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带着契约来》第一章 假面的愿望

    当暗黑色的符文在祭坛上浮现的时候，安德森抛开了长剑手抚胸口。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激烈地颤抖过，因为梦想仅离他一步之遥。
    沉长晦涩的咒语缓慢地从他嘴里读出，低沉的声音逐渐变得高昂，直至在这个山巅激荡起风潮来。
    “按照启示录，我来寻求您的帮助，深渊领主巴比伦大人！”安德森地做了个觐见的屈膝礼。
    祭坛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然后又重归黑暗。只有火炬在山风中阴晴不定，正如此刻安德森的心情。
    许久，还是毫无动静，他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着祭坛。黑色的符文在祭坛中间凝结成一个无状的阴影。
    “按照启示录，我来寻求您的帮助，深渊领主巴比伦大人！”安德森试探地重复了一次自己的来愿。
    “等待是让你有时间平复自己的激动，有清晰的思考才能给出最适合你的愿望，相对于你，我在此守望太久太久了，久到我无法准确地估计时间，但是终于，给彼此留点耐心，我的勇士！”一个声音缓缓在耳边响起优雅而又缓慢。很沙哑，却那么清晰。
    “为了守约，我感召而来，冒险穿越空间的壁垒，以一个虚弱的幻影投射到这个位面来倾听你的愿望，我们都在冒险，对你我而言，许愿将会是个非常有趣的过程。”它继续以一种怪异的优雅的语调。
    “那么，我可以提出我的愿望了吗？”安德森有点迫不及待地说道。“我愿意尽我所有换取您帮助我实现一个愿望，我以我的灵魂起誓。”
    “我的勇士，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没关系。不要着急。误解无处不在，我对人们的帮助被歪曲成一种交易，事实上，我并不需要灵魂。我接受类似的交易是因为他们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仅此而已。看来我的解释有些徒劳，好把，许愿把！”
    “我想`````我想让我父亲完全康复。”
    安德森抬起头，大声说出了他的愿望。
    “非常简单的愿望呢，简单到我无法想像，你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只为了你父亲的重病？你为什么不在此基础上再要求多一点，换一个能得到更多的愿望呢？比如让你自己获得治疗的能力？”
    “为什么？有区别吗？”
    “据我所知，你是名偏将。”
    “是`````是的。”
    “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拼搏不到你的地位，你经历过无数生死一线的战斗，才有资格穿上这身盔甲，坐到宫廷宴会上，结识那些眼高于顶的牧师。但是你发现他们对你父亲的重病同样束手无策。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给你能起死回生的治疗能力，你不但能够让你父亲走下病榻，还可以救治更多的人。”
    “可以这样更改愿望吗？“
    “当然，在不违背契约条例的情况下，我很乐意帮助别人获得更好的愿望。“
    “谢谢，不过，我不需要。“
    “你有顾虑吗？“
    “是的，你知道，象我这样一个武者，忽然获得了牧师都没有的治疗能力，别人会怎么看？“安德森低头说道”我会被视作挑衅光明的异端，我的能力也会被视作异端邪术。我曾经亲手执行过这样的任务，对方只是名普通的少女，和我妹妹一样大。逮捕她的理由仅仅因为她天生与众不同的白色头发。他们说这是邪恶的女巫的象征，但是这名所谓的邪恶的女巫面对几名普通的士兵根本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只会低头哭泣。然后她被绑到火刑架上烧死了。“
    “真是悲剧。”
    “我不希望同样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所以``````”
    “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只要你愿意。”
    “什么？”
    “改变这个状况其实很简单，你可以更改你的愿望，建立一个属于你的信仰。这样，类似的悲剧不会再发生，牧师的治疗也可以降临到普通人的身上。”
    “你的意思是，让我成为教皇？”
    “你可以这么理解！”
    “呵呵！哈哈！抱歉，我相信你是好意，不过这是我听过最幽默的笑话，在来你这里之前，我曾经有机会见到了教皇一面，这个可怜的老人，他每天忙碌的不是向神祈祷，而是接待宾客，我亲眼看见他前脚送走了阿斯兰公国的特使，转身又迎上了新地亚歌的王室代表。忙得连剪指甲的时间都没有。他只是个神权和政权的牺牲品，一生都活在王者的互相倾轧里。他并不比一个乞丐快乐。“
    “越来越有趣了，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做一名王者？“
    “国王吗？”
    “是的，征服与统治，一个无上的国王。这样就不用担心象可怜的教皇一样生活在别人的影子下了。”
    “听起来非常不错，可是，我担任了三年的近卫军统领，知道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王室并非如外人所看到的这样光鲜夺目。我的国王最近烦恼的是他应该把大公主当作和平的筹码送给邻近的阿斯兰公国的王子，还是下嫁给跟随了他数十年的老丞相的儿子。他的两个王子一个掌握了大半的军权，一个联合了所有领主。流血已经不可避免，甚至不学无术完全对王位没有觊觎的三王子也被他们卷进了斗争中，因为他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威胁。权力把人变得如同野兽，我无法想像我弟弟对我挥剑相向的场面。如果你想把我变成一位国王，我得说，这不是我要的。”
    “我有一种奇妙的预感，也许我们之间的契约会变得有趣起来。好把，听着，满足一个愿望的工作是烦琐而细致的，它需要严谨的框架，慎密的逻辑。而这一切取决于我怎样理解你的愿望。我原以为让你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一个国王，你会成为一个传奇的英雄，继而成为一个非凡的王者。你的权力在有生之年可以发展到极至。这样可以完成我的工作，可是你对这些都不感兴趣。这令我很为难。”
    深渊领主巴比伦的阴影缓慢地从祭坛上走下来，暗金色的咒语在它明暗相间的长袍上闪烁不定。忽然间，山风大盛！安德森几乎要被诡异的气氛压垮了。他继续屈膝在地，额头的汗水挂满了睫毛，使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尽力提起自己的勇气抬起头想看清这个深渊的主宰。
    “喔！看来我吓到你了，不用紧张，我现在作为一个契约的授予者出现在你面前，而不是契约的仲裁者。何况我并非在质疑你的愿望。我只希望能清楚地了解你的想法而已，我在这个地方呆了很多年，见过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冒险者，聆听他们希奇古怪但是殊路同归的愿望。有人希望自己成为世界的主宰，做一名无上的国王；有人希望拥有无尽的金钱，成为富可敌国的商人。可是他们的结局都不怎么样。国王被他的权力所折磨，他不信任任何人，没有亲信，没有朋友，他的孩子为了权利互相倾轧，他的士兵在征战时临阵倒戈。他最后饮下毒酒，死在自己的王座上。而商人肆意挥霍着他几乎无穷无尽的金钱，最后他发现，这些钱本身已经破坏了经济，他商会的信誉一落千丈，他的资产迅速贬值，过多的金币成了泥土一样的东西不再有任何价值，最后他守着自己堆积如山的金币饿死了。”
    “``````”
    “有趣的故事，对吗？”
    “我很庆幸自己没有那种份外之想。”安德森叹气道。
    “
    “其实，你也一样。你的出发点和你的归途本身就是矛盾的，这象一条蛇咬着自己的尾巴，试图吞掉自己！不用疑惑，我不是不能满足你的愿望，这个实现起来很简单，我可以让你父亲立刻好起来，然后呢？明天他会去继续经营自己的小店，面对肥头大耳的公爵的税员的呵斥，他会考虑把你妹妹嫁给和她青梅竹马的小店伙计还是送给公爵儿子当情妇。这一切站在某个角度看起来，和你嘴里说的可怜的教皇和烦恼的国王没什么区别。人总是在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烦恼。”
    安德森再次陷入沉思，这次他沉思了很久。
    “我的这个愿望``````对您而言毫无价值吗？”
    “不，很有价值，他们向我展现了很多我一直尝试了解的东西。”
    “您想了解什么？“
    “人性！”深渊领主巴比伦的阴影略一沉吟，还是决定回答真相，人类对来自恶魔的窥测都带有本能的恐惧和排斥，但是面对安德森这个可怜的召唤者它似乎没有掩藏的必要。
    “人性的混乱和扭曲让我深深着迷，我一直试图去理解人类的行为，但是至今还是毫无头绪，象现在的你，历尽千辛来到世界之巅并且成功召唤出了我，却只为了一个小小的心愿，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你的愿望非常精彩，虽然它很简单，但是给了我很多思考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