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带着契约来》第六卷 上层精灵的挽歌 第七十八章 落幕（七）

    仅仅是为了这个？“
    “不完全是！既然你能够找到这里，那么，想必也已经有了贴近真相的判断了吧！弗朗西斯！我的朋友！“奥多姆的话语逐渐清晰起来，就像是一股脉动着的涓涓细流，在暴雨过后逐渐变得粗壮。
    “告诉我！当你进入迷雾森林，看见密斯特拉的时候，第一个印象是什么？“
    弗朗西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恢弘？博大？|神之光也无法预料的混乱！神迹已经持续百年没有降临在神谕大厅了，精灵们正在日益衰败，从一个神眷种族变成了神弃者，就象我！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还在祈祷着获得庇护和宽恕，而我则开始对神的存在产生了疑问！千百年来，没人思考过自身存在的意义！他们只是简单地膜拜着，乞求月神给与他们勇气和信心，但他们不知道，仅仅是靠信仰，是无法拯救自己的。完全不能——“
    “这时候，一本失落年代，属于众神的遗产。就成了你的希望！这就是你真正叛出精灵族的原因，对吧？“弗朗西斯接过了他的话。
    在奥多姆向弗朗西斯叙述的那个版本里，他是因为偶遇才救回了那名身负重伤的陌生人的。但弗朗西斯知道，那肯定不是偶然的，奥多姆花了很长时间去设计，他将他引到了丛林里，然后击伤了他，获取信任，套取启示录的秘密。虽然精灵一直是以正直和固执而闻名，很少做这种不入流的事，但当一名大德鲁伊下决心这么做的时候，他们其实也是很有办法的。”你杀了他，是为了夺取启示录，而不是拯救他。对吧？你差一点就成功了，但是你没想到所谓的启示录不是什么遗产，而是一个恶毒的，带有严重自我惩罚意味的诅咒！”
    “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弄明白这些导致，我陷入了一个误区，如果不是你在数月前的突然造访的话，我至今还沉在诅咒给我带来的虚无快感之中，成为一个浑浑噩噩的酒鬼。感谢你的造访，但其实那已经来不及了，我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当我满怀希望，回到森林的时候，我看到了什么？”奥多姆的声调高扬起来:”我看到一群盗贼和杀人犯，看到我的人民被屠杀和掳掠，看到密斯特拉的荣耀逐渐掩盖在乌云之中！这些曾今不值一提的宵小之辈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们的边境！这简直令人无法容忍！“
    弗朗西斯可以想象得到当一名清醒的大德鲁伊看见自己的同族被屠杀和掳掠的时候，积累数十年的乡愁和对人类的憎恨爆发起来，会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局面。
    “我不是傻瓜，凭一个人怎么可能杀得净他们。“
    “然后你就开始挑动矮人和奴隶联会地关系？让他们自我毁灭？“
    “当然不是。他们也不是傻瓜！不会自取灭亡！要做到这一点。只有比他们更加强势地人才行！我不擅长政治！我也不够强势！但是有一个人够！“
    弗朗西斯扬起了脸。他终于将奥多姆前后发生地事情联系了起来：“——阿丽西卡！？”
    “对！你很聪明！弗朗西斯！就是她。一名即将成为帝国女皇地上位者！没有比她更适合地执行者了——同时也会是启示录地承接者。这样说对一名女孩来说不太公平。但是。谁叫她是未来地女皇呢？天选之人总是要比普通人负担更多地！获取一个人地信任是一件很麻烦地事情。但是让一个人憎恨。那就太容易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帝国地首席通缉犯。黑暗中地挽歌。艾斯特尔！——̶憎恨会给人带来决心——和前所未有地力量！“
    精灵帝国地第一叛徒。堕落地大德鲁伊。藏身在人类联军之中。成为了入侵者地‘帮凶’。这个理由地确足够让不明真相地阿丽西卡下定决心。不惜违反公约也要平叛争端。
    奥多姆一个计划。完成了两个似乎不相干地目标。看起来确实非常可行。可惜地是他不知道。就算是没有弗朗西斯。他所作地一切。也注定不会成功。因为森林地真正掌控者正在世界之树地巅峰。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用这种可能摧毁皇室，引起真正动乱的方式来拯救精灵和你的信仰，这就是你所谓的拯救？你果然已经丧失心智了！奥多姆！“
    “对！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说完这一句，奥多姆又咳出了一大摊血，毒匕首上的剧毒已经彻底腐蚀了他的身心，正在迅速瓦解他最后的生机。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侧仰着脸，看向微光中恍惚着的弗朗西斯的影子。
    “没时间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但是，我已经没时间了！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一部分使命。众生之门不是一直在执着地追寻启示录的秘密吗？现在，我它给你们！”奥多姆向前颤巍巍地伸出枯瘦的手，仿佛是在接引着一个看不见的客人。“现在，万千个世界的大门正在向我敞开着，我看见无数的身影在向我招手！不，那不是迎接我的祥瑞，而是地狱之门的召唤！我终究还是，摆脱不了这——必然的命运！啊！那道光——“
    他的手重重地落在了血泊中。话语声在越来越猛烈的风雨声中消，祭坛的符文也开始黯淡下来，直至陷入彻底的黑暗。
    劲风夹带着雨水，从敞开的门口汹涌而入。
    弗朗西斯跪在地上，抱着沉睡中雅琳，许久许久，悔恨就像黄昏中的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这就——完了？
    他从来没想现在这么憎恨过自己。憎恨自己软弱，憎恨自己愚钝，也憎恨自己的自以为是。这是一场不属于自己的战争，自己本不该
    己从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片大地。
    既然不相信命运，为什么还要贸然尝试？为什么还要冒险？
    真相已经大白，但是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重要的不是谁是凶手，而是谁受害了！
    ——雅琳！雅琳！
    他低吟着这个名字。头低下，手指嵌入她丝般顺滑的水蓝色发丝，想起自己曾经假装正经，其实却像个傻小子一样期待看到她的笑脸！想起曾经站在风暴的中心，她飚着泪说出的那些话，最后他又想起那个永恒的长夜，潺潺的溪水从他们脚下流过，晚风中的河畔好像盛开着一整个世界的鲜花！
    “我穿梭过整片迷雾森林，就是为了更好地和你站在一起。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我不该带你来迷雾森林，不该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更不该——̶我不是你的骄傲，我只是一个——自负的傻瓜！“
    他将脸贴在她的发梢，雨水混着泪水，滴落在她的额头。
    “自负的傻瓜！”
    雅琳温婉的笑脸浮现在眼前。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说：“你就是弗朗西斯？看起来也没那么弱不禁风嘛！”
    在奥兰纳学院长桥上，她对自己喊：“为什么？一个女孩子，愿意在你面前露出笑脸，愿意和你牵手，和你接吻，为什么那些时候你不问为什么？“
    在帮自己套上那套硬皮甲的时候，她说：“要是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那怎么去保护他人？”
    在自己从黄金海岸凯旋的那个夜晚，她拥抱着自己：“你是我的骄傲，安德森！“
    而在登上远望号之前，她对他说：
    “母亲来信要求我在猎鹿节之前回一趟家，我希望，你也能同行！——她想——见见你！”
    生活似乎在往一个良好的方向靠拢。弗朗西斯也一厢情愿地认为这会是自己会得到的结局。
    而现在——一切都变了——就像是可以掬在掌心却永远无法挽留的水，慢慢地从指缝间渗落，渗落，滴在砂土上，让人变得一无所有——
    ——她也许会责怪自己的鲁莽吧？可是我再也听不到了。
    ——我不该拒绝你的，亲爱的！
    那些多余的自信，那些惹人憎恨的目光，还有那些期盼着，却永远不会到来的梦。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深秋的露水——
    “你是对的，女皇陛下。“弗朗西斯对心中的女皇说。”有时候，什么都不做，要比做多余的事，要有用得多。我曾以为我能将事情做好！以为我可以控制自己的人生，但是那只是证明了我是个傻瓜！“
    “你也是对的！奥多姆，永远站在自己这边。“弗朗西斯又转过头，看向黑暗中像一堆废弃的皮革一样蜷缩着的奥多姆。“有梦想的人值得尊重，即使为了这个梦想，不惜一切代价，不惜一切手段——可问题是，我属于哪一边？“
    ——哪一边才是我？
    眼前出现翡翠龙后的面孔：“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对，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可是：这就是你说的，改变世界？
    就像是一个噩梦，当你无法醒来，你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不被吞噬？
    ——对不起，我恐怕再也——无法兑现诺言了。
    不过，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如果我们还有以后的话——
    他将自己被雨水浸得冰冷的嘴唇贴在她嘴唇上，感受着她的温润和依旧平缓的呼吸，
    ——记住这个吻！然后——再见。
    两秒后轻轻地放下她，站直身，顿了顿，拾起被踹开的门，掩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朝癫栗狂洋一般黑暗而又密集得令人窒息的雨幕中走去。
    密林上空，云层之下，分叉的闪电一闪而过。照见了他苍白的面孔和凌乱的湿发，还有身后那座有三百个破败阶梯的废弃神殿。
    第二次闪电亮起的时候，微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枝条狂舞的密林之中。
    ——
    小屋内，奥多姆的侧翻着的尸体。鲜血慢慢地流过眼前的地面，凝聚成一洼，就像他明暗相间而又固执的一生。良久，他未合拢的瞳孔里亮起了一点亮光，然后是一个人的影子
    卡列尼娜放下了手里的萤光灯，半跪在尸体前面。双手颤抖着，前伸，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慢慢地溢出。
    “父亲——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奥多姆张开了嘴，好像听见了她的呼唤，准备予以回应似地，卡列尼娜等了一会但是什么都没得到，他慢慢地合拢嘴。脸上的那些固执和坦然的笑意，渐渐淡去。眼睛彻底失去了神采。
    艾斯特尔，执着的追梦人，月神的信徒，黑暗中的挽歌，在这一刻，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献祭台上的雅琳仿佛正在经历一个噩梦，发出了一声模糊的梦呓声。
    （还有四章此卷完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shuyaya.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