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游侠正少年》第三十一章 玉珠

    “二弟真的对七妹妹有那个意思？”
    “嗨！旁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鹤之平时咋咋呼呼那个样子，这一到了七妹妹面前全没了，你是没看见今天他瞧七妹妹的那个眼神，哎哟，躲躲闪闪的，唯唯诺诺那个样子，就这么样子，像个小丫鬟似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贺西霖说着说着便伏在床上大笑起来，笑得用手直捶床板。
    “好啦好啦，官人多大的人了呀，怎么还刻意去看人家这种事情取乐。”许玉珠忍着笑把贺西霖从床上拉了起来。
    “哎哟，今天我和门主肠子都快笑断了，笑得人家七妹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林鹤之那个二傻子还在那瞪着一双大金鱼眼睛什么都不明白，哈哈哈哈哈哈！”贺西霖坐起来依然笑得直拍桌子。
    这一来，许玉珠也被贺西霖的笑声和绘声绘色的描述逗得笑出了声，笑了很久都没停下来，两人差点吵醒了睡在一边的孩子。
    “你们下次别当着七妹妹的面去开二弟的玩笑。虽说七妹妹是和你们一样的少侠，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你们可别失了分寸。”许玉珠渐渐止住了笑声，想了想，认真地对贺西霖说。
    “放心吧娘子，我都知道。”贺西霖揉着肚子慢慢直起身。
    “对了，除夕夜的时候你们不都是去宫里了吗，年夜饭那饺子就是二弟和七妹妹两个人包的，俩人一个擀皮一个包，我当时只是说他们配合够默契的，也没往这上想，原来他们那个时候应该就已经有意思了。”许玉珠回想了一会说道，“那天门主在屋里陪着咱们阿平，我在厨房忙着煮饺子，外屋就他们两个人忙着包饺子，应该是一边干活一边聊了一整天了的。”
    “你看看，我就说，肯定是有前因，我说呢，我去金陵的时候鹤之对七妹还没这样，怎么一回来变成这样了。原来渊源在除夕夜那天啊。”贺西霖仿佛错过了什么一样惋惜地摇了摇头。
    “说不定还不止除夕夜的时候，人家以前私底下说什么，咱们哪能都注意着。”许玉珠说，“要这么说，今天这么一出，倒没有什么稀奇的了。”
    “可惜林鹤之那个二傻子，这会儿了他倒开始躲躲闪闪的了。”贺西霖想了想，还是想笑。
    “七妹妹倒真真是个性情中人，什么事都不藏着掖着，这场比剑这么一看确实显得二弟有些忸怩了。”许玉珠也笑了笑，感慨了一句。
    “若不是性情中人，怎么能女扮男装离经叛道游走江湖这么多年呢？”贺西霖也跟着感慨道，“哎，你想想鹤之那样性情的人，我之前也常常想，得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受的了他那咋咋呼呼的脾气啊，现在看来，果然一物降一物，来一个比他还要叛逆还要大胆的，立刻让他服服帖帖的，哈哈！”
    “门主日日盼着见孙子辈呢，若是真的有情，官人早日牵个线促成了他们岂不是好？”许玉珠想了想，问道。
    “不急，既然两面都有了意思，那就先让他们自己磨合去，磨的时候差不多了再牵线就好。”贺西霖笑了笑，一手把许玉珠拉过来紧贴着自己坐下，“我之前和门主、鹤之聊天还开过玩笑，说让鹤之赶紧物色个媳妇，生个小闺女来正好给我当儿媳妇，没想到还真让我给说着了。”
    “别闹了，儿子才多大，官人就开始琢磨儿媳妇的事了。”许玉珠浅浅地笑了一下，看了看熟睡在一旁的儿子，停了好一会，轻声说道，“我倒愿意儿子以后能像二弟一样，找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不必重蹈我和官人的覆辙。”
    贺西霖闻此言沉默了很久，想辩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玉珠，我说过的，会一直对你好的，我是个说话算数的人。”想了很久，贺西霖才说。
    “我都知道，官人，我也说过的，会好好侍奉官人。”许玉珠点了点头，朝贺西霖笑了笑，起身去收拾贺西霖扔在椅子上的外衣。
    贺西霖看着许玉珠的背影，一时有些心酸，可又不知道这份心酸从何而来。
    可能此时他和许玉珠都有些羡慕林鹤之和顾新，对于他和许玉珠来说，再也没有可能有和他们一样的那种感情了。
    几年的时光里，他尽着丈夫的职责，很尊重许玉珠，处处注意照顾她的感受，许玉珠也做着一个贤惠持家的妻子应该做的一切，孝敬着何文鼎，和众少侠的关系都很和睦，替他打理小小的家。他们很少因为琐事争吵，因为一旦有了分歧，许玉珠便处处都听着他的，按他的意思处理着家中的每件事。不久前他们还有了一同养育的儿子，孩子的小名是许玉珠起的，阿平，平平安安的好蕴意，大名是他起的，贺明磊，光明磊落的好蕴意。
    可是他和许玉珠也从来都不避讳的就是，他们之间除了责任和亲情，别无其他。
    其实世间称得上举案齐眉的夫妻大多是如此，他们不可谓不幸福，这样的日子也是极其的简单而舒适。
    但是再无机会知道纯粹的爱慕是什么感觉，难道不是一件极其遗憾的事情吗？
    贺西霖原本以为能安安心心地奉父母之命苦等他如此多年的许玉珠是甘心过这样一种生活的，是和千千万万如此度过一生的女人一样，认为日子本就该如此度过的。
    但是他慢慢发现自己错了，他低估了许玉珠。
    她识字不多，只善于女红，做家务得心应手，是一个被严格以贤良端淑的标准教出来的女子，但是她的内心深处，是强烈地渴望一份真挚的爱的。
    从她看向顾新的眼神中写满了羡慕的时候，贺西霖就意识到，把青春消磨在恪守婚约和这样琐碎的生活中，许玉珠是有不甘的。
    可惜，她渴望的那种爱，贺西霖给不了她。
    每次想到这里，贺西霖都觉得愧疚，他宁愿许玉珠什么都不明白，也不愿意她什么都明白，但只是因为他放弃了所有。
    他能做的只有对她好，照顾她，但是他知道，这样弥补不了什么。
    “官人，床铺收拾好了，早点歇了吧。”正想的出神，许玉珠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贺西霖收回了蔓延开的思绪，应了一声站起了身，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