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带着契约来》第六卷 上层精灵的挽歌 第十八章 苍白的正义（十三）

    莎娜略带紧张地看着弗朗西斯，以为他会生气，愤怒，或者拍案而起，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仰了一下头，眼睛里的情绪极度收敛，然后消散。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然后，他将莎草纸卷起，放进口袋，对面前的两名士兵说：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们的传达。“
    士兵行礼，离去，在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前，弗朗西斯又大声说道：“哦，对了。还请转告她，这件事情不用再继续进行下去了。”
    士兵有些不解地回望他。
    “明天是典礼，女皇不会喜欢看到她缺席的。”弗朗西斯用了一个足够合理的借口。
    士兵恍然大悟，点头离去。
    弗朗西斯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安德森娜小声说。
    精灵的视力要比人类敏锐许多，虽然这封通过军情处传递过来的急讯用的是人类联盟通用文，并且弗朗西斯也只是一扫而过，没有细看，但莎娜还是看懂了大概的意思。
    几个关键字加上弗朗西斯之前的行为已经足够将这件事情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了。
    “有问题。大问题。”弗朗西斯苦笑了一下。并没有试图向她隐瞒。
    在和安吉丽娜不欢而散地时候。弗朗西斯并没有继续阻止她。因为他忽然觉得。安吉丽娜并不见得聪明到能抓住这个机会。而就算她想到了这么做。也未必成功。自己关心则乱。几乎忘了莽莽林海之中。遇见一队快速飞行地旅行者地几率有多低。
    而且。弗朗西斯也是乘坐过角鹰兽地。他知道要伏击这样灵活地猛禽。就算清楚路径。有着压倒性地武力。也不会是一件十拿九稳地事情。卡列尼娜安排地侍卫都是精灵皇家卫队地外围成员。履历上完全可靠至少不可能倒向安吉丽娜这个人类。而安吉丽娜在被驱逐出众生之门之后。势力大不如前。她被驱逐地事情已经被自己有意识地在地下圈子里传开了。弗朗西斯很难相信还会有有高阶职业者会冒着对抗众生之门地危险归于她地麾下。
    所以。除非是在雅琳一行人出发地同时就紧随其后。否则安吉丽娜主谋伏击这一事无从谈起但那同样是不可能地。没有军方身份。她弄不到角鹰兽。而乘坐其他空中交通工具则会被巡梭在夜歌森林上空地翡翠绿龙和奇美拉击落。
    更让弗朗西斯确定这一点地是：按照时间来算。如果安吉丽娜真地这么策划地话。那么这会儿应该已经得手了。她完全可以用雅琳来威胁自己。而不是面对自己地挑衅选择拂袖而去。那严重违背了她地风格。
    所以。安吉丽娜地威胁其实是可以排除地。但。让弗朗西斯料想不到地是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情况远比之间想象地恶劣：雅琳被掳走。六名随行精灵护卫全部阵亡。
    这让他产生了强烈地挫败感。顶峰在望却忽然被打落悬崖的挫败感。从进入丛林以来，这种感觉就如影随形，从未消失过。
    她的离开不是我地错，但现在是了，因为我又慢了一步。他想。我又慢了一步。
    对自己的苛责和对雅琳的担心汇集在一起，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我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果。“他说。尽量让语调显得轻描淡写。
    “卡列尼娜大人和永夜港的几名军方要员都有不浅的交情，我想她应该帮得上忙的。“你应该让她继续查。
    “你是指派森和凯文，还有那个伤残军官？“如果是他们，那么就不要指望了。6;——你知道他们？”
    “不但知道，而且还交情不浅。”接上莎娜疑问的目光，弗朗西斯解释道，“如果你告诉我事情是他们干的，我都不会觉得意外。”
    莎娜很想说不可能，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来。因为她想起当弗朗西斯用午夜肯定能够识破自己的伪装为理由阻止自己单独探索时候，自己地第一反应也是不可能。所以现在，她只是清淡地表示：“哦，我忘了你是从永夜港过来的。
    这一条线也被掐断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帮上什么忙。只是紧了一下手臂，黑猫巴比伦在她臂弯里动了动，尾巴从手臂交汇处漏了下来，微微上卷。
    它是至始至终唯一一个不被任何消息影响到的人。女性柔软的胸脯和温和的抚摸，对于一只对繁衍后代没兴趣的猫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舒适的了对一只恶魔占据神智的猫也是。所以对于弗朗西斯的再次求助。它没有任何回复。
    “莎娜。“沉默了一会。弗朗西斯忽然说。
    “恩？“
    “能帮个忙吗？“
    “你上一次要我帮忙，让我昏迷了整整四个小时。这一次又准备干什么？好吧，只是玩笑。说吧。“她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一点，但是旋即意识到这是不合时宜地，适时闭嘴“你有丈夫吗？“
    “啊？“莎娜愣了一下，看向弗朗西斯，发现他的表情并没有捉狭之意。
    “我是说，你有异性伴侣和任何有这类倾向的朋友吗？“
    “这
    弗朗西斯平和地看着她，等待答案。
    “安德森，虽然我早知道你看问题的角度与众不同，但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到啊！“莎娜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回答我好吗？就当是个请求。“
    “有，他在不归海岸服役，是中尉。我还有个孩子，是男孩，和你差不多年纪如果他还在的话。“
    “哦，很抱歉。“
    “没什么。我想，我大概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确实。”
    弗朗西斯望了一眼窗外，火烧云在天际燎原。翡翠巨龙伸展巨大的肉翅，滑翔天际。再高一点，就是无尽的苍穹。
    是时候了。
    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拿起木架上扣着的帽子。戴上，压一压，然后从容地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莎娜问。
    “参加晚宴，女皇地晚宴，你也听到了地。一起出席把。”
    “晚宴，可是”莎娜迟疑了一下，才说。”你地女孩怎么办？雅琳！“
    精灵对感情地事情是非常认真的，莎娜很难相信发生了这种事情，弗朗西斯居然还能平静从容地地去赴宴。去和他未来的长辈谈笑风生。如果不是弗朗西斯一直以来给她的印象是有主见的话，此刻她已经拍案而起了。当然，纵使如此。她此刻地表情也已经变得相当不善。
    “我们甚至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抓到，你觉得我们还能做什么？到处贴寻人启事？”弗朗西斯说。“好了，莎娜，我理解你的疑惑。不过，请别担心。她会没事的。我保证！”
    其实他对袭击者的身份不是没有想法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说出来。尤其是对同为精灵的莎娜。因为他知道自己所想的事情会给她带来极大地困扰，甚至动摇她的立场。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轻而易举地在丛林中击杀六名皇家卫队预备役士兵，这个实力足够直接击杀自己了，但他们只是掳走了雅琳。这让弗朗西斯基本上肯定了是一件针对自己地人质事件。而且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异族亲王事件。
    就像弗朗西斯经常说的那样，任何犯罪都有目的，既然这件事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他们一定会自己找上门来。他的经验告诉他，能有实力做这件事的，肯定是一个大组织或者很有能量的上位者。这种人除了奴隶联会之外，通常都有着足够的自尊，不会去恶意地伤害一名女性的。特别需要借此威胁他人地时候。
    因为有异族亲王的谣言存在让他们无法精准地判断雅琳对弗朗西斯的重要性。小的伤害无济于事，重了又可能激发逆反心理。导致自己的底牌报废。所以弗朗西斯相信雅琳暂时不会受到任何为难在和自己正式接触并且得出结果之前。
    对弗朗西斯来说，这就够了！
    他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这几日的经历，发现自己一系列的失败并不是源自自身，而是因为精灵公主的自作主张。她的馊主意将弗朗西斯过早暴露了，让他进入森林以来一直处于被窥视和被指使地位置。这就是他处于被动的原因。
    本来，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和原先预想得有些不同，不过从精灵女皇准备对自己委以重任的态度来看，这样高调进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接近月神殿。探询生命之泉的秘密。从而寻找自己的治愈之道这件事上有了一个非常好的开端。本意上，弗朗西斯也很愿意随她的安排。人畜无害地继续下去的，但是现在，他无法这么做了。因为雅琳地失踪让事情上升到了一个引起他怒火地高度。
    不管你想做什么，来吧！我会让你满意的！只要你敢冒头！
    弗朗西斯瞥了一眼沉睡地巴比伦，心里想。此刻，他已经下定决心，就算暴露真正的身份，就算和巴比伦追加一份对自己不公平的契约，也要让主谋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现在做的就是给自己耐心，然后等。
    丛林里，猎手和猎物的界限是非常模糊的，只要你足够聪明，足够耐心。
    几个月前，疤男的这句话在他耳际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