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带着契约来》第六卷 上层精灵的挽歌 第六十九章 鼓声渐密（六）

    雨越下越大，密不透风，好像整个世界都浸在了深水之中。
    一队队的士兵呐喊着互相撞击在一起，混战之中他们无法分辨敌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挥动武器，击向周围任何一个活动的东西。武器上间或地反射出着清冷的电光。显现的血从被撕裂的创口喷出，转瞬又被激流般的雨水冲散，变成一个不断扩散的污点，直至吞噬整个躯体。
    电光闪烁，树影憧憧，整片森林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癫栗。
    随着雨幕将一切声响都隔绝开了，能听到的，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雨声，还有自己越来越清晰的脉搏——令人心悸的脉搏，和那记忆中的宣誓声。
    ——没人能够6;——踏上我们神圣的国土！
    血水飞溅，眼皮浸满了冰冷的雨水，不住地跳动。剑锋割过被冰冷雨水久浸的苍白皮肤，没有任何反应，半响，尖锐的撕裂感才在忽然涌出的温热之中生起，狠狠地拉扯痉挛的肌肉。
    ——没人能够，玷污我们无上的荣耀！
    雷声滚滚，大雨倾盆。越来越多的人影出现在周围，有对面的，也有自己的。他们都朝着对方冲去。脚步踉跄，积水飞溅，这些人影有些咋一接触，又立刻分开。然后其中地一具倒下；有一些则是纠缠在一起，互相毫无章法地招架和格斗；而更多的人则扭打在了一起。随后被后面涌上来地人一起刺穿。
    ——除非是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艰难地眨眼，周围一片漆黑，电光闪烁了一下，他看见几十个厮杀在一起的身影，但是在下一次电光亮起的时候。他们都已经不见了，留下的只是一片令人心悸地黑暗。
    ——又脏又臭的，长满蛆虫的尸体！
    伴随着宣誓声。沉长地咒语吟唱声开始在夜空中一波一波地响起。荡漾在每一个角落。
    ——来吧！将士们！举起你们地长剑！斩破牢笼和黎明前地黑暗！
    ——不要畏惧死亡！那只是战士地归宿！
    ——到了明天。鲜血会被雨水冲刷干净。尸体遗落在草丛里。
    ——到了明年。骸骨会和肥沃地落叶一起浅埋地底。
    ——而到下下秋季。这些骸骨和落叶都会变成森林地一部分。成为大地地沃土。在噩梦藤上开出梦境才有地花。
    ——我们永不言败！
    ——我们战无不胜！
    ——荣耀归于我主
    ——而我们，将永存人心！
    咒语低吟声戛然而止，周围陷入了彻底的寂静，那些密不透风的雨幕瞬间静止了。所有地力量都在迅速地被抽离。白炽的光芒在夜空中亮起，清晰地照见了那些凝固住动作的士兵，照清楚了他们愕然的表情和眼中巨大地恐惧。
    下一秒，巨大的轰鸣声中。光波席卷而过
    直到睁开眼睛，凝视了片刻。昏暗地天花板上的粗裂纹开始在眼前清晰起来。弗朗西斯才意识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梦是现实在精神世界里地投影，通常会体现着主人的情绪。有着某种预兆福祸地能力，但是从这个隐晦而又模糊的噩梦之中。弗朗西斯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至少那些宣誓是真的。
    他微微自嘲道。自从进入迷雾森林以来，他已经很少做梦了。过去的岁月在记忆里凝固成不会轻易浮现的点，深藏在意识深处，只有在偶尔的失神之中才会浅浅地掠过。现在忽然的想起，他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他偏过头，看见加兹维克将舱门打开了一隙，朝里面探望。它身后的一点点光亮告诉他，现在已经是清晨了。
    “加兹维克。“他说。
    “老，老板！“加兹维克说。
    一晚上前，这名地精工头还能粗着嗓门和弗朗西斯这名慷慨的老板说话，用一些细碎的抱怨来邀功，希望能获得更多的奖赏，但是一晚上之后，它已经不敢对他有丝毫的不敬了，因为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它忽然明白了财政总督屈服于一个普通人类的意志，将黄金海岸最高的商业竞争力——地精飞艇半租半送地租借给他的
    “安德森先生是黄金海岸的贵宾！顶级贵宾，明白吗？所以不要违逆他，一丁点儿也不要！否则你会吃苦头的！”在加兹维克出发之前，新任财政总督卡兹比这么告诫它。“还有，不要试图从他哪儿赚取任何好处，那也许不会让你吃苦头，但可能会要了你的小命，如果你惹他不开心了——看在金币的份上，立刻自杀吧！别和黄金海岸有牵扯！”
    加兹维克一直以为这只是新任总督用了夸张手法的警告，为了让自己老实一点。而现在他明白了，那都是真的。
    ——这个平常不动声色的家伙掀起的血雨腥风足够淹没十个黄金海岸！
    加兹维克敬畏地想。
    这个想法让它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以至于它那视若生命的宽沿船长帽被门沿挤歪都不自知。
    “天亮了！”它搓了搓手，说。弗朗西斯在休息之前曾嘱咐过它，要在清晨唤醒他，但紧张与观战和指挥地精技师们操纵远望号游离在战区附近地加兹维克并没有太留意。等到想起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略早地上午了。它不确定这会不会惹怒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没有说话，而是又闭上眼睛，缓和了一下因为初醒而有些干涩的感觉。
    “他们都在等你！”加兹维克想了想，又飞快地补充道：“是那名精灵大师让我现在来叫您的！”它用现在这个词偷换了一下概念，然而弗朗西斯完全没有在意这些东西。他起身。慢条斯理地清洁了一下，然后来到晨风料峭的甲板上。
    奥多姆和莫森站在船头，他们在这里紧张地观察了一整夜的战况，双目通红，发觉弗朗西斯地到来，只是转头微微注目。然后又将注意力投给了战场。
    雨已经停了，晨光熹微，丛林里弥漫着薄雾，还有气味刺鼻的浓烟。
    雨天，矮人们的优势之一火铳，无法正常发挥威力，而且黑夜也会严重影响他们的视野。所以他们大量使用了不会被暴雨浇熄的矿物燃油，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大半个夜空，伴随着激烈地攻防战燃烧了一整个晚上。到现在，已经是余烟袅袅。焦油味和烤肉香在晨风的吹拂下到处弥漫。
    战争是残酷的。尤其是双方都下了死命令的攻防战。战况之激烈，即使对于有过十几年征战经验的弗朗西斯来说。也是平生仅见。
    “他们都投进了几乎全部的兵力！”莫森说。“很奇怪
    虽然他没有领兵的经历，但是率领猎龙人地过往让他多少对战局有一些见解。这种孤注一掷式的攻击是非常不可取的。尤其是敌我双方在战斗力上不存在悬殊差距的时候。
    “没什么奇怪地，因为他们都想获胜。”弗朗西斯说。
    集权制统治的好处之一是领袖地意志往往直接决定了整个群体的行为。顾伦尔。火刃，和陆军上将潘索斯，都是老于世故并且精明地领袖人物，这种不会轻易地见猎心喜的性格会在他们统帅地军队上直接体现出来。
    所以矮人和人类联军一直都小心翼翼地互相接触，寻找符合自己利益的最佳平衡点，避免直接开战。但那并不意味着他们怯战，只是双方首领在试图寻找一个比之更好的解决办法而已。毕竟成熟的势力，都会将战争当做政治的延续，而不仅仅是野蛮掠夺的开始。
    所以当知道战争不可避免的时候，他们就会表现得比任何野蛮种族都要决绝和6;——对于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就选择全力以赴，力求毕其功于一役，弗朗西斯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你知道他们会打起来对吧？”说这句话的是奥多姆。”所以才急匆匆地离开他们的营地，没有按照计划去救你的姑娘！“
    弗朗西斯笑了。大功告成之后不加掩饰的得意的笑，与其说是自负的夸耀，倒不如说是一名功勋卓绝的将领，毫不愧疚地将勋章佩戴在胸前。
    “你说错了，是我让他们打起来。而不是我知道他们会打起来。这是两码事！“
    对于开战，灰羽山和人类联军不是没有想法的，这从他们不约而同地将兵力凝聚到北门岗哨这个要点上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不止一次推演过战局，知道哪儿才是决定性的战略要点。
    他们随时准备着最坏的打算，而弗朗西斯给的，只是一个必须开战的理由而已。
    之前弗朗西斯一直想不明白人类联军胆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出现在迷雾森林的原因，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因为他们俘获了阿丽西卡，精灵帝国的公主，密斯特拉未来的主宰者。
    用一名精灵来威胁高傲的精灵女皇——即使这名精灵是她的未来，肯定也是得不偿失的，但是借此延缓一下精灵们的脚步却也不难。从时间上来推算，出兵和俘获这两件事之间存在着一个时间差，不过弗朗西斯相信他们是有着必然的联系的，甚至可能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渠道里透过风，否则不会连奥多姆这名对这类事情毫无经验的老德鲁伊都闻风而来。
    精灵公主的获救让人类联军失去了对精灵们的牵制，他们急需用最快的手段获得他们想要的，否则一旦精灵帝国大军压进，他们就会失去一切。而对于矮人们，弗朗西斯相信矮人和精灵之间的友谊不是那么牢不可破的，灰羽山地区已经是迷雾森林——乃至西南段的中央山脉都可以排得上号的矿山。相较于这样一个及具战略意义的资源点，矮人和精灵们之间冷淡的友谊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这一点，显然也就是矮人摄政王火刃压制住熔炉议会内部主战派的呼声，坚持不撤回神圣之锤，只是用熔炉预备役军团和一些普通民间武装和人类联军周旋的原的就不是什么人类军团，而是精灵们在这件事情中的立场——毕竟不是谁都知道人类联军牵制精灵们的手段的。弗朗西斯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当他知道精灵远征军占领了涌泉要塞，驱逐原住矮人居民的时候脸上那种释然又愤怒的表情。
    和潘索斯一样，他也没有除了速战之外的选择。而这也就是弗朗西斯所期望的。
    ——我给的好处，别人通常无法拒绝！
    “现在我们做什么？“奥多姆问。
    这个问题在六个小时之前他已经问过了，那时候，弗朗西斯的回答是：
    “回去睡觉。“
    而现在则是：“是时候
    是什么时候了？奥多姆隐约有些明白，但又不完全确定。
    “我答应过一个朋友，要阻止这场战争，现在我要去履行我的诺言了！“
    “可是几秒钟之前，你还在说是你让他们打起来的！“奥多姆说。
    “那也是两码事！“弗朗西斯朝加兹维克打了个手势。
    远望号的尾螺旋开始缓缓旋转，从乳白色的薄雾中破浪而出，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出现在交战双方的视野之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shuyaya.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