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过半。
烈日半西隐,晚霞初映空。
落日余晖下的燕军临时营寨内。
奔波忙碌了近乎足足一日之久的各部将士。
除肩负着酉、戌两个时辰巡营重任的两三千士卒外。
余者无不早早地便归了各自营帐。
一时间偌大的营寨内除中军大帐所在的方圆数百步范围外。
余处无不回荡着道道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就在那近乎无处不在的鼾声愈发地响亮之际。
燕军临时营寨中军大帐内。
一场足足汇聚了三四十位大小将领的军事大议。
终是随着许奕郑重起身相送,而彻底暂告一段落。
在这场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的军事大议中。
许奕除再度着重明确各部战略部署之事外。
其余时间则全部用在了练兵部署一事之上。
而所谓的练兵部署一事。
即:趁敌踪迹未现之际,尽可能地通过练兵的方式加强战场上相邻两个部曲之间的临阵协作能力。
而这其中则尤以朵颜左卫、朵颜右卫两卫将士为重中之重。
相较于同操同练多达一年之久的燕军陷阵、先登、玄甲三营将士。
朵颜左卫、朵颜右卫两卫将士无论是从自身战力而言,还是从战阵协同方面而言。
皆落后于燕军陷阵、先登、玄甲三营将士十余个乃至数十个台阶之多。
无论是先前迎战尸逐王大军也好。
亦或者此次迎战浑邪王、新日王联军也罢。
朵颜左卫、朵颜右卫五千余将士所充当的角色。
无非就是追击溃军,尽可能地扩大陷阵、先登、玄甲三营将士所取得的战果。
以及战后清理战场等诸事。
若许奕对朵颜左卫、朵颜右卫的期望仅仅只是介于战兵与辅兵之间的两支军伍的话。
那么其又何必调叶文雄、齐维才、寇德厚、尚岩庆四人各携两百将士入朵颜左卫、朵颜右卫?
其又何必将自尸逐王大军中所缴的甲胄全部给予朵颜左卫、朵颜右卫?
显然。
许奕自立下朵颜卫的那一刻起。
其对朵颜卫的期望便是战兵!真正可以独当一面的战兵!
而非那介于战兵与辅兵之间的军伍!
也正因此。
此次军事大议中。
许奕方才会在着重明确各部战略部署后。
将其余时间全部用在练兵一事之上。
其真正所图的便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
力争在最短的时间里令朵颜左卫、朵颜右卫能够真真正正地独当一面。
从而为日后的直捣匈奴黄龙以及图谋天下增加些许筹码。
不多时。
燕军临时营寨中军大帐内的三四十位领兵将领便已悉数退去。
待诸将身影全部消失于中军大帐后。
身披全副黑漆山文甲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之上的许奕不徐不疾地站起身来。
略展筋骨后随即迈步走向大帐一侧所悬的偌大舆图前。
目光极其平静地望向舆图中所标注的燕军临时营寨方圆数十里。
“现如今万事俱备,只待敌至。”
不知过了多久,许奕嘴角忽然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
相较于先前与尸逐王大军之战。
浑邪王坚昆、新日王兀吐司所率兵马数量虽足足有着近四万之巨。
但其所带给许奕的压力,却远不胜先前的尸逐王大军。
归根结底。
浑邪王坚昆、新日王兀吐司所率兵马数量虽倍数于尸逐王哈曼。
但若是论对燕军的战意以及必胜之心。
十个坚昆、兀吐司加在一起,也很难比的过一个哈曼。
若非如此。
浑邪王坚昆、新日王兀吐司所率兵马又为何会落于尸逐王大军身后这般远?
又为何会至今仍未曾显露半分踪迹?
领兵主将心中战意尚且如此。
其麾下将士心中战意自是可想而知。
而一支军伍若是心中无浓浓战意以及必胜之心做支撑。
那么其一旦于战场之上遭遇一些较大的打击。
则极有可能顷刻间溃不成军,从而兵败如山倒。
......
......
时间如白驹过隙。
世事如白云苍狗。
眨眼间。
三日光阴便已然匆匆逝去。
而在那逝去的三日光阴里。
朵颜左卫、朵颜右卫五千余将士除吃饭睡觉以及如厕外。
其余时间基本全用在了列阵操练上。
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三日的刻苦操练虽注定无法令朵颜左卫、朵颜右卫彻底脱胎换骨。
但有了这三日的刻苦操练。
朵颜左卫、朵颜右卫五千余将士终究还是能自接下来的大战中少流些血,少死些人。
不知不觉间。
午时已至。
烈日高悬、万物恹恹下的燕军临时营寨内。
朵颜左卫、朵颜右卫以及陷阵、先登、玄甲三营无事将士。
无一例外地皆聚集于中军指挥高台四周的空地之上。
顶着三伏烈日汗流浃背地行那列阵操练之举。
就在许奕端坐于中军指挥高台上首太师椅之上。
目不转睛地望着下方一众刻苦操练的燕军将士身影之际。
燕军临时营寨外忽然奔来数十骑。
那数十骑腰间无一例外皆别着一杆赤红色的令旗。
“吾乃先登营斥候甲曲曲长公孙正!”
“有紧急军情需通禀王爷!还请速速核验!速速开门!”
方一奔至燕军临时营寨前。
为首一骑便快速勒停战马,随即快速自腰间取下一枚稚童巴掌大小的令牌。
随后快速将其递向前来核验身份的一名燕军值守士卒。
“公孙曲长还请稍待。”
值守士卒接过令牌后轻道一声,随即快速将令牌置于身旁袍泽所持印廓之中。
待令牌与印廓严丝合缝地吻合后。
值守士卒当即连连朝着营寨内挥舞手臂。
“核验无误!速速放行!”
“核验无误!速速放行!”
“核验无误!速速放行!”
其话音方落,燕军临时营寨门前数道摆满长枪的拒马便被人快速搬开。
数道摆满长枪的拒马方被人搬开可容纳一马通行的空隙。
先登营斥候甲曲曲长公孙正当即一扬马鞭快速穿过那数道拒马。
直奔位于营寨最中心处的中军大帐而去。
公孙正方一奔至中军所在范围内。
当即便有两名问心百卫带其一路畅通无阻地行至中军指挥高台下。
“启禀王爷。”
“浑邪王、新日
王大军已至我军三十里外。”
“且此时正于我军三十里外行安营扎寨之举。”
公孙正行至中军指挥高台五步外,随即翻身下马。
面朝中军指挥高台上的许奕深深俯身抱拳行礼道。
“敌军兵马数量可曾探清?”
许奕自上首太师椅站起身来,随即迈步行至指挥高台边缘处开口问道。
“回王爷。”
“据探,浑邪王、新日王所率兵马数量当在三万七千人上下。”
公孙正闻言当即如实回答道。
“三万七千人上下。”
许奕闻言不由得眼睑微垂一瞬。
随即再度看向中军指挥高台下。
“浑邪王、新日王所遣斥候最大探查距离为多远?”
许奕略作定神,随即再度开口问道。
“回王爷。”
“浑邪王、新日王所遣斥候大半游离于匈奴大军五至十里范围之内。”
“少量斥候游离于匈奴大军十至十五里范围之内。”
“而超出十五里范围后,则再无匈奴斥候身影。”
公孙正沉吟数息,随即快速如实回答道。
“匈奴斥候可曾发现我军身影?”
许奕闻言不由得沉默数息,随即再度开口问道。
“回王爷。”
“匈奴斥候自始至终皆未曾显露过异样。”
“以末将之见。”
“匈奴斥候当是并未发现我军斥候身影。”
公孙正闻言后不由得沉吟数息。
数息后公孙正再度开口回答道。
“孤已知晓,再探再报!”
“汝等切记!”
“若敌军营寨兵力分布一事不可为。”
“那便无需再理会此事。”
“除此之外。”
“探查敌情时,我军将士行踪一旦暴露。”
“斥候甲乙两曲将士务必第一时间全部后撤归营!万万不可行冒险之举!”
许奕沉吟数息,随即沉声下令道。
“末将遵令!”
公孙正闻言不由得心中一热,随即连忙再度深深俯身抱拳行之一礼。
“去吧。”
“切记切记!”
“一旦有一人行踪暴露!”
“斥候曲甲乙两曲将士务必第一时间全部后撤归营!”
许奕微微摆手再度叮嘱道。
“是!”
“还请王爷放心!”
“末将告退!”
公孙正再度深深俯身抱拳行之一礼,随即告退而去。
待公孙正身影彻底消失于视线后。
许奕略作定神抬头望了一眼天色。
随即再度看向下方那一道道顶着烈日汗流浃背地刻苦操练的燕军将士身影。
“汪敬伯。”
许奕顿了顿,随即开口唤道。
“末将在!”
始终立身于许奕不远处的传令官汪敬伯闻言当即出列俯身抱拳行礼道。
“传令各部将领。”
“敌已至三十里外。”
“今日操练之事到此为止。”
“各部将领各自点兵三百取水制冰,用以营帐消暑。”
“余者全部归营好生歇息。”
许奕略作定神,随即沉声下令道。
“遵令!”
传令官汪敬伯闻言当即再度俯身抱拳行之一礼。
随即快速转身部署传令一事。
不多时。
伴随着许奕一声令下。
中军指挥高台四周的那一道道顶着烈日汗流浃背地操练的燕军将士身影。
无不以曲列阵快速朝着各部营帐所在散去。
仅仅一两刻钟的功夫。
原本人满为患的中军指挥高台四周便已然变得格外地空荡荡。
待燕军各部将士悉数散去后。
许奕、辛思玄、问心首领一行人亦相继离了指挥高台,再度折返中军大帐。
......
......
未时过半。
悬空烈日愈发炙热。
就在燕军大半将士皆于满是凉爽的营帐内养精蓄锐之际。
公孙正再度率数十骑斥候腰别一杆赤红色令旗自远处狂奔归营。
不多时。
公孙正便在两名问心百卫的引领下。
再度畅通无阻地行至中军大帐所在。
“启禀王爷!”
“敌军营寨兵力分布情况,现皆已探明!”
公孙正迈步行至中军大帐上首五步外。
随即面朝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之上的许奕深深俯身抱拳行礼道。
“免礼!”
“敌军营寨兵力分布舆图可制成?”
许奕闻言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喜色,随即不徐不疾地开口问道。
“回王爷。”
“敌军营寨兵力分布舆图现已制成。”
“还请王爷过目。”
公孙正自怀中取出厚厚一沓宣纸,随即俯身双手托举恭敬上呈。
问心首领见状当即快速上前自公孙正手中取过那厚厚一沓舆图。
随即双手转呈至许奕面前。
许奕自问心首领手中接过那厚厚一沓舆图后。
方将其彻底展开,仅仅只是粗略望了一眼。
许奕手持舆图的手掌便不由得微微一顿。
素来古井不波的双眼中更是频频出现波动。
目之所及。
只见那舆图中所绘的匈奴营寨杂乱无章。
若不是细看。
许奕当真从那舆图上寻不到丝毫营寨的踪迹。
数息后。
许奕略作定神,随即自太师椅站起身来。
待将那厚厚一沓舆图以右下角所书序号收尾相应地全部平铺于书案之上后。
一副相对较为完整的舆图赫然浮现在许奕面前。
许奕无言地凝视眼前舆图片刻之久。
随即抬头望向五步外的公孙正。
“舆图绘制无误?”
许奕面色别样精彩地开口问道。
“回王爷。”
“舆图绘制无误。”
“末将与陈曲长初见舆图时亦是不敢置信。”
“为确保所制舆图无误。”
“末将与陈曲长数次带人潜入匈奴营寨两里内。”
“并以千里镜数次远观匈奴营寨核验舆图所绘。”
“结果无一例外。”
“匈奴营寨内的营帐部署以及匈奴兵力分布确实如舆图所制。”
公孙正闻言连忙再度俯身抱拳行之一礼,随即快速出言解释道。
“看来坚昆、兀吐司二人从未将我军真正的放在眼里啊。”
“如此也好......”
“如此也好啊......”
许奕闻言颇有些哭笑不
得的再度看向平铺于书案之上的舆图。
目之所及。
赫然可见整座匈奴营寨处处透露着随心所欲之意。
若是细论。
整座匈奴营寨的防御性当真是聊胜于无。
显然。
浑邪王坚昆、新日王兀吐司二人从未真正地将燕军五千兵马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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