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带着契约来》第六卷 上层精灵的挽歌 第二十三章 苍白的正义（十八）

    不可能！
    弗朗西斯心里说，这不可能。
    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女皇会真的让自己和公主在一起，他将女皇对自己试炼看成一个能力测试，看看他是不是有足够的自保能力，然后才决定将自己推到，当作一个内部矛盾的引发点。而不是一个亲王人选。但现在，事情似乎正在朝那个方向发展，这让他警觉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贵宾席一隅，食人魔领主对突如其来的安静有些不适应。
    弗朗西斯在卡列尼娜和莎娜两人不无担心的目光中慢慢地站了起来。
    “是不是说快结束了？“食人魔领主继续瓮声问道，没人回答他，就连一直因为典礼而多次表示不满的矮人外交官也没有搭腔，因为弗朗西斯摘下了宽沿帽，露出了因为久压而稍显凌乱的头发，还有与精灵迥异的圆耳朵。
    矮人外交官张大嘴，看看他，又转头看看台子上的精灵女皇。
    高台上，女皇放开了按在公主肩上的手，转而看向那帮被她的话震慑到的贵族们。
    “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我皇！”斯坦隆长老很快反应过来。“这与礼数不符！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类而终止传承——典礼必须进行下去。”解决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让这名人类立刻消失。这句话被斯坦隆长老省略了。
    “这是你的意见，还是大家的意见？“
    斯坦隆长老没有说话。只是庄重地行礼。在他身后。那些贵族们依样而行。
    “哦。“女皇眼波流转。”看来你们都是。那么。我想再问一个问题：这是你们地帝国。还是我地帝国？“
    这个问题突然而又尖锐。触及了帝国内在矛盾地根本。这让所有喧哗声瞬间消失。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斯坦隆长老眼角抖了抖。
    现在地情况是他所不曾预料到地。事实上。从弗朗西斯出现之后。所有事情都不在他地预料之内。作为一名有威信地老者。他执掌林歌神殿地时间远远长于女皇。他已经习惯于别人地尊敬和认同。没有什么能比事情不在控制更令他心烦地了。不过幸好。这个尖锐地问题不是没办法解答地。他朝旁边点了点头。
    弗朗西斯顺着人群间地过道往下走。一路走。一路地观礼者纷纷侧首。
    高台前。中断典礼地小对峙还在继续。
    “当然是您的，母亲，“派森越众而出，他是皇室成员落根基层仍旧有所建树的典范，在两边都很有话语权，这种情况下。由他出面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帝国的未来是属于阿丽西卡的，还请您为了帝国的未来，慎重考虑。“
    就如公主继承了女皇地美貌一样。派森继承了她的谈判技巧，只是一句话，不但点醒了当前问题的关键，而且还轻巧地将话题拨回到了最初地问题上。精灵是母系氏族，女性享有的权利远大于男性，即使派森这样的王子也不例外。对他来说原本在正式的场合称女皇为母亲是不合理的，但此刻这么称呼可以给不明真相的观众一个暗示：这是我们一家人的事情。请勿作他想。
    派森清楚将上层的矛盾暴露在公众面前是不明智的，反正震慑地目的已经达到了，女皇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的必要。果然如他所想。女皇略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表示什么。
    他没有留意到他的妹妹，一只保持缄默的未来的女皇，阿丽西卡微抬了一下额头。同时嘴角一弯，又很快落了下去。
    “我尊重阿丽西卡的选择，“派森继续说。”任何人都不能对一名成年精灵明确的选择横加指责，但是，在这之前，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弄清楚这个选择是不是出自她的自我意愿。“
    “什么意思？你在质疑我地决定？派森！“一直沉默。保持观望状态的阿丽西卡终于开口了。
    派森没有回答她，而是向着贵宾席的方向扫视着，他知道弗朗西斯就在那里，但他并没有看见他。旋即朗声说：“安德森先生，你还不准备现身说点什么吗？“
    “我在等你说完。“在他身后，弗朗西斯平静地说。他身前的人群往两边散开，迅速地在他们两人附近留开一片空地。
    “你的演说比我预料得要短，派森总督。”弗朗西斯用手背按了一下唇角，这像是一个巨魔向他的对手挑衅的动作。贵宾席上。食人魔酋长说：“这个家伙上去干什么？”
    仍旧没人理会他。卡列尼娜紧张地看着弗朗西斯。莎娜将手宽慰地放在她的肩头。
    “是吗？希望你的能长一点。“派森地态度温文尔雅，好像对方不是一名折损过自己地人类。而是一名点头之交一样。但话语中却不无恶意。
    弗朗西斯没有回答，走上高台，和凝视自己的阿丽西卡交错而过，却没看一眼。
    他站咋高台上，环视那些精灵。那些期盼，渴望，仇视，好奇，凝聚成一片汪洋，将作为一个被排斥在外地个体的他淹没其中。
    明天，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句不同字符拼凑起来的话在这片汪洋中幻化出来。旋即渐渐淡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怎么做了，不过，不是你要的方式。
    “滚下来！“弗朗西斯正准备说话，忽然有人这么喊。然后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声援。
    “滚下来！！！“
    “滚下来！！！“声音越来越浩大和合拍。
    “滚下来！”矮人外交官也这么喊，莎娜瞪了他一眼，让他的叫喊声低了下去。他略带不满地解释道，“这样对这个小伙子又好处，不是吗？”
    弗朗西斯看着群情激奋的民众们，忽然笑了。他觉得自己就想一个被喝了倒彩的小丑，在观众们不满的嘘声中还坚持不退场。
    “安德森。你已经表现出了能力，现在请你拿出你的勇气皇说。
    胆量？独自面对群众的压力，不，你太高看我了，陛下，我不准备面对任何东西。除了一件事皇。
    女皇抬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女皇地权威式毋庸置疑的，片刻后，原本整齐的嘘声变得稀稀拉拉起来，这时候，弗朗西斯才问她：“任何人都有选择自己伴侣的权利？”
    女皇点点头，迅即补充道：“精灵。”
    “恩。任何精灵。弗朗西斯也点点头，转向派森，”任何人都不能对一名成年精灵明确的选择横加指责。是你说的，对吗？“
    派森花了一秒，慎重地确认了一下弗朗西斯复述地话是不是有漏洞，这才承认：“是的，不过有个前提“
    “选择必须出自她的自我意愿。
    “这不是我的原话，不过，意思也没错。“这一次，派森答得很快。
    “你确定所有人都承认？“弗朗西斯看了一眼斯坦隆长老说。他知道具有真正决策权的只有两个人，女皇和斯坦隆长老。派森只是两者周旋的杠杆。只是看起来。似乎偏向后者多一点。
    斯坦隆长老面对弗朗西斯的询问巍然不动，只是淡淡地说，”我们精灵的事情不需要一名人类来过问。“
    “他的意思是是吗？“弗朗西斯冲着派森皱眉。
    “我想是地。“
    “那就好。”
    “你想说什么？“派森有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望了一眼阿丽西卡，今天的她一直保持着奇怪地缄默，这让他有些放不下心来。
    “我想说的是：这个前提不用确认了。“弗朗西斯说。
    来了，所有知情人均这么想。他们注视着他。
    “因为假设本身不存在。”弗朗西斯说。
    扩音法阵将他轻描淡写的解释送达全场每一个角落。场面安静了片刻，然后一片哗然。女皇皱了一下眉，而精灵公主阿丽西卡则是直视着弗朗西斯。派森和斯坦隆长老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胜利来得太容易了，容易得让他们难以置信。
    “他在做什么？“贵宾席上，莎娜不解地问。她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做他认为对的事。“卡列尼娜回答道。6;——就这么放弃了吗？“
    “他是对的！姑娘们！“矮人插嘴道。
    “放弃？恐怕不是这么回事。“卡列尼娜说。
    “咕噜，放弃什么？”
    “闭嘴！”莎娜说。
    “哈哈，哈哈哈哈。”矮人大笑。
    “你们两个都是！“高台下，派森大声问：“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安德森？“
    “每一个字，都确定。“弗朗西斯微笑着说。
    在他身后，阿丽西卡想急切地说点什么，却立刻被她母亲的手阻止了。
    “那么。大家都听到了。”派森迅速地说。他要抢在女皇和公主表态之前让所有人都认识到这个事实：安德森先生对公主无意，所谓的异族亲王只是一个劣质玩笑。
    “安德森先生并不愿意成为一名精灵地伴侣。”派森大声宣布。
    “精灵的伴侣？”弗朗西斯打断了他的话。“我认为你误会了我的话，派森总督。不愿成为精灵的伴侣，那你认为我还来这里干什么？“
    众人愕然。
    弗朗西斯继续说：“事实就是：我爱上了一名精灵女孩，愿意随她来到这里，共同抵抗奴隶联会的入侵。为了她我愿意做任何事。”
    “你说的一切都是废话！“派森身后，凯文准将掀开头盔，大步踏上前。弗朗西斯听出来，刚才第一声滚下来就出自他。
    弗朗西斯瞥了一眼这个莽夫，继续说“和别人结婚除外。”
    派森拉住了凯文，梗起脖子，脸上的疤痕微微抖动着。阿丽西卡张大了嘴巴。女皇抿紧了嘴唇。
    “上来吧，卡列尼娜，向所有人展示一下自己，虽然你说过即使是我们的相爱不被祝福，但我不希望我地爱人总是处在自责里。他们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没人能指责你的选择。”弗朗西斯朝着贵宾席朗声说。
    也没人能指责我！他心里补充道。
    “喔喔，当众拒绝公主，我看这小子一定是疯了。“矮人外交官说。“喂，你们两个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