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团星云,湖上一团星云。
天上的星云浩瀚静谧,像极了老天爷俯瞰世事的硕大眼睛;湖上的星云摇曳闪动,好似鹤坂城军民百姓担忧未来的万千心思。
时交子丑,四洲上都黯淡了灯火,只有湖北岸和东岸的远处仍能看到战火的余烬。齐骏视察好值夜换班情况,走回树林外,拍醒了那搅毛汉子。
搅毛汉子正蜷在刀兵砍出来的乱草堆上“打雷”,蓦然被叫醒,“雷声”本想变作大火烧一烧这个不懂事的人,可睁眼一看,眼前是个自己惹不起的主,只能将“三昧真火”并哈喇子一起吞落肚中。
“干……干啥?”搅毛汉子摇摇晃晃爬起身来。
齐骏拍了拍他肩膀:“咱队里缺个队副,我看你可以,你就当这个队副吧!”
搅毛汉子挠挠脖子,被强制叫醒的脑子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瞪着眼发愣。
齐骏道:“下半夜你负责监督值夜,天明收队。”
看着转向路西太湖石洞的队长,新队副终于反应过来,嘴里低低地骂了句娘,千不情万不愿地去了湖边。
齐骏在石洞中收拾停当,探头出来瞧了片刻,见没人,重又潜进树林。
他在巡查时已探知,树林挨着别业北墙,墙外隔三步差五尺便守着宁军,不过从墙头探进墙内的树枝上却没人。
此处正当在两名宁军岗站之间,两个宁军距离十步,一个拄着矛在晃悠,另一个干脆盘膝坐地念点头经。
天赐良机,齐骏脚下马踏飞燕,轻踏长枝,悄无声息落入院中。
没带云非雪,行动真是无比方便,在精致的院落里左躲右闪,避开三拨巡夜兵,已而到了卧居之地。
齐骏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云非雪还真是个累赘。不过很快他就消灭了自己这不地道的念头,人嘛,要讲良心!
除了巡夜队,别业中杳无烛火,也听不到什么声音,这叫人到哪里去寻许去顽的下落?他想许去顽是客,应该住在最好的房子里,便挑着看上去高大精致的房子去找。
第一套大房子里门闩着,里边传来长短不一粗细不允的呼吸声音,仔细辨认,都是女子的呼吸。
第二套大房子门虚掩着,齐骏静听,里边悄无声息,溜进去看了一圈,空无一人。
第三套第四套大房子里睡着的都是雾岸听雪的姑娘,再找,没有大房子了,难道许去顽会住在小房子里?那可要费点功夫了。
齐骏今夜叫做“齐猫”,潜踪蹑足上上下下,便叫一流的小偷见了他这般身手也都要高高地竖起大拇哥。
北半边的房屋几乎都查遍了,仍然没有一个男人的踪迹,齐骏穿过一片大池塘,开始搜寻南院。
说来也巧,正赶上一个姑娘起夜,齐骏毕竟不是下傻功夫的人,待得姑娘办完事了,从后边一把捂住她嘴,凑近耳边低声道:“别咋呼,否则要你小命!”
姑娘早吓得骨软筋酥,一歪就要倒,齐骏赶忙扶住,这一扶不要紧,姑娘出来时只穿着贴身小衣,齐骏这一搂把该摸的都摸到了,登时脖颈发烧,再看那姑娘,倒是顾不上害羞,只吓得颤若筛糠。
姑娘很是听话,带着哭腔弱弱说道:“大侠不要破了我,我还小,我有意中人了,我也有钱,您您您,开个价吧!”
齐骏听声音熟,借星光仔细观瞧,倒像是那天在水榭接待自己的小虫儿,他故意吓唬她:“老爷我今晚就是来采花的,既碰上了你,算你的福气!”
小虫儿嘤地一声哭了出来,可又不敢大声,抽泣着讨饶。“大侠你放过我吧,我我这两天身子不爽利,别有的没的污了您身子。”
若非有事,齐骏倒想耍耍坏吓唬吓唬小姑娘,他佯作遗憾道:“真他妈的晦气,好不容易撞上一个,还他妈的来信了,不行,老子夜来香侠不走空,今晚发了誓,一定要第一个碰到的,你跟我走,等你身子爽利了咱们再快活!”
“大侠大侠饶命啊,放过奴家吧,真的,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都行,我要是不够,我叫我相好的给您补齐,求求您啦,放了我吧!”
吓唬得差不多了,齐骏突兀地切入主题,以叫小虫儿没有思考的时间。“许去顽在哪里?”
“他在……”小虫儿反应还真快,不过只两个字已经暴露了。
齐骏威逼道:“说,他在哪儿,不说的话老子也顾不得红不红的了!”
小虫儿脸都哭花了:“叫黛桐姐姐知道是我说的,我一定会被赶走的!”
“那你掂量掂量是被她赶走强,还是被我带走强?”
两害相搏取其轻,小虫儿道:“许少城主在黛桐姐姐房里。”
“黛桐房间在哪儿?”
小虫儿七绕八绕也说不清楚,齐骏怕耽搁久了引来巡夜队,一手刀斩在她后脑,再将她抬到屋檐下,临走还不忘怜香惜玉,将院中晾的不知什么布盖在她身上。
小虫儿虽说不明白具体路径,但是大致方向是没错的,一弯盛开睡莲的小池边上,一座独门独院的院中院应该就是雾岸听雪老板的卧居。
这里远远地守着一队护卫,既有护卫之效,又有避羞之功,看来此处是正地方了。
齐骏远远地从后墙跳入小院,潜到窗下侧耳静听,里头一粗一细两个鼾声,粗的无疑是男子呼吸,总算找对了地方。
他试了试门,拴着,又挨个试窗户,靠西两扇窗没一扇是拴上的,也真是粗心大意,或者说,他对护卫十分有信心?
齐骏轻挑窗牖,跨腿进屋,微光下打量室内,自己进的是书房,左面是小厅,再左面便是卧室,他猫着脚穿过书房正厅,轻轻推开卧室门,探身进去,刚要到床前探视,突然脚下绊到一根细绳,细绳连着的铃铛清脆地响了起来。
在这静夜当中,这一串铃声不比晴天霹雳动静小,床上人第一个反应过来,从床头抽出刀,嘴里大喊:“抓刺客!”同时跳下床榻,兜头向齐骏砍来。
擒贼先擒王,自己已然暴露,不论是行刺还是脱身,只要制住许去顽就能得成功,他再大的功夫能比自己的凌霄刀法更精妙?
齐骏一个跟头翻进卧室,躲开一刀,同时从靴筒里抽出匕首。未等起身,那边刀已到了脑后,齐骏暗道好俊的功夫,就地又是一滚,已到了床边,他弹起身子回了一招,逼退紧追不舍的刀锋。
他未得缪成传授凌霄剑法,是以匕首全使的是凌霄刀法中的菜刀诀。刀长匕短,长刀却被匕首斜斜砍歪,匕首在齐骏掌中一翻,自下而上撩向许去顽的手腕。
对手只抢占了三招先机,齐骏步步紧逼,不出五招,必能将其制服。谁知榻上卧着的那女子突然暴起,一柄锋利的细剑向齐骏后腰扎来。
齐骏听声辩位,左脚定桩,起右脚踹在剑身,拧腰回匕砍向女子。
女子一抖手,原本已经歪向一边的剑头突然弯了回来,反刺齐骏手腕。
齐骏匕首砍开细剑,回了一脚扫开女子,拧回身卸了男子一刀,攻了三招,再回身避开女子。
齐骏暗暗着急,没想到许去顽和这个黛老板居然有如此功夫,若单独一个还好办,两个合力一刀一剑,刚柔并济,片刻之下根本奈何不得他们,耳听着远处的护卫队已跑到了池塘,再不决断,在这湖心岛上脱身都难了。
几招交手,他已探知许去顽功夫较弱,黛桐功夫高了一截,还是那句话,擒贼先擒王,必须立刻拿下许去顽,否则夜长梦多。
齐骏当机立断,单掌猛劈女子,女子细剑舞成银蛇逼开这掌。齐骏这乃是虚招,只用了三成功力和注意力在女子身上,剩下的七成全部在男子身上。
当男子横刀斜抹之际,齐骏右手凌霄刀法的飞刀诀使出,匕首自左臂腋下向后打去,力道足准头正,正打在男子持刀肩头,男子“啊呀”一声掉了刀,左手钳住匕首不叫刺了骨头血脉。
这一变故叫女子一愣,齐骏瞅准这个空子,使出家传绝学“缚野马”,身子腾起,双手缠住许去顽双臂,两条腿左右一分踢散许去顽膝关节劲道,两指成钳扣住他咽喉,大喝:“住手!”
女子大叫:“休伤我汉子!”
男子大叫:“婆娘快走!”
齐骏滞住男子呼吸,喝道:“都别动,动一动掐碎他喉骨!”
屋里形势暂时被齐骏控制住了,而院中已是灯火通明,有人高声断喝:“兀那贼人,劝你早些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免得身遭千刀之苦!”
齐骏慢慢将许去顽推出屋门,大喝:“都别动,你们少城主在我手中!”
火光映着院中三十多号护卫,他们一个个表情既有吃惊又有纳闷。为首一员官将问道:“你说什么?”
齐骏重复:“许去顽在我手中,不想你们城主死,就乖乖退开!”
突然,院中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齐骏莫名其妙。
人群突然一分,由一名绿衫女子搀扶着一名黄袍男子出现在齐骏面前,齐骏认出绿衫女子正是那天在水榭中央主持节目的黛桐,而他身边病怏怏的一个,收获了所有护卫敬畏的目光。
齐骏这才仔细打量自己手中这个“许去顽”,满脸络腮胡子,长得五大三粗,和对面人一对比,不必废话,已能分辨出谁是真正的鹤坂少城主了。
许去顽气力稍显不足,低声质问:“你是舜营的人还是百越的人,为何深夜行刺于我?”
齐骏一时没了主意,只将手中汉子一振。“这是你们的人吧,还要他的命么?”
许去顽道:“自然要的!”
“那就退开!”齐骏大吼。
许去顽摇摇头:“他的命我自然要的,不过不是这样要法。”
他递了个眼色,身后四名卫兵推上了两个五花大绑之人。齐骏心头一凉,一个是戚七郎,另一个不是云非雪还能有谁。
云非雪给堵着嘴,不过此刻她的眼睛足能代替嘴巴。
“谁叫你擅自行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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