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毓香与映秀送了两趟热茶给沈轻灵之后,便回了右厢房休息。
院子里凉风一卷,檐下的灯笼便忽闪忽闪地被吹动了。
一道黑影蹑手蹑脚地翻进院中,在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往左边的主人寝卧走去。
寝卧内无灯。
光是站在屋外,都能闻到那淡淡的女人香,沁人心脾。
黑影状似贪婪地攀在门口深嗅了几下,随后从袖笼里取了一根长管出来,把门濡湿一个小洞,将长管放入小洞内,嘴凑过去轻轻吹气。
缕缕白烟自长管缓缓飘入寝卧。
约莫是一炷香的时间后,黑影轻轻推开门,迈了进去。
左边的床榻已经拉了帷幔,月光隔着窗户,照了一丝半缕进屋子,便能隐约看到床上侧躺着的秀丽身姿。
而黑影蒙着脸,搓着手,一步步靠近。
等接近了床榻之后,黑影狞笑了声,陡然俯身,将帷幔一把撩开,随后便扑向了床上的人。
然而叫黑影意外的是,怀中并非是软玉温香,而是硬邦邦的玉枕。
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头就被重重敲击了一下。
敲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沈轻灵。
“阁下这深更半夜地闯女子闺房,所为何事?”沈轻灵双手紧握麻绳,一脚踩在黑影的背上,将麻绳绕了两圈,套在他脖子上。
咻。
屋内的灯一下子就亮了。
外间听到动静的毓香和映秀赶忙冲了进来,她们两人是一人手里拎着一根木棍,随时准备下手。
可当她们将黑影的面巾扯下时,才发现这人居然是沈秋华!
“二娘子……怎么是他?”
“他这么晚了过来,是想做什么?这个混账东西!”
“二娘子,咱们是不是要把他捉了去保官!”
毓香和映秀气得直咬牙。
被敲得七晕八素的沈秋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犹在梗着脖子怒吼:“谁他娘的打老子?老子要了她的命!”
话还没喊完,脖子上的麻绳骤然收紧。
“呃——”
沈秋华顿时脸红脖子粗,两眼瞪眼圆,目眦欲裂。
“我问,你答,但凡你有一点不如我的意,今儿个你就别想走了。”沈轻灵冷冰冰地凑近沈秋华,警告道。
紧接着,不给沈秋华思考的时候,她再次发问:“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了小厮在外面守着?还有谁知道你今天晚上过来?你过来,是想做什么?”
“你个小娘皮!”沈秋华的声音已然变了样,只不过语气更加恼火,“你要不放了老子,今天老子今天干死你!”
沈轻灵不太耐烦地再次收紧了手里的绳子。
有些呼吸不过来的沈秋华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后这人实在不好惹,粗喘了几口之后,哑着嗓子说道:“我,我一个人过来的。”
“嗯,继续。”沈轻灵的脚使了使劲,将人顶得成了张弓。
“没……没人在外面守着,我怕被发现,只让他们、让他们在我自己的院子里等着。”
沈秋华说的,真假暂且不辩,其目的却已经显而易见。
白日里沈轻灵与沈秋华会见时,沈秋华的眼神其实已经十分赤裸。只不过当时沈轻灵是没想到这人色胆包天,居然一个晚上都不想等,直接趁夜摸了过来。
好在沈轻灵向来警觉,夜里浅眠。
所以当沈秋华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院子时,沈轻灵早就醒了,并做好了反制的准备。
酒囊饭袋在沈轻灵手底下当然是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来做什么的?”沈轻灵明知故问。
沈秋华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没有回答。
啪!
沈轻灵才懒得跟他多说半个字,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并再次抬手,准备继续扇下去。
“是,是,是我鬼迷心窍……”沈秋华被打得两眼冒金星,嘴里都说不出个囫囵句子了,“我是想过来看看你,只是看看……只是看看。”
“看看?我记得你白天对我的态度十分恶劣吧?难不成当时是装模作样,故意等着夜里来一次突袭?”沈轻灵松了脚,将人直接提溜了起来,“沈秋华,我觉得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沈秋华咽了口唾沫。
见他那副怂包模样,沈轻灵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说:“我是从流民堆里活下来的,黄河水患时,我身边不光没有护着我的人,我还需要去照顾伤患。”
刘沟村的百姓的确质朴。
甚至狗蛋在看到沈轻灵救邵英之后,对她只有崇敬。
然而一切不会总是顺风顺水。
沈轻灵在带领着刘沟村的百姓躲上雀儿山前后,遭遇了不下十次流寇山匪。每一次,都是她带着那群不曾习武的村民,真刀真枪地杀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之后雀儿山上到处都是险境。
同时也是雀儿山上大部分都信服沈轻灵的原因。
一介女流,统领百余人,靠的是她手里的刀,是她的遇事冷静和杀伐果断。像沈秋华这也的草包,她砍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毕竟,这世上永远不缺蠢人。
“你……你……你要是动我,我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沈秋华意识到自己性命不保后,急忙喊道:“他们不会放过你,我母亲更不会放过你!”
说完,像是怕沈轻灵铤而走险,沈秋华又讪笑了几下,磕磕绊绊地补充:
“你要是放了我,我保证不会再过来,你我可以相安无事。”
可沈轻灵清楚,眼前这个人寡廉鲜耻,最擅长做的就是背信弃义。他嘴里但凡有一句话是真的,名声都不至于臭遍汴京。
“沈秋华,你当我是什么人?”沈轻灵把人丢在椅子上,随后示意映秀与毓香出去院子附近检查检查。
眼看着两个婢女出去,沈秋华慌了,尖着嗓子喊道:“救命——”
两个字出口,一团布就塞在了沈秋华的嘴里,将他余下的话全数堵了回去。
“原本我是想着,留你多活两日。”沈轻灵转身到一旁取了锋芒毕现的短刃过来,一边把玩着,一边说道:“可惜你自己不惜命,上赶着往我面前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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