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你听了蛭子影胤的话之后,虽然毫不犹豫的否定了蛭子影胤的主张,却对自身产生了疑问。”水间月点点头。
香草也点点头:“是的,从基地走出来之后,我发现我的思想,或者说我的一些观念,与许多人都完全不同,一开始我认为,这是因为她们都很愚蠢。但是,当我发现绝大多数人都抱有相同的理念时,错误的那个人难道是身为少数的我吗?”
水间月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我恐怕不能给你一个坚如磐石的答案。”
“为什么?”
目光下移,眼皮微阖,水间月一边想一边说道:
“如果说少数的话,虽然与你的理念并不相同,但我的理念也是出于少数的那一派。”
香草点点头:“是的,这也是我向先生您寻求答案的原因之一,您是怎么看待自己的理念的?您认为什么才是错误的理念?”
“分时而度。”已经漫步了数个世界的魔法师平静的说道:“在不同的环境和背景下,正确的‘抉择’并不相同,不同的理念导向不同的抉择,只有能够做出正确抉择的理念才是好的理念。但是,好的理念并不意味着一定正确。”
香草的眼睛瞪大了一些,充满了茫然,这下她也体验了一次,砂糖在上物理课时的感受。
“美和子现在还有一些记恨我,因为同意了你和砂糖去和原肠动物战斗的事情。”水间月似乎是换了个话题:“尽管我给了你们可以自保的魔法道具,而且你们直到现在都没有让这些道具发挥作用,她依然很不高兴,觉得我背叛她了。”
“理由很简单,我和美和子出身的世界,没有原肠动物,更没有受诅之子。阻止儿童接近危险的理所当然的规则。”水间月苦笑了一下:“别看我现在这么散漫,曾经我也会因为孩童的危险行为而恼怒,为了阻止少年犯险而把自己搞的遍体鳞伤。”
“但是,我和美和子的世界观、思想、理念都是在一个没有原肠动物的、和这个千差万别的世界所诞生成长铸就的,如果随意的拿着这样的世界观去看待现在的这个世界,将与我不同的理念视为错误进行批判,这样做真的正确吗?”
“即便是1+1会等于2,重力使苹果会落到地上,人被杀就会死,这样无限接近于真理的观念,都会在极端的情况下做出改变。因此我也无法在新的世界里,随意断言你或者某个人的观念是错误的。”
听了水间月的话,香草想了一会,才说道:“过去的我,处在一共只有五个房间的训练基地,走出基地之前,一生接触过的人只有前后约两百多名受诅之子,七个指导员。所以我在这种环境下所产生的理念,在走出基地之后,面对更为复杂的世界就不再适用,因此……我是错误的。”
一只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比起错误,我更希望用‘有待改进’这个词来评价它。进入新的环境之后,旧的观念虽有不足之处但也无需全盘否定,这也是为什么,我从未否定过你的想法,或者试图矫正你。”水间月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正是在那样的环境下诞生独特的观念,香草才能在那里活下去,一直到我们见面的那一天。对我而言,如果否定了这些观念,不仅是否定了香草的一部分,也是对香草的过去的不尊重。”
“香草,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和美和子都是真心想要将你和砂糖视为我们的女儿。父母与子女的关系,并不单纯是吃饱穿暖这么简单,在子女成长的过程中,父母会主动或被动的,将自身的理念传递给子女,有些子女会继承父母的精神继续前行,有些子女会在成长以后,根据自己的理解予以修改,顺应适应时代的变化,而最后,他们都会将这些精神传递给他们的后代。”
“但是,我们之间又不一样。一来,我和美和子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并不比你们多太多,不能不负责任的将自己原本的理念强加给你们;二来,你和砂糖都已经九岁了,在过去我们所缺席的时光中,你们已经诞生了自己的观念,它可能与我们的相似,也可能是大相径庭;所以我们能做的,是与你们一起,一起寻找‘正确的理念’。”
香草的目光流转,有一种汹涌而生的感情促使她诉说自己的想法,但此时美和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香草,砂糖已经洗完澡了,该你了,快一点。”
香草一愣。
“快去吧。”水间月笑了笑:“能给出最终答案的只有你一个,但是在寻找答案的路上。我、美和子还有砂糖,以及公司里的朋友们,都会在你的身边陪你一同寻找。”
“嗯。”香草的眼里似乎有泪花,水间月还没有看清,她便在眼睛上抹了一下,转身跑了出去。
水间月转身,看着工作台的桌面。
“呀嘞呀嘞,今天又耽误了些时间,看来要抓紧了。”自言自语着,水间月的手一挥,各种各样化学实验室里才能见到的器皿、设备出现在桌面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造型古朴的、一个个像刻满了魔法阵的小型祭坛般的东西,也错落在其中。
……
第二天一早,水间家的早饭时间。
“香草,吃饭了。”美和子敲了敲香草的房门,然后走到旁边的门前,敲了敲砂糖的房门:“砂糖,吃饭了。”
为了防止将来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噪音,水间月在装修期间就把每个房门都刻上了隔音法阵,关门后,只有靠近房门一米内发出的声音才能被传递进去。
过了一会,两个睡眼惺忪的小家伙走了出来,直奔着餐桌走去。
“等等、等等!你们还没有洗手,吃饭之前都去洗手去!”美和子拧着眉毛说道,恨不得揪着她们的小脑袋拎到卫生间。
“嗨。”砂糖答应道,转身去了卫生间。
“嗨,妈妈。”香草也答应道,朝卫生间走去。
美和子吓了一跳:“你你你……香草,你叫我什么?”
砂糖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香草。
香草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茫然的转回来看着佐藤美和子,呆了一会好像才清醒过来,涨红了脸,小声说道:“对不起……感觉您就像母亲一样照顾着我们,所以迷迷糊糊就这么叫了……您生气了吗?”
“才不是!”美和子兴奋喜悦的说道:“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再叫我一次。”
虽然去IISO基地的那天,佐藤美和子完全就带着收养两个孩子的心态。但她也知道,得到两个孩子的认可,让身份从起始者与促进者到父母与孩子的转变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香草突然的呼唤,就好像一个后妈突然得到了继女的认可一样,令她欢呼雀跃。
“妈妈!”香草立刻叫道。
美和子立刻蹲下抱住了她:“嗯,我的女儿。”
接着,美和子抬起头,期待的看着已经傻了的砂糖。
“妈……妈……”砂糖显然放不开,糯糯的挤了出来。
美和子胳膊一伸,同时把砂糖也搂了过来,把两个孩子一起抱住。
香草的头从美和子的肩膀上探了出来,看向此时在餐桌边的水间月。
水间月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然后比了一个横过来的OK。漂亮,你零花钱有了。
这时佐藤美和子也回过头来,父女俩立刻收起了眉来眼去的小动作。
美和子用得意和炫耀的表情看向水间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水间月期待的看着两个孩子,指了指自己。
“爸爸!”
“爸爸……”
“嗯!”
水间月也光明正大的眉开眼笑起来,虽然此时保持本体的他,看起来是和里见莲太郎同龄的高中生,让这个画面在外人看起来诡异了一些。
香草牵着美和子的手,走到了水间月身边,另一只手牵住水间月。
“妈妈!”她有仰头看向佐藤美和子。
“嗯!”
“爸爸!”
“嗯!”
美和子的目光顿时犀利的起来,洒家好像又中了这厮的套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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