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天行道》第一百五十二章 神魔之能

    李子秋传授给张灵雪的,本来就是脱胎以西藏密宗的观想修行之法,藏密讲究身口印三密合一,以手印触发心决,借着观想本尊,达成与本尊神灵合而为一的目的,据说能由此而激发人身潜能,达成不可思议的神通法力。
    以李子秋前世那种身处于科学体系教育下长成的心理学家,对于所谓的神通法力之说自然是嗤之以鼻,但是藏密的修行能够起到一定激发人体潜能的作用,这却是无可置疑的事情,别的不说,就是那套繁复无比的手印体系,本身就是锻练手部灵敏度的极好训练方法,已经被不少地方应用到了相应的训练之中,若非如此,李子秋也不会去如此注重实际操作层面的藏密修行方法。
    只不过他教给张灵雪的,应该说是改良过的西藏密宗的修行方法,传统的西藏密宗修行里头,观想自我所奉请的本尊,并不仅止于观想到那些细微无隐的外貌特征,而是包括了观想这些本尊神灵的喜乐悲愁,观想他们的每一份喜好与个性,而他们修行的最高目标是将自己的一切思维与自我尽皆放弃,将自我尽数融入到这些神灵本尊之中。这其中有着什么宗教学意蕴李子秋并不想深究,但至少以他心理学专业的眼光来看,这却等若是催眠出了一个最起码不是正常人应该拥有的第二人格,然后放弃第一人格去与之融合,虽然看上去密宗修行者好象没有多少不正常的,但从心理健康的角度出发,这样的操作手法未免也太过危险了一些。
    而他传授给张灵雪的,虽然借鉴了密宗的一些修行方式,但在最关键的地方却是以张灵雪的自我意识为主导,去试着掌控她心目之中最黑暗混乱的那部分潜意识的投射,这种不伦不类的修行方式,若在后世弄出来只怕难免被一班信徒围攻,不过在这隋唐年间反正就连藏传密宗都未曾出现,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会惹来什么麻烦。
    在李子秋看来,这种修行方式事实上也等若于一种自我心理引导,就算不能够全然解决张灵雪之类人的心理问题,但起码也可以让他们将自心之中那原本不可控的心理阴影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而至于这种方式是不是还能够达成原本藏密所说的那些修练成果,本来就不在他的考虑之内,毕竟李子秋自己从来也不曾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
    只不过在这个隋唐年间的时代,在见识过所谓的先天高手身上那神秘的内力与意识之间的关系之后,李子秋对于这些更多关注于精神层面的修行方式,究竟会不会起到什么连他也料想不到的作用,也有了些新的猜想,否则他也不可能会费尽心思去想着从张灵雪身上获取到那能够得以进入传说之中集体无意识所在的方法。而今天教给张灵雪的,无论经过他怎样的更动,也同样是一种锻练对于潜意识能量把握与发挥的极佳的方式,他把这种法门教授给张灵雪这位本身内力修为不凡,又对玄门之学极为了解的女天师,虽说是形势使然,但多少也有点儿想在她身上做点试验的意识。
    化念自我,观想本尊,这一套脱胎于藏密的修行方法毕竟已然历经了千余年的积累与传承,不管李子秋对它的评价如何,但起码也是具备了足够的神秘与吸引,张灵雪本身也是对于玄门之术上有着颇高修为的人物,虽然现下时间匆忙,李子秋传授的只是一个大略的方法与最开始的口决与法门,但张灵雪却已然可以听得出如此法门的殊胜高妙之处,几乎迫不及待地就进入了修行的状态之中。
    李子秋虽然修行的可以说是属于最上乘的武学,甚至也曾亲身见过不少当世也算得上站在顶峰的先天武者,只不过由于他这个在世佛尊的身份,与他所接触过的这些武者之中,虽然无论下至慧彦,上至道信,都是倾心教授,但所传授的基本上却都是一些他们最得意的功法战技,却极少对于这位在他们眼中几近于无所不知的转世佛陀,来讲授什么基本的武道理论。
    毕竟李子秋这一路以来,给予他们的感觉都是如此高深莫测,纵然是心境圆明如禅门宗祖道信,也自然而然地就将李子秋看成了与他同一等级的人物,虽然知道这位转世佛陀或许是因为刚刚转回人间世的关系,未曾掌握多么强大的武力,所以不惜以易筋经相授,但在与李子秋的交流之中,时常涉及得却也都是那些武道之上至为深奥的道理,而不可能如同对待寻常弟子一般循序渐进地加以讲授。
    再加上李子秋本身的知识体系与这个大隋年间时代的所有人可以说都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套系统,尤其是当时在与道信这位武学大师相处的短短数月时间里面,他怎么说也还是需要在道信面前保持着他那在世佛陀高高在上的形象,所以对于道信的问题他也是有意无意地往形而上的路线上面引,以至于他现在的武学修为其实并不算低,但若是真正说起他在武道之上的见识与目光,反倒很可能远远不如张灵雪。
    也正因此,他对于自己传授给张灵雪这一套脱胎于藏密之中的修行方式,也只是定位于起码在调理心理状态上将会起到一定的效果,却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等焠炼心性的功法,与这个隋唐年间独有的古武内力相结合之后,究竟将会发生着什么样的变化。
    “吁。”张灵雪仰头向天,感受着自己心境那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脸上的喜色却是渐渐地褪了下去,眼神里重新又是闪过了一丝茫然。
    她是第一次习练这位李子秋这位少年神师的神妙功法,哪怕就是因着她原先基础扎实,又自在玄门之术上有过极深的浸淫,但也不过就是可以算是按照这位神师所说地刚刚跨过门槛罢了,然而她却已然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精神之上那近似于地覆天翻的成长与变化。虽然武道与玄门之上的修行并不尽然相同,但至少在这精神境界之上的要求却是极为一致的,如果能够据此修习,那今后究竟能够成长到哪一步,张灵雪自己也不敢确定,但她却可以肯定有这法门相佐,自己今后的成就绝对可以达到一个自己之前不敢想像的地步。
    事实上这里面或许也有着张灵雪自己太过高估了李子秋这门功法效应的缘故,毕竟如果以李子秋的眼光来看,像张灵雪这种心底里头压抑着这么浓重的负面情绪,有着这么沉重心理压力的人,可以说已经是应该进行心理咨询的潜在患者,而他虽然教给张灵雪的这种观想法,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是针对着张灵雪这个方面进行心理调节,张灵雪在修行有所小成之时,可以说心头有着从来未曾有过的轻快之感,难免对于李子秋的能力以及这一门功法的效果有着极高的评价。
    只是哪怕就是在现在她的自信空前高涨的时刻,一想到心底里头逃不过去的那个难题,却也不由得还是涌起一阵莫名的无力之感。
    虽然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现在有了李子秋这位少年神师所教授的功法,不管在武道修为还是玄门之术上面,都将可以达到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然而若说真的是否能够成长到真的能够依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那个一直困扰着她,或者说困扰着她举族中人数百年之久的问题,她却还是全然没有把握。
    不!应该说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哪怕就是在她最为自信满满的那一刻,其实她心底里头也是明白,就算她有了再不可思议的进步,她也绝不可能拥有真正去解决这个问题的能力的,甚至可以说只有拥有了李子秋传授的这种神奇的功法之后,她也只不过才由此具有了敢于真正去面对那个如此可怕的问题的勇气。
    那就如同最恐怖的地狱一般的场景,数百年来已经成为他们全族历代以来所有人内心深处最为屈辱的噩梦,她的族人从不缺乏最勇猛的战士,也从不缺乏有大智慧大毅力的人物,但几乎每一代族人之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人才,都自想尽办法,想着能够有一天打破这个最可怕的诅咒,想着能够有一天把自己祖先的英灵从那个最可怕的噩梦之中拯救出来,有不少族中的天纵之才,毫不顾惜地为此付出了性命作为代价,但是直到如今,也从来未曾有一个人如愿以偿地达到目的,甚至于就连稍稍憾动一下那个如此恶毒的魔法都做不到。
    那已经绝对不是人力所能够达成的领域了,这种延续了数百年之久的炼狱折磨要,已经绝对是只有最可怕魔神才有能力可以做到的事情。
    虽然这些年来她从塞外到中原,也曾学习过种种似乎具有了不可思议能力的各种术法,也曾见识过在那些在寻常人看来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已经直如神魔一流的人物,虽然她也曾经对于这些寄予了种种希望,然而她内心深处其实早就已经明白了,这些力量都还不足以解决困扰着她们族人的那个噩梦,甚至于都还不足以对于那个如此可怕的场景造成哪怕任何一丝的影响。
    要真正解决这种或许只有真正魔神才有能力布置下来的恶毒的禁制,或许也是只有真正的神佛之属才可能拥有的能力了。
    在今日之前,虽然张灵雪还是从来也没有放弃,但是她心底里头的希望其实已经极为渺茫了,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会将那个原本念兹在兹,无日或忘的场面生生压缩进了心灵意识的最深处,甚至于根本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事实上她的所有族人都从来也绕不过去的可怕的场面。
    直到现在……
    张灵雪不自觉地抬起眼,看了离自己不远处那位还自闭目入定,对于自己的所有动作都自恍若不闻的少年神师。
    李子秋教授给她的这一套功法,给予张灵雪的震憾,无论如何形容都不为过。然而张灵雪从李子秋的言谈之间却可以明白,这一套法器与功法,或许确实也算得上是这位少年神师的不传之秘,但却绝对算不上是眼前这位少年神师最高明的功法所聚。别的不说,单单那个盒子里面的玉像,就远不止于她手上所拥有的这座神魔本尊。经过刚刚的修行试验,张灵雪已经毫不怀疑李子秋能够根据这盒子里面的每一个玉像法器,传授一套不同的修行功法,而能够掌握住这么多不同功法的人,无疑已经站在了一个完全超越了这个盒中玉像所蕴含的功法所能涵盖的更高的层次。
    就刚刚短暂的修行所感觉到的那本尊神魔身上所蕴含着的潜力与威能,就已然足以让张灵雪感到难以企及,而眼前这位明显已经超越了这个层面的少年神师,所拥有能力,更是让张灵雪简直觉得难以相像。
    她原本来到这位少年神师的身边,确实有着观察这位少年神师的意思,不过更多地只不过是不相信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人能够有能力,去突破西城塞那前代圣巫以命为诅所设下来的诅咒,只是自从见到李子秋以来,这位少年神师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表现出了出乎于她意料之外的能力,在不知不觉之间,张灵雪对于李子秋的态度也已经由开始时的观察进而到了想着向这位少年神师借鉴学习,到得现在,却已经几乎可以说是近乎于全然的崇拜了。
    就算以她的眼界与见识,也觉得眼前这位少年神师这些时日以来所表现出来的真正能力,实在可以当得上是高深莫测,就算是她那位已经被人奉若神明的师尊,又或者是她那位号称当代天师的义父,都远不能够如同眼前这位少年神师这般,给予她这种渊深海阔,完全捉摸不透的感觉。
    若是能够是到眼前这位少年神师的全力出手相助,或许,自己族人追寻了几代人时间都不能完成的事情,也能够有一个料想不到的结局呢?
    蓦然之间,张灵雪的心目之中,却是浮起了这么一个连她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而她那素来平静无波的心境,居然也不由得随着这个想法的生起而有了些许异样的情绪。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现在在她的心目之中,居然已经理所当然地认为,如果说这个世上真的有人能够发挥出近似于神佛的能力的话,那只怕也只有着落在眼前这位少年神师的身上了。
    只不过她只不过稍微愣怔了半晌,就自收回了投向那位少年神师的眼光。她深吸了一口气,平抑下有点儿激荡的心情,却是又开始手捏印结,准备继续地进入到下一阶段的修练。
    虽然现在她对于这位少年神师,有着极大的希望,但她却根本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够让这位年轻的强者,会去冒着那九死一生的凶险,去替他们族人与那明显是同样具有大法力的恶魔才能够留下来的禁制拼上一场。哪怕她,或者说她所有的族人,都可以为此而不惜一切,然而她也实在没有把握能够打动这位少年神师。
    毕竟这些天来,虽然她可以说是一直跟在这位少年神师的身侧,然而她却还是觉得这位少年神师的一切,都如同笼罩在迷雾之中,在那雪山之巅上面,这位少年神师都自是与那些寻常军士同吃同住,除开时不时表现出一些让所有人都觉得难以置信的神奇能力,他甚至于就根本看不出什么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不过今天既然李子秋肯传授如此玄妙的法门给她,至少证明了这一段时间里她的表现已然得到了这位少年神师的初步认可,如果自己能够在短时间之内表现出在这一法门之上常人所不能及的天赋,或许能够得到这位少年神师的进一步认可,能够让二者的关系更进一步也说不定。
    张灵雪并不清楚眼前这个家伙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在玄门之中,传法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含义,所以她也只能够根据自己的知识,做出了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她细心地收起了玉像,按照李子秋的说法,取来丝线将那玉像悬在胸前,已经入门的她,甚至已经不需要在面对玉像,她只是垂眉闭目,双手结成印契,缓缓移到当胸玉像的位置,眼前就已然又重新出现了那一场无边黑暗弥漫着的天地苍穹,那一尊本尊神灵,正自一动也不动地站在这一片天地的中心,虽然它与张灵雪一般闭上了眼睛,然而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似乎弥散到了这一片天地的每一寸角落之中,就恍若它真的就是这片天地的主宰一样。
    虽然尊神灵并没有做出丝毫动作,然而张灵雪却可以清清楚楚感应到这尊神灵的胸膛正自以一种微弱的节奏不断的起伏着,而这种节奏,正好跟她现在那进入入定状态之后若有若无的呼吸频率完全一致。在经过了刚刚的入门修行之后,她现在已经可以初步地契合到自己所奉请的这尊本尊神灵之中。
    正当张灵雪想着运转下一步的修行方法,以更进一步地将自我融合到这尊本尊神灵之中的时候,忽然却是整个人都从地上跳了起来,她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离自己不远处那还是不语不动的李子秋,哪怕就是在她第一次目睹那个困扰了族人数百年的噩梦的真实情形的时候,她也从来不曾露过这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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