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鹰》【336】 文雅怡的心思

    花厅位于府衙后衙的北边,一共是三间屋,建造得轩敞明亮。正面墙上挂着朱红泥金大匾,上书“清心寡欲”四字。大匾下乃是一张大案,大案两边有两张楠木交椅,下头俱设脚踏,此时正空着,只垂手侍立着两个年轻小厮。
    东西两边壁上挂四轴书画,都是当地名家所作,一边是泼墨山水和清风白鹤,另一边则是岁寒三友和牡丹图。两侧各设八张椅子,这会儿一多半上都坐着人。这些缙绅往日都是常来往的,中间甚至不少还有拐着弯的姻亲关系,因此这座次排得整整。众人也不敢喧闹各自吃茶等候,纵使交谈也都是压低了声音。
    琼州地广人稀,这些缙绅都是坐拥无数良田的大土司,可这年头靠田庄过活终究不是生财之道,因此占据了几桩赚钱行当的反而是后来迁入琼州的汉人。像张家涉足盐业,往北边贩盐。王家在开设有好些酒楼饭庄,更兼经营着各州府几座有名的青楼,私底下还有好些见不得光的营生。总而言之,安分当地主的只有寥寥两家,但即便是他们,也都感谢先头官府那雷霆万钧之举,毕竟这些年罗家太强势,现在没了罗家他们的生意自然是好做了许多。再说这回是海盗们要是真的洗劫了琼山县,他们的家业产业岂不是要大大遭殃?
    勒佛似的胖子,因在家中排行老三,大名就叫做王三荣。上头兄长却短命夭折,正支却只有他一个,这诺大的家业自然就归了他。他这大胖子原本就怕热,在这儿坐着又不好啪哒啪哒摇扇子,更没有下人打扇伺候,不一会儿,那一条汗巾就几乎能揪出水来。
    无奈之下,他只得对上首的马钦久低声问道:“马老弟,我们是是不得不来了,你又不是人怎么也跑来凑热闹?要说这儿毕竟是县衙,监察大人她这些日子没少操劳,突然把咱们都叫过来是做什么?还有,我从来没有和这当官的女人打过交道,待会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王三荣如今三十五六,虽说识字但对于经史之类的学问却是睁眼瞎,平日见过的官员不少,可他也就是在琼州之内名号响亮,哪里和真正的达官贵人打过交道?
    马钦久却和这个看似鄙俗的胖子交情不错,当下就笑道:“老哥哥,我这不是急着找门路去陵水那边,原来给我递牌子的王公子被海贼吓跑了,我这不是得另找门路……放心,监察大人爱民如子又有青天之名,这回恐怕是找咱们办事来了,不会让咱们一帮人在这儿一直坐等。监察大人不是摆架子的人,咱们虽说不知道但眼下监察大人要做的左右不过是杀人和安抚两件事。杀人咱们帮不上忙,但要说安抚,不是我夸口,咱们这些缙绅说几句话,那还是有人听的。今天不论监察大人说什么,咱们都先应了再说。
    “马老弟说的是”
    王三荣忙不迭地点.头,总算是安心了,捧起茶盏呷了一口,身上仿佛也不那么热了。就在他决定耐心再等等的时候,外头檐下的一个差役忽然高声嚷嚷道:“监察大人到”
    随着这一声喝,屋子里的人慌忙丢下正说了一半的话,正喝了一半的茶,纷纷站起身来,争先恐后地涌出了门去。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官他们是民,怎么也不好在花厅里头大摇大摆地坐等不是?
    及至到了外头,众人便看见了身着一身枣红官袍的魏长生,然而相比前头那个身着西式长裙头的年轻女子,他那一身打扮便显得寒酸得紧。来不及研究什么主次的问题,一个个缙绅全都是五体投地拜了下去。由于琼州之地鲜少有什么监察之类的人物,因此那声音免不了参差不齐,但身段却一个比一个放得低,脸上一个比一个恭敬。
    文雅怡此时心情极好,前头在处理了一个恶霸罗信,紧接着又打退了海盗,尽管中间收了场虚惊,但总体而言却办得干净漂亮,那志得意满就不用说了。但得意归得意,她总算还没有忘形,此时便停住脚步笑容可掬:“各位请起。”
    坐在花厅的主位上,文雅怡少不得又打量了一下这些人,认出其中有不少是曾经送过礼的角色,心里便有了计较。虽说这一次海盗来袭还算应对得当整个琼山县没受什么大的损失,但自古这里就穷,再加上罗信这几年的折腾下来,若不设法安抚民众,之后再酿成民乱也并非不可能。见一群缙绅个个都说着漂亮的颂圣话,又是连绵不断奉承逢迎,她忽然伸手压了压。
    “本官本是奉命巡查地方,原本处理完了罗信一干贪官污吏就要离开,但谁想到有恰逢海盗袭扰,虽说此次一举擒获匪徒百十人,打击了他们的嚣张气焰,但是琼山县毕竟不算富裕,眼下百姓遭灾若不加以抚慰恐怕会激起大乱。各位都是的大族,应当知道民心向背,这当口也应当出力才是。”
    但凡缙绅早就习惯了官府的种种摊派,心中都算计好了该说什么话该干什么事,这会儿文雅怡这么一开口,尽管有些出乎意料,但谁也不想让这个手眼通天的监察大人对自己有什么恶感,纷纷满口说愿意出力。
    瞧见这光景,文雅怡心中哂然一笑,索性顺水推舟又表扬了这些缙绅一番,待到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她也就懒得再应付他们,将具体的事宜交给了魏长生之后便回了自己的住处。说实话他对这些官场上的应酬很是不耐烦,更何况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可没功夫和这些人磨牙。
    “魏叔,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魏明叹了口气道:“小姐,被这伙海盗一闹,整个琼山县都是鸡飞狗跳,不少受惊了的百姓都躲到附近的山林里。您让我查的那几个人是一个也没见着,也不知道是逃了还是死了亦或是躲了起来准备图谋不轨。”
    文雅怡皱了皱眉头,虽然她也想到了会是这么个结果,但毕竟还是报了希望,一撮毛死了他交代的那桩大案子也就断了线索,好在他曾交代了几个人名,原指望按图索骥,可谁又能想到这些人竟然也一个个的没了踪影。这让准备乘热打铁再立新功的文雅怡很是失望,她心里是把那些海盗的祖宗八辈都问候了个遍。
    生了半天闷气,文雅怡闷闷不乐的又问道:“这些天李俊荷那个小子在干什么?”
    “姑爷他……”瞧着文雅怡脸色不善,魏明马上就改口道:“李公子这些日子还是在忙他们的事,每天就是忙着测量什么的,成天里就在野地里乱跑。这些日头晒下来连人都黑瘦了一圈……”
    文雅怡不耐烦的打断道:“谁问那个臭小子是黑了还是瘦了,再说就算他黑了瘦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就只顾着测绘没做点别的什么事?”
    魏明想了想道:“夏公子这一伤回了广州养伤,李公子他们人手是更加的紧张了,水师那边又催得紧,这些天听说是愈发的忙了,他们上厕所都是一溜小跑,哪里还有时间去做别的事?”
    文雅怡点点头道:“那就好”随即又漫不经心的吩咐道:“要不你派几个人手给他们,就算是帮他们了。”
    魏明暗自笑了笑,他可是很清楚自家小姐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前一回海盗袭城,虽雅怡是受了表扬,可也没少受自家老爷的责难,尤其是听说那位准姑爷是挂记她的安危才去的县衙那更是恼火,从小姐她看信的表情可以看出,估计是自家老爷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不过想想也是,那位准姑爷哪怕身边就那么几个人危难之中还想着小姐,可自家小姐当时想的却全是怎么立功,完全就忘记了这位准姑爷的安危,也是该骂。
    想到这他回到道:“小姐,我先前也和李公子他提了提,但公子他说这些伙计不是外行能干的,派几个新手过来反而只能徒添麻烦。”
    “哼”文雅怡重重的哼了一声,很不高兴道:“我派人帮他就是添麻烦的,他自己跑过来送死就不是给我添麻烦了真是岂有此理”
    魏明一听就知道自家小姐还为了上回挨骂的事记仇,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什么情况现在又是情况,怎么能混为一谈,这位大小姐还真是有些纠缠不清。更何况你派人过去的那点小心思真当别人猜不透,无非是拍那位准姑爷也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抢功劳罢了。当然这些话魏明也就是心底里想想,这一对未来的准夫妻之间那点别扭的事还真是难说,他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
    文雅怡又兀自发了一通脾气,可魏明就是死活不接腔,这让她是一个巴掌拍不响,闹了一通也就没意思了。她也只好转回到正事上头:“魏叔,那几个人还得加派人手去找我就不信这几个大活人还就能消失了不成”
    “是”
    魏明长吁一口气正准备离开,文雅怡又严肃的交代道:“还有,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我们这回一定要把他们打尽还有这件事千万别告诉李俊荷他们,省得他们又跑进来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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