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鹰》【312】 搏一把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琼山县虽然靠不着山,但也算是结结实实的三面环海。自然而然琼山县千百年以来就靠着海过日子,再加上四季如春物产丰饶,若是搁在江南说不定还能有山清水秀的好去处。然而,搁在这琼州府那却成了穷山恶水。靖国二十七年,西南诸夷皆反,琼州自然也不会例外。土司杀汉人、汉人杀夷民打得不亦乐乎,最后朝廷的征伐大军一到,更是血流成河。打那以后之后西南边陲几省是十室九空。虽休养生息十几年,仍只有一个字:
    穷!
    风灾多、水灾多、夷汉不和,然后徭役多、贪官多……甭管是什么地儿,搁着这几多,那自然是怎么也富不起来。只不过,再穷的地方总少不了大户、再穷的地方总少不了恶霸、再穷的地方,这衙门总还能保持着光鲜。眼下这琼山县衙前的莲花照壁前,几个衙差便三三两两地立着。个个无精打采站没站相。就差没直接席地坐在地上了。
    大秦朝承大明朝旧制讲究一个俭省,因此琼山县衙起初只不过是占了一块地皮,其中并没有多少建筑。到了靖国三十年诸夷造反,这琼山县衙几乎是被拆成了一片白地。到了靖国三十年重修了县衙。这是十几年三五任知县下来又基本上打回了原形。好在这几任知县都是来自江南富庶之的,觉着这公堂破烂一些倒也罢了,但后头的内衙乃是日常起居之的,若寒酸简陋他们自己都受不了。于是,一连三任知县自己从腰包里掏了几个钱,又从其他的的方克扣出来大把,愣是把后头修葺的颇为齐整。
    于是。以县衙三堂为分界线。前后衙竟是两重天的。
    前衙包括公堂二堂三堂在内。什么左侧吏、户、礼三房;右侧兵、刑、工三房,什么典史厅、典幕厅、架阁库、册房、帑库……总而言之。该有的房子都有,却愣是全都破旧不堪。而县衙东北角的后衙则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正房花厅小花园都是似模似样,三间正房不但敞亮了,而且收拾的利落干净。
    本任琼山县令姓魏名长生,福建漳州人。靖国元年生人,今年四十五岁。他乃是五年前中的进士,因为添在末榜,这庶吉士是想都不用想了,在吏部走了一个来回后他就被发配到了南洋听用。说实话这并不是个好去处,南北两洋都是枪杆子里靖难出来的功臣勋贵,朝廷每次大比之后在这几个省也放不少进士过去,但是却授不了实官。他们这些人就形同发配,到了南北两洋究竟是当官,还是回家就纯粹看南洋两洋大臣的心情。
    魏长生也不知道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他那一科发配到南洋的进士里果然被录用的没几个,而他恰似祖坟开裂竟然捡了个县令的位置。要说起来老魏家祖上还真没有出过当官的,魏长生的曾祖考了一辈子科举也只是个童生,他爷爷算是有进步混到了秀才,而他爹运气不好赶上靖国之乱荒废了,终于到了他的时候算是厚积薄发,虽然四十岁才考中进士,比不得那些少年天才,但这个年龄放在科场上也是正常。
    可以说魏长生的鲤鱼跃龙门算是完成三代的心愿,他也不挑剔,只要有官当就行。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琼山知县实在不是什么美差。当地精穷不说,少数民族兄弟还不安分,隔三差五的就要闹事,其实闹事也没什么,小打小闹他这个县令安抚安抚也就完了。就算闹大了他这个知县也就只管向琼州参将汇报,让上头带兵收拾。
    按理说一切按照规章走也没什么事,但偏偏南洋这一亩三分地上最不讲究的就是规矩,都是当年靖难出来的丘八在当头,讲什么屁的规矩。这些兵大爷一个个都比他这个知县横,于是乎魏长生也只能夹起尾巴在中间受气。要说受上头的气也正常,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被上头骑在脑袋上拉屎魏长生也就忍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下面的人也敢站在他脑门上撒尿。
    这就要说道罗信,此人原本不过是本地的一个地痞小混混,长年挣扎在温饱线上。可人要走运瞎猫也能碰上死耗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他那个当妓女的姐姐就被琼州参将雷强给看上了,于是纳为小妾。这下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小混混地痞罗信摇身一变就成了县丞罗信大人。
    好嘛!罗信有什么本事,吃喝玩乐五毒俱全,最拿手的就是为害乡里,几年下来他罗信是越来越富,可这琼山县的百姓也是越来越穷。更要命的是罗信自持有靠山在,根本就没把原本是他上司的魏长生放在眼里。
    这一来二去的可就更苦了魏长生,要知道大秦朝的知县并不是好当的。至少,倘若知县成日饮酒作乐,只逢有人击鼓的时候方才升堂问案,不用说肯定要被参一个玩忽职守。而且这个七品芝麻官每月只有三日假,此外便是每年正月初一到初五放假五日,逢皇帝登基寿诞等等节日方才有假。每日清晨升堂办公,日暮散衙,单单升堂便有早堂、中堂和晚堂。再加上罗信和他的一干亲信是啥事不管,魏长生这个知县当得就别提有多辛苦了。
    前些日子罗信接口天气炎热病了,自己给自己放假出去玩乐了。整个县里的事就全压在了魏长生的肩上。对此他倒是没什么怨言,首先他是早就习惯了,其次他更是巴不得罗信出去多玩一玩,省得在县里祸害,最后他也是眼不见心不烦,好过几天安生日子。
    魏长生的想法是很好的,可现实是残酷的,他还没过五天安生日子,昨晚就得到了消息,罗信的那个地痞表弟在渡口给人打了。还打得不轻,几个人都是拿门板抬回去的,据说眼下还迷糊着认不清人。
    如果魏长生不是这琼山县令,他绝对会偷着乐,可坐在他这个位置上那就笑不出来了。虽然他算不上什么能吏,更不是什么不畏强权的硬骨头县令,但善恶良知他还是有的,得到消息后立刻就吩咐自己的儿子去把打人的人找出来,然后让他们赶紧跑。在他看来只要知道了事情的厉害关系,没人会留着等死,只要打人的找不到,那被打的也只好吃这个哑巴亏了。
    所以一大早他也没多想此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可让他没有想的是魏书欣给他带回来却是一道晴天霹雳。
    “什么!他们不走!”震惊之下的魏长生差点就动手掀桌子了,“你没和他们说情利害关系?”
    魏书欣苦笑道:“父亲,儿子给他们已经说得是清清楚楚,可这些黄埔出来家伙脑袋都是一根筋,他根本就不拿儿子的话当一回事。”
    黄埔出来的,魏长生也是苦恼不已,说实话像他这样正经科举两榜出身到四十岁才混个官的人是很瞧不起黄埔出来的小年轻。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些十六七岁的小屁孩随便在学堂里混两三年就能得个从七品的官,这怎么看都是胡闹。
    其实也不能怪魏长生对黄埔出来的学员不满,换谁辛辛苦苦十年寒窗又在科举场里打拼了十几年才弄个官当,对那些走捷径的人都没有好感。如果再加上这些走捷径的家伙一个个又都不拿老前辈当回事,那这种不满肯定是更加强烈。
    好在魏长生还不是那种偏激的老学究,他可是清醒的很,和黄埔出来的官只能算是人民内部矛盾,而他和罗信一干狗腿子才是道义立场上的敌我矛盾。眼下是枪口一致对外的时候,他还不会傻到先窝里斗。
    思略的良久魏长生才叹气道:“真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但看在他们事出公义,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嗯,老夫这个官也是当得够窝囊了,不当也罢了!”
    不等魏长生把话说完,旁边的魏书欣却上前一步附耳说道:“爹爹,我看此次这些黄埔的人很不简单!”
    魏长生不解道:“何以见得?”
    “儿子当时给他点明了雷强也牵涉在此事之内时,那人却不怎么惊讶,甚至还有些许鄙夷。我看此人不止是黄埔的小军官这个简单。”
    魏长生惊讶道:“你说他也有背景?”
    魏书欣重重的点了点头,拈了拈胡须魏长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良久他也拿不定主意。魏书欣又进言道:“爹爹,此次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能借势除去罗信这个大害。不光是琼山百姓有福,对爹爹您的官声也是极好……”
    听到此魏长生不由得大为意动,魏氏乃是漳州大户,家中不光有良田百顷更是做了不小的生意,对于钱财向来不甚看重,唯一能让族人念念不忘的就是出那么一两个可以光宗耀祖的官员。眼下他自己虽然已经算是族中少有通过科举取士的官吏,但区区一个知县也着实小了点。反正眼下这个知县也当得憋屈,何不搏上一搏,搏中了自然能够升官,就是搏不中了不起就是不干这个憋屈的县令,但怎么说名声上都无损。想到这魏长生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决定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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