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山上,江云和不死道人,相对而坐。
由不死树化形得道,名为不死,已是炼虚合道之境,尊为合道真人。
“吾因寿无穷,长久而明天地,游历红尘而炼道,方有所成。”
不死道人缓缓道:“吾观道兄,已悟得天地,自成天地,可谓在世仙人,不知道兄观吾如何?”
江云略一沉吟,道:“吾不曾观你,亦不愿观你。”
“为何?”不死道人问道。
“道友这般得道真人,已有自身之道,若是随意一观,有不敬之意。”
江云澹然道:“道友长寿无穷,众生慕之,不担心吾心起欲念?”
“道兄已然得天地,吾于道兄而言,并无用处。”
不死道人道:“于道兄弟子而言,是灵宝奇药,然,吾与那天地神位一般,未曾作恶,取之不详,有伤天和,道兄这般仙者,应不会扰乱天地。”
江云静静打量着不死道人,是一棵米许长的小树,却蕴含无量生命力。
无穷无尽的生机,与天地相连,与天地合,方能寿与天齐。
可惜,此树汲取天地之力,犹不满足,已然诞生了衰亡之气。
“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江云澹然道。
不死道人沉默片刻,道:“可有法?”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
江云道:“道友合于天地,明悟天地,亦通此理。”
不死道人手捏法诀,一道碧绿光芒亮起,背后浮现一道朦胧空间。
朦胧空间中,一棵棵碧绿小树生长,扎根于无穷生命力之中。
只是这朦胧空间,已有衰亡之气,不死道人也只能勉强压制,才让碧绿小树不受衰亡之气侵染。
“吾有无穷寿,可有法?”不死道人再问。
江云站起身来,道:“这道,到此了。”
“道兄。”不死道人面色微变,连忙起身作揖:“但求一法。”
江云目光眺望远方,口诵道音:“道德经有云: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子孙以祭祀不辍。
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馀;修之于乡,其德乃长……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
“道友既已得道,应知此理,凡俗有一言,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
不死道人思忖片刻,避而不答,转而道:“山下,也是道兄弟子?”
“有缘听道者,吾并无弟子。”江云道。
“吾能否见见他们?”不死道人问道。
“可。”江云颔首。
“谢道兄。”
不死道人转身下山,张守正他们,正在料理田地,猪刚烈偷懒饮酒,暗中偷乐。
“有人从山上下来了。”白樱诧异道。
他们一直在山下,却是没见到有人登山。
“应是老师好友,不能失了礼数。”
张守正见不死道人走来,连忙作揖:“见过前辈。”
“非是前辈,不过一山野道人。”不死道人平静道:“吾刚得点拨,特下山与三位道友论道交流一番。”
“原来也是个求道者。”
猪刚烈抱着酒坛,呵呵笑道:“来,边饮边谈。”
张守正再次作揖:“那请道友赐教。”
盘坐而下,不死道人沉吟道:“吾观你身具浩然之气,应是孔圣之弟子,为何于此修道?”
“儒道亦是道,吾虽明自身道,但道如何修行,却是不知,求仙问道于此。”张守正道。
“可求得所求之道?”不死道人问。
“承蒙老师点拨,已得所求。”张守正道:“不知道友,此来求何道?”
不死道人沉吟道:“求天地长久之道。”
“天地自能长久,道友想求自身长久?”张守正问道。
不死道人回道:“是,也不是,求自身之长久,亦求后人之长久,成自身之天地。”
“那老师可曾告知道友?”猪刚烈出声问道。
“未曾告知。”不死道人摇头叹道:“得言,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
“有你这位先辈,后代子孙,幸也。”猪刚烈羡慕道。
“不幸也。”张守正摇头道。
“何来不幸?”不死道人诧异道:“吾有无穷寿,可与后人,护其寿无穷。”
张守正闻言,当即作揖:“前辈有无穷寿,已然得道,是守正不识,敢问前辈,老师有无穷道,为何不与我们?”
不死道人思忖道:“你有儒道,龙君有水君之道,这二位却是无道。”
“俺老猪蠢笨,还未能明自身道。”猪刚烈道。
白樱道:“吾也愚笨,难以明道。”
张守正道:“前辈,可否入儒道,研儒家之经典,遵循孔圣人之教义?”
“吾为何要弃自身道,而入儒道?”不死道人皱眉道。
“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张守正澹笑道:“老师有无穷道,为何要强加于吾等?”
“老师道理万千,却只言,求道路上先行者,常言不通道,不知如何修道,让学生皆自行求道,悟道。”
“猪师兄亦不愿修儒道,老师强加否?吾能强施否?前辈亦不愿吾强加之儒道,何故强加于后人?”
“俺老猪才不会像你这呆子样。”猪刚烈哼唧哼唧地灌了口酒。
“将来,你如何教导你之弟子?”不死道人问。
“老师之道,孔圣之道,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张守正道。
“吾不及也。”不死道人叹息一声,又道:“若以此道,有性命危险,当如何?”
“朝闻道,夕死可矣。”张守正回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不死道人念叨一声,道:“吾自以为参透了生死,却不想,最是怕死。”
他站起身来,深深作揖:“吾错矣,多谢道友指点。”
“不敢受前辈大礼,守正不过遵循老师之意而行。”张守正回礼道。
不死道人没有多言,转身离开,却是见山下石碑,念道:“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正是,此为老师道场。”张守正恭声道。
“多谢。”不死道人再次道谢一声,驾云而上,再次登山方寸山,作揖道:“道兄,吾错矣。”
江云澹然道:“成于天地,归于天地,放下,方有一线生机。”
“多谢道兄指点,吾那一线生机已明。”不死道人叹道:“怪吾,却是害了不死树多年。”
“为时不晚。”江云道。
“不知,吾可否入得那洞府之中?”不死道人平静道,已然感应到三星洞的存在。
“自可进入。”江云抬手,斜月三星洞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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