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鹰》【176】 谁是黄雀?

    骨碌、骨碌,李俊荷的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来回的滚动,随着“粤雷”号炮击的震动一来一回它不断的制造着金属的噪音。当然这时候李俊荷根本就没有注意这彻耳的声音,只是傻傻的看着身前一个破洞发呆。
    从“粤雷”号舰桥外面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一个喇叭口似地破洞不断的射出金色的灯光,这是舰桥里的灯光,那发异常精准的127毫米炮弹不用说就是从此处射进去的。
    这个位置可是离李俊荷没有多远,实际上如果他当时再向左多走一米,恐怕这发炮弹会直接将其爆头,哪怕是没有爆炸,巨大的动能也足够将李俊荷的身体砸碎。
    看看李俊荷身边的磁罗经台和后面的海图桌吧,这些就是胆敢阻挡炮弹去路的下场,一个已经四分五裂变成一堆破烂,另一个也扭曲得不成样子。
    感谢上帝,这是一发臭弹,感谢上帝,李俊荷没有多走那么两步,如果不是他老人家,故事就要提前结束。
    从震惊中苏醒过来的李俊荷心有余悸的看了墙上的破洞、变成破烂的海图桌和磁罗经,又看了看同样大难不死的几个水兵,一种幸福的感觉是油然而生,人不经历生死就不知道生命的可贵。
    “有人受伤吗?”李俊荷问了问周围的水兵。
    他得到的答案是众人一致的摇了摇头。
    骨碌、骨碌的声音还在继续,回过神来的李俊荷总算有功夫看看这发异常精准的臭弹。说真的,这个世界上像它这么精确的炮弹确实没有,能直捣黄龙可又能毫不伤人,这可真是一发和平的炮弹!当然用和平来形容这么件杀人的武器确实是一种讽刺,但此时此刻李俊荷就是这么想的。
    李俊荷弯下腰小心的扶稳了这发还在不断“躁动”的炮弹,从形状上来说它已经严重变形了,浑身漆黑头斜尾歪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烟火味。李俊荷扶着它前后左右的仔细观察了一番,总算知道这发炮弹为什么这么热爱和平了。
    这该死的炮弹根本就没装引信!
    李俊荷可以勾勒出这么一番场景,弹雨横飞的“南泰”号上,急急忙忙的弹药搬运手没等引信安上弹头就匆匆忙忙的将其送上了炮位,而同样马虎的装填手也没有注意到这一问题就将其送进了炮膛,接下来装填好药筒随着枪炮官一声令下,这发注定不能引爆的炮弹就完成了它极其精准的手术刀似地一击。
    说实话李俊荷除了要感谢“南泰”号上马虎的水兵之外,还得感谢兵器局的人,幸好南洋的炮弹里装填的炸药不是苦味酸之类极其敏感的玩意,而是相对迟钝的炸药,不然哪怕是没有引信这发炮弹也会因为剧烈的碰撞而爆炸。
    长吁了一口气李俊荷抱着炮弹走出舰桥,一抬手将其扔进了大海,仿佛这甩掉的不光是一发臭弹那么简单,走回舰桥他微笑着冲目瞪口呆的水兵们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厚福!”
    似乎是在印证李俊荷结论的准确性,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舰桥下方传来一阵发自内心的欢呼。
    李俊荷心中一喜,难道是击中对手了?他急匆匆的又冲出了舰桥站在飞桥上向远方看去,只见原本在大海里时隐时现宛若流星般的“南泰”号突然喷发出滚滚浓烟,在这如墨龙一样的黑烟中时不时的还闪耀的火焰,很明显“南泰”号起火了!
    李俊荷高兴的向前甲板的炮手呼喊道:“干的好!兄弟们!再给他来几炮!”
    李俊荷的夸奖并没有得到炮手们积极的响应,似乎大家对他的夸奖有些尴尬。
    半刻之后的李俊荷总算知道了原因,霍云扭捏道:“舰长,这不是我们打中的。”
    李俊荷纳闷道:“不是你们打中的?难道这附近还有第三条船?你开什么玩笑。”
    王冕也说道:“舰长,不是玩笑。我们确实没有打中它,它是自己爆炸起火的。”
    李俊荷惊愕道:“自己爆炸?”
    王冕点点头回答道:“是的舰长,我们刚准备开火,就看见一股火焰从它后面窜了起来,然后就听见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爆炸?
    李俊荷心底暗自琢磨着,军舰上能爆炸的东西不多但个个都很危险,比如炮弹、发射药、鱼雷、锅炉……
    锅炉?
    李俊荷举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正在起火的“南泰”号,果然在时隐时现的火苗中他看到滚滚的浓烟正是从烟囱里喷发出来的,正常来说不应该有如此浓烈的烟尘,除非是和他想象的一样,“南泰”号的锅炉发生了爆炸!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这个年代的火管锅炉本来就不安全,再加上“南泰”号又是满负荷运转,天知道它这么运行了多久,说不定这帮家伙还使用了强压通风的手段,这么下来锅炉想不出问题都难。
    很快的“南泰”号的速度也就掉了下来,几乎是只依靠着惯性向前挪动。
    敌人的不幸就是你最大的幸运,对于李俊荷来说他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无论如何胜利是手到擒来了,他高兴的吩咐道:“快!我们追上去抓活的!”
    在这个奇妙的晚上,李俊荷首先在这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中笑到了最后,只要不出意外没有动力的“南泰”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但是他的胜利只在战术上有意义,而在另一个更广阔的战场上究竟谁是最后的黄雀还很难说。
    这个时候广州已经是够乱的了,我们没有必要看这些纷纷乱乱尔虞我诈的把戏,实际上真正的角力者都知道广州的乱不过是一个表象——是烟雾弹、是鱼饵、是陷阱、是阴谋家们的鬼把戏。
    赵丽君静静的坐在软榻上看着《简爱》,橘黄色的灯光下她面无表情神情专注,除了翻动书页的右手和偶尔眨动的长睫毛谁也不知道她内心深处到底在想些什么。真的在读书?亦或者还是接着阅读来回避现实中的焦灼?
    我们都不是赵丽君,所以她内心中的想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赵丽君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女人。
    赵丽君的祖籍是哪里我们不知道,我们只需要知道她是随着祖父居住在安南长大。当然我们还可以知道她似乎是某个秘密组织的上层领导,和方俊卿、和龚橙从事着某些非法的交易和秘密的活动。她的组织似乎为外国人服务用来窃取南洋的情报。
    她是一个间谍或者间谍头目,也许像她这样美丽的间谍就应该像毒蛇、像罂粟,但是此时此刻这个专心于《简爱》的女人是在让人生不出一点恶感,虽然她毫无表情,但似乎能从她的一举一动或者是呼吸的气息中感觉到她是一个孤独苦闷的女人。
    卧室的门被轻轻的推开,赵丽君身边那个奇怪的妹妹轻轻的走了进来,她微微的叹了口气插上书签轻轻的合上书本幽幽的问道:“什么事?”
    “姐姐,广州那边的事已经成功了,现在王经国正在四处查抄。”
    赵丽君平静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重新斜靠在软榻上,然后挥挥手示意小妹出去。
    不过赵小妹似乎还有话说:“姐姐,我们是不是再加一把火,让那群狗官也动起来?”
    赵丽君又摆了摆手道:“不必了。”
    “可是爹爹曾经吩咐过……”
    赵丽君抬起头厌烦的说道:“不必了!”
    赵丽君翻开《简爱》,她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和专注,似乎在广州发生的一切都不如眼前的这本小说重要,亦或者只有在这本女性视角的小说中她才能找到曾经钟爱而又失去的一切。
    可这样的平静终究不是长久的,小说再好再美也不是现实,实际上如今的她已不渴望什么超脱现实的奇迹,对于她来说能有这么短短的平静已经很满足。
    轻轻的摩挲着手里《简爱》,赵丽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珍爱的小说,披上披肩推开房门仰望着皎洁的月空。对着玉盘一样的月亮那颗因为《简爱》而激动不已的心才缓缓的平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的工作并不适合激动和兴奋,对于她来说冷静得和冰块一样才是最好的状态,虽然她并不喜欢这种冷冰冰的感觉,但是为了家族的使命她不得不给自己戴上寒冰般的面纱。
    广州已经乱了吗?真的乱了吗?还是人为的乱了?她知道左唯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种阅尽沧桑的老狐狸是最难对付的角色,任何一个不小心这只狐狸都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为手握猎枪的猎人,想要成为最后的黄雀必须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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