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即使少了说书人的点缀,依旧门庭若市。在他们的口中有对市井长短的议论,也有对家长里短的吐槽,唯独对前几日所发生的一切闭口不谈,似乎那日所经历的只是梦境当中的小插曲,一觉醒来,只存在虚无的记忆当中。
夏笙歌坐在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迟迟未醒的百晓,心里的百感交集是对过去的存殇。
“姐姐,要不我们去荒莽山找村长伯伯帮忙?”花样从楼下取了准备好的饭菜,整齐有致的摆放在桌上,眼神在夏笙歌和床上躺着的身体之间来回浮动,可以看得出他对夏笙歌来说意义非凡。连着泡了几天的药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即使她灵力卓越,连着数日早晚不曾合眼,铁打的身子也很难吃得消。
“若二哥今日还不醒来,麻烦花样带他去一趟江州,可好。”一抹祈求的神色落在花样身上,能让闻骁清醒的只能是祭魂一脉中的清魂术,若不是净魂之灵在与浑灵长期驳驰之下变了性质,这点小小的麻烦,她也不可能假人于手。
花样沉默着,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南宫上渡醉酒,自己衣不解带的照顾,到最后依旧如她的预期,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她越远越好,远到她已经不知道该去哪个方向追随他。要不是夏笙歌拦着,自己又将放下一个妖该有的尊严,漫无目的的搜寻他的气息,再次你逃我追的日子。“姐姐,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有些事情你早晚的亲自面对,尤其是感情。现在的我看样子是已经得不到幸福了,不过,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跟哥哥重归于好,我所知道的是你们之间存在莫大的误会。”
夏笙歌情绪一变,袖口长舞,扫过花样的脸。“误会?都说是误会,是有人逼着南宫上祈娶西钥言桑,还是有人逼着他们圆房生孩子。我是有多愚蠢,一个个的将我当成傻子,欺我,瞒我,伤我,怎么,难道连我恨一个人躲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一字躲的坦诚,道出了多少心酸和苦痛,谁人知,只有她自己尝到痛彻心扉,尝到麻木。
花样明白这种痛苦,只是能够解决的痛苦为何不让它消散。“既然许多人都跟你说其中有误会,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个误会是真实的存在?你打算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花样移到她面前,显而易见的闪避是夏笙歌对真相不敢接受的怯弱。
夏笙歌往后退了一步,也不知是在害怕,还是花样的话震撼了她。“我……我出去给二哥买些药,你帮我照顾他一下。”
红衣一瞬间消失在打开的门口,余风飘来的清淡味道含着孤冷。
花样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坐在一桌子饭菜面前,扒了几口显然没有多少食欲,一双筷子无聊的翻弄着碗盘。
“你把饭菜弄成这个模样,我该怎么吃。”
背后突然冒出的陌生声音把花样吓出了冷汗,自己虽然算不上厉害,但也不至于对周围凸起的异样无法察觉,这人……很不一般。掌心快速化出几朵桑花,迅速打向声音的源头,只听到叮叮叮的几声脆响,已然是全部落在了木柱上。人,却是不见了踪影。
“你这小妖,往哪儿看,在你背后。”肩膀被轻轻一拍,扭过头看到本应该躺在床上的男人此时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的坐在她的身侧,手中拿起的筷子踌躇着该从哪道菜下手。
“你……你……你……”花样结结巴巴了半天,除了你再往后是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我什么我,躺了这么多天,趁着歌儿此时不在,当然要起床吃点东西。否则,真得让她给我收尸了。”夹了一口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小菜。眉头微蹙,太咸了,火候也不够,既然衣不解带照顾自己多日的夏笙歌能吞下去,自己也就勉强咽了。毕竟饿是真的饿。
“你是装的?”花样张着嘴,瞪大着双眼,全是不可思议,都说女人是可怕的动物,这智商在线的男人不单单是可怕,更是可怖。
“小妖,你跟南宫那位不会有结果的。”百晓喝了口汤,差点把舌头都给烫落了下来。这算是编排夏笙歌的惩罚么。
刚闭上的嘴再次张开,不用想自己同夏笙歌的对话他已经全然。只是,关他什么事。
“看在你是歌儿的朋友又真心对她好的份上,我提醒你几句。你是妖,他是人,本来就不应该在一个平行线上,就算你们互相相爱,种族的差异是永生永世无法改变的现实,这个道理,南宫上渡比你更明白,所以对你的付出视若无睹。你陪他老去,老去的是他的心他的人他的一切,而你的容貌身形依旧如昔。”
“就算这样又如何,我愿意守护着他这一生。”
又是一个倔强的姑娘。百晓摇着头,是比无奈更加心酸的疼惜。夏笙歌如此,乔子雁如此,就连为妖的花样亦如此。“可知,道不同不相为谋。人妖殊途。”
这饭菜在吃下去也就味同嚼蜡,还不如空着胃免得受了折腾。一头扎进床上,刚一躺下,就听到风风火火的脚步声窜了进来。
夏笙歌紧靠着关上的大门,额头冒着点点汗珠,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花样,照顾好我二哥,也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一步。”
身子刚动,准备跨过窗子逃走,却被一双大手紧紧钳制,本想发怒的她看着陌生的身上透着熟悉气息的男人,他——不是应该在床上躺着的吗?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思过之后才恍然大悟,二哥金点子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很显然自己被他高超的演技给骗了。心里的无名火一顿爆发,出手照着他的肩头就是一掌,百晓忍着痛,发出轻微的闷哼,手上的劲并没有动摇分毫。
“歌儿确实是长本事了,先前想要杀我,这会儿又要伤我,看来顶着这幅皮囊确实无法让你承认我是你二哥。”似有似无的笑叫人看了瘆得慌,尤其是从小生活在他言辞教育下的夏笙歌,这种对兄长严厉的害怕是与生俱来的屈服。
一个不放手,一个想逃脱,一个冷静,一个焦急,处在两种状态是互相对峙。
“二哥,你若是真的想要歌儿好,请你放手。”
“我一直都想歌儿好,也想子雁好,可你们谁听过我的话?金点子可以帮助所有人,唯独帮不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你说,我是不是可悲极了。”百晓故意露出一副浓愁。“歌儿,你若还认我这二哥,还愿意听二哥的话,别逃,直视过去的一切,不论对错,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之后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相信我。”
感受到夏笙歌踌躇的力量向着自己身边倾靠,百晓明白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的同时,也体会到她内心饱受的多年煎熬。对这个妹妹的心疼,变得越加加剧。
夏笙歌落了回来,像是多年的委屈有了释然的方向,一下扑倒了百晓的怀里,用静默替代了所有情绪。
百晓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别怕,二哥在,二哥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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