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之境中,无问捧了一把瓜子斜倚在船头,看着那一道紫色的身影在花丛中忙忙碌碌,有一下没一下的嗑着,转头看到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携了一个小包裹,慢腾腾地朝着河边走来。
“哎,那个老婆子,你老人家走快点嘞,船马上就要开了,快点快点!”一船的往生客,无问大喊一句却也没有马上开船,而是继续嗑着瓜子,等到那老婆子一脚踩在船上时,无问才一把把那老婆子拎上了船,朗声喊道:“开船嘞~~~”
顾九卿从花丛中抬起头来,便见那忘川河上的小船又载了一船的渡客,便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这船上,有一个老熟人了。
想来王阿婆也的确应该是寿终正寝了,顾九卿恍然想起前几年回去金陵的时候,王阿婆已经老到啃不动骨头了,只能一天天坐在屋檐下晒太阳,时不时扯着嗓门儿骂一骂在店中忙碌的李三,有时候又会自顾自地絮絮叨叨念着什么。
有一次他问王阿婆在念什么,王阿婆说:“闺女啊,大半夜的别穿身儿红衣服在街上游荡,怪吓人的……不过老婆子我呢,一看你就是一个家教良好的闺女,到底不是什么坏人。虽然有时候有些口不对心,但是阿婆我知道你是一个好闺女……”
“阿漓小姐,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据李三说,每当初春的雨夜,王阿婆总是不让关门,她害怕有一个找不到住宿的姑娘回到小店中投宿……
顾九卿轻轻勾勾唇角,低头看到那已经冒出一个头的彼岸花苗,蹲下身去,满心爱怜地摸了摸那娇嫩的小幼苗,“阿漓,你怎么长得这么慢呀,王阿婆都已经不在了,你再不回来,到时候去哪里投宿呢?”
然而小幼苗在微风晃了晃脑袋,躲过了顾九卿的抚摸。
顾九卿这才恍然忆起当时在天涯海角处的情况。
是桃艺,给了顾九卿这一个念想。
当时在海底的,不止是叶落,还有桃艺。
这个超脱神界却苦苦在人间“作壁上观”的上古神兽,终于为她的“作壁上观”作了一个了结。
她与她的哥哥本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妹,然而上古凶兽从来都是形单影只的存在,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共同存活在世界上。
为求公平,天让他们抓阄决定谁生谁死。
而桃艺,做了弊……她的哥哥在她的眼前被剔除神骨,焚尽灵魂,灰飞烟灭。
而谁能想得到,那样的酷刑,竟然滋生出了超出六界的魔气和冤孽……
天道震怒,桃艺被罚下人间解决这个麻烦。而这个麻烦,其实便是当年的魔界至尊,所谓的饕餮邪术,其实不过是一个哥哥临死之前的痛心和不甘罢了。
他又何尝不知道桃艺做了手脚,可是……他还是舍不得让桃艺却承受这一切。
当年魔界至尊身死,桃艺来不及去援救,以致她在人间寻寻觅觅数百年以寻求被饕餮邪术,被她哥哥救活的人。
若是能取得那人的一点骨血,大概能在六界中寻到哥哥的灵魂吧。
可是云暖死的时候,她作了壁上观,失去了最后的一个机会。
而如今,她才发现叶朝漓也是被云暖救活的,却发现叶朝漓也……
似乎她总是在错过,这一次也是这样。她明明是与叶落一同过来的,却因为心底稍微迟疑了一下,便被紫电困在海中,直到叶朝漓身死才得以出来……
顾九卿想起一瞬间白发苍苍的桃艺,想起她最后的嘱托,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庆幸来。
万千易逝,唯情不灭。
阿漓,我等着你回来。
金陵城中今日有大事情发生,消失已久的镂紫阁又重新开张了。
敲锣打鼓中,一袭紫衣翩跹落地,吵吵嚷嚷的众人顿时呼吸一滞。
站在额匾下的男子面容精致不逊于仕女美人,轮廓清晰明朗中又不失柔和,莹莹如玉;眉眼狭长,似笑非笑地望着前方,自带着些许诱惑多情的味道,而此时他的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一双眸子中盈满了春光。
“诸位父老乡亲,请早嘞。今日镂紫阁重新开张,一律七折!”折扇展开,男子脚尖一点,在众人的哗然声下翩然飞上二楼,笑意盈盈。
“阿旭,招待客人。”
下方众人一拥而进,好一派繁华盛景。
顾九卿却是自顾自往一旁走去,在一处低矮的院落停下了脚步。
“彼岸花开”四个字已经蒙上一层灰了,两旁的梧桐树也萧条了不少,整座院子竟然生出几分颓然的感觉来,与这繁花似锦的金陵城格格不入。
顾九卿眼眸柔和下来,一道柔和劲风推开了院门,他将手中的折扇收起,抬脚便走了进去。
“是时候把冬瓜白菜这两个小家伙叫回来了。”
话音刚落,两颗丸子便“咻”的一声奔到顾九卿的脚边,依旧是圆乎乎的样子,一点儿变化也没有,看起来就像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一样。
“顾九卿,顾九卿,你终于来了。”
“笨蛋,要叫哥哥,不然不给你吃饭!”
一左一右挂了两个胖娃娃,顾九卿的唇角微微抽搐,努力拔了拔,却是一点儿都拔不动……
“咳咳……再这样抱着我,你们阿漓姐姐恐怕要吃醋了,快放开。”
“谁要吃醋啊?”
后院门的门帘突然被人拉开,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三人循声望去,便见玄机笑意盈盈的端着一盘辣子鸡丁,眉梢微挑,冬瓜和白菜便一拥而上。
“哎哎哎,这可不是给你们准备的,想吃的话先去把屋子里里外外都给我打扫干净了。”
后院又有几声轻笑声传来,顾九卿看着玄机微微颔首,将那盘辣子鸡丁放到小桌子上。
“顾公子,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呀?”
她话音刚落,便见后门门帘处几颗小脑袋伸得老长,目光灼灼。
“阿漓呀,不知道呢……”
“哎,有没有人呀,为什么大白天的把门给关着,不想做生意了吗?”
顾九卿话音刚落,一声清甜的娇喝在院门外响起。
顾九卿眉眼一弯,“这不就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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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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