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夏母,肯定会揪着她骂骂喋喋不休。夏父一向老实平庸,人木讷,常年只会埋头干活,回家任媳妇数落那种。
夏母性格有些乖张,好吃懒做,爱打小牌,家务活做得不利索。嘴巴碎,脾气急,夏小山兄妹俩从小到大没少挨骂挨打。
在县城照顾重病的丈夫,有时候还会骂骂喋喋说死男人拖累她,一天到晚忙得像狗一样,打个小牌的时间都没有。
夏小山已经成为家里独当一面的主心骨。他知道有个不靠谱的妈,他拼命做家教外出兼职每个月省吃俭用存的几千块钱,悉数打给小谷,不敢给他妈妈。卖房子的钱用了三分之二,剩余的三分之一被夏小山管制,需要多少他让黎野替小谷取出来。
他妈妈懒性发作脾气发作,只有夏小山出面可以制服她。
正因为了解自己的父母,夏小山才语重深长拜托最信得过的好友黎野帮忙照顾小谷。他怕自己不在时,妈妈会经常拿小谷出气。小丫头又木又倔,每次妈妈拿篾条抽她,躲都不躲,挨死打。小胳膊细腿,红红的条痕左一下右一下上一下下一下,纵横密布。
夏母是个没文化的暴躁女人,打牌输了钱会把气撒在丈夫和孩子身上,打起人来不顾轻重,好几次,小谷的脸都给篾条抽得又红又肿。
夏小山从县城读书回家,看见小小一只干瘦的女孩,肿着脸青着眼,却倔强地不求饶不哭泣,心疼得直跺脚。要不是念及“行凶”的人是自己妈妈,而且这个女人一旦情绪平复之后,也会自责出手太重,他早就要冲过去把对方大卸八块。
从小到大,他最疼这个妹妹。恨父母不该再生她,因为生了也不好好呵护疼爱,像根草,缺乏营养甘露滋润。
好在奶奶对他们兄妹一直很疼爱。
黎野除非早上有事,否则他尽量自己去接小谷。
夏小谷胡乱写完作业,那边黎野已起身提前离场。猴子他们再三挽留也没能留住他。
赵志光早就看出他一晚上貌似平静,实则心不在焉,开玩笑道:“小谷妹妹没来,黎野喝酒没味道。”
猴子一乐,添油加醋图个热闹:“那是,谁不知道小谷妹妹是黎野哥哥的心头肉。”
林慧芬对黎野不熟,以为他会对赵志光和猴子这些调侃不悦,谁知道对方丝毫不介意,反而露出今晚难得的一个微笑。
只见他站起来,手往赵志光头顶的黄毛捋了捋,笑着调侃:“先走了,你替我和小谷多喝几杯。”
宋茜兰的脸色顿时很难看。
因为喝了酒,黎野不能开摩托,赵志光将钥匙给他,他打算明天早上过来这里骑车。
经过夏小谷家时,他看见小姑娘的“闺房”灯还亮着,掏出手机想叫她出来见一面,想想又忍住了。夜幕做屏障,他无声勾了勾嘴唇,胸口一缕柔情暗溢。
走了二十来分钟,酒意被凉风吹散不少。此刻,黎野脑子里只有夏小谷那张生气时紧绷着,愉悦时唇角微扬的小脸。那双眼睛更是明眸善睐,秋水伊人。
抬头看天际,深蓝色夜幕缀着几颗星子,月亮被云层遮住,走着走着它又钻出来了,像夏小谷拘谨羞涩的脸,白皙且文气。
赵志光那句调侃跃上心头,黎野低头一哂。那厮还是最懂他的。那丫头片子于自己,何止是心头肉,更应该是心口的月光白吧。
默然守护,纯净美好。
月光自古招徕人们千古一贯的赞美,而夏小谷的美好,只有黎野最知晓。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夏小谷一骨碌爬起来,蹑手蹑脚去雨棚角落小厨房用清水摸了一把脸,然后动手烙土豆鸡蛋饼。
夏母厨艺一般,夏小谷从小跟着奶奶学了一些基本技能,比如包饺子,烙饼,做几个小炒。到了县城之后,只要她在家,就是她炒菜,厨艺练得日益精湛。
她迅速烙了十二张饼,父母妈妈,黎野妈妈和她,每人两张,黎野四张。他每天干体力活,能吃。
她顺手又用电饭煲煮了粥。等爸妈起床后,就可以吃到现成的早餐。
用袋子分别装好饼,夏小谷背起书包一溜烟往黎野家跑去。当初租房子,夏小山选了又选,既离医院近,又离黎野家不远,而且离八中近,小谷不会骑自行车,可以走路去学校。
那时黎野在伯父的汽修厂做事,母亲还在医院接受后续治疗,他每天又忙又累,不能全天接送小谷。但他会尽可能抽出时间晚自习后接她回家。
那年中考他本来打算亲自接她去考场,临时被伯父安排了修车任务。他打电话告诉夏母,对方答应得好好的,会按时叫醒她,结果差点耽误小谷的中考。幸亏他及时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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