说砍下斩诺的脑袋,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之所以如此凶狠,还不是为了平息王爷的怒火。若是自己不作出这样一番姿态,斩诺这颗脑袋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
夏渊已经不再是他们当年的玩伴了,那个男人,现在是王爵,偏西王爵。
念着当年的情分胡作非为已经不合适了。
“我说了,把刀收起来。”夏渊猛地一蹾杯盏,瓷杯碎裂开来,四下激射。
斩信抛下长剑,跪倒在弟弟身边。
“该死的东西,我去找这成君皇帝讨个说法!”赫连于扫了地上那具尸首一眼,忽然转身,就要拉开木门。
“说法?你要讨什么说法?”夏渊嗤笑了一声,“谁会给你说法?你没听见他们怎么说的吗?乡野粗俗!谁会给一个乡野粗俗说法?”夏渊的嗓音终于带了一丝无奈。
“王爷……”赫连于出声。
夏渊抬手打断他,再度恢复了幽幽的嗓音,“都退下去吧,今晚所有人都不准休息,将这间屋子团团围住。”
“明日一早,启程,回偏西!”
斩信和斩诺跪在地上不为所动。
“我要亲自来扶你们吗?”夏渊淡淡道。
两人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那具尸体,就要退出门外。
夏渊的嗓音忽然又响了起来,“此事,斩诺没有错,斩信你也没有错,下去之后不必再苛责自己的兄弟。”
斩信和斩诺闻言,眉头一跳,终究是不发一语,退出了门外。
夏渊看着赫连于的身影也消失在门缝中,这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错的,是我。
他来到隐洛己的床榻边,抚摸她乌黑的发梢,凝视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庞。他带隐洛己来汉城,表面理由是说要带她来见识汉城这座巍峨的大城。
可实际上,他还把她当作了说服君武的理由。原本要想君武相信他准备说的话,隐洛己将会是最大的助力。
而现在,事情没办成,女人却受伤了。
所以说,错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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