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弃看了眼温良,伸指朝温良的额头点去。
温良对此并没有躲闪,充分展现了对君不弃的绝对信任。
小时候他没少被君不弃这样弹额头,但温良从来不觉得君不弃这是在欺负他。因为每当这个时候,都是他犯错的时候。
但是长大了之后,君不弃就不这样做了。
而且他还看到君不弃的指尖上冒出一点玄光。
那玄光,其实是君不弃的一点魂光,君不弃用这样的方式,将他在葫芦谷中所看到的那些画面,传递给了温良。
这种交流方式,可以极度缩短交流时间。
那葫芦谷是一座上古战场,里面还有英灵未逝,那个女将军也变成了鬼,等于说是那里已经变成了另一个迷魂荡。
如何处理,肯定不是他这样的小修士可以插手的了。
即便是温良这个金丹修士,也依然插不上手,那个持剑甲士的修为他看不出来,但他自己的修为已经是筑基巅峰的存在。
金丹境也不过比他高出一个境界罢了。
君不弃甚至觉得,那个浑身冒着鬼气的持剑甲士,修为都要比温良高得多。如果那些英灵未走出葫芦谷,那还好说。可一旦那些英灵走葫芦谷,那他们这些小修士瘦胳膊瘦腿的,拿什么来抵挡?
如果那些英灵没有了约束,在周围肆虐开来。
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温良在看过君不弃传给他的画面之后,直接就吓懵了。
待温良回过神来,便拉着君不弃的手,说道:“不行,得跑!君师兄,咱们还是回宗门吧!这次红尘历练任务,我放弃了!要是我们不跑,一旦那些英灵出谷,我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温良完全说出了君不弃的心声,他也想跑啊!
“可是,我的家人,亲人……”
“带上他们一块跑吧!”
君不弃依然摇头,“可那些无辜民众……”
温良急道:“君师兄,你就是太善良了,现在还想着那些无辜民众。可此次,非不为也!实乃我等修为有限,不可为也!”
君不弃一边飞速思索,一边在房中走来走去。
大青的大脑袋,也跟着君不弃的身影,左右来回晃动。
十几秒后,君不弃觉得装得差不多了,便咬了咬牙,“行,那我们这就走!回头再给宗门写信,把这里的情况如实反应上去。”
“好,走!”
可还没等他们走出房门。
轰隆隆……
轰隆隆……
仿佛千军万马过境,似乎大地都在震颤。
君不弃和温良都被震得头皮发麻,愣愣站在那里,相顾无言。
完了!
一切都晚了!
寻常人,一般是听不到这声音的。
黑暗中,大青也听到了这声音,抬起大脑袋,支棱起大牛耳,颤抖着往君不弃的方向挪了挪,连叫都不敢叫唤。
外间,万籁俱寂,听不到半点虫蚁鸣唤之声。
君不弃将神识悄然往外延伸,浑身毛孔瞬间就被炸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从告诉温良在葫芦谷里看到的一切,到决定好跑路这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对方居然就已经跑来堵门了。
跑不了了,拼一把!
君不弃咬了下牙,召出小葫芦,暗自握在手中,向外走去,“师弟且在这藏着,我去会会那千军万马!”
而后,君不弃毅然推门而出,身形飘向柳家院墙的墙头上。
左手随后一挥,几座小巧的阵基顿时滑袖而出,飞向各处,一座阵法便在柳家庄园外面升起,将柳家庄笼罩进去。
虽然这么做可能没什么用,但聊胜于无吧!
这是他从出生到现在,碰到最可怕的局面,也是最大的豪赌。
他那潇洒出尘的背影,让温良觉得有种慷慨赴义的悲壮感,看得温良心中热血上涌,暗自感叹:“长庚师兄说的没错,君师兄一直都是这么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我现在的修为都比他高了,他还像曾经那样护着我,实在太让人感动了!”
“师兄等我!”
温良叫了声,身形一动,出现在君不弃身边。虽然外面的场面太过恐怖,但这一刻,温良的义气战胜了死亡。
“师兄,还是交给我吧!我的修为……”
“你那点修为,管用吗?”
“……”
温良没想到,自己如今都已经是金丹修士了,师兄居然说鄙视就鄙视。可想想师兄这话,他又觉得没错,确实不顶用啊!
要是有用的话,那他们之前还需要商量着逃跑吗?
最后,两人还是站上墙头,朝外望去,外面黑漆漆一片。但那黑漆漆一片之中,却有一片一望无际的军队在前进。
他们穿着黑甲,骑着高头大马御风而来,正对着柳家的方向。
为首的,正是那个身穿赤色甲胄,披着赤色披风的英武女将军。
“麻的!这不是阴兵过境,这完全就是大军压境啊!”
君不弃看着眼前这黑漆漆一片,完全看不出数量的阴军,默默吞咽着口水,表面上却是一副稳如老狗的模样。
但其实,他这是有点被吓懵了!
阴兵借道这种传闻,他自然是听说过的。
但他怎么也想象不到会有这种规模。这哪里是什么捅了鬼窝,完全就是一个数万军队的庞大鬼军营被捅出来了啊!
之前他就有估计过葫芦谷内英灵的数量,但现在看来,他的估计还是太过保守了,这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几乎一眼望不到边。
但在温良看来,君师兄果然浑身是胆,太令他钦佩了。原本双腿都在颤抖的他,在看到君不弃那淡然的神情后,居然渐渐不抖了。
君不弃深吸了口气,毛着胆子,大声喝道:“止步!”
唰……
狂奔而来的大军,在那女将举起手来之后,瞬间停止。
那令行禁止,整齐划一的场面,看得君不弃心里拔凉拔凉的。
但温良看向君不弃时,却只想叫一声:师兄牛逼!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君师兄居然敢在这千军万马面前,喝令他们止步。他看了都觉得双股战战,感觉话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他已经是个金丹修士,可眼前这千军万马给他的感觉,就像一股排山倒海而来滚滚荡荡的天地之威,根本无法抵挡。
然而,让温良更加觉得师兄光芒万丈的是君不弃接下来的话。
“将军既已潜修数千年,为何今日出谷,扰乱人间秩序?”君不弃高声质问,背在身后的右手不由捏了捏小葫芦。
但君不弃这藏在袖间的动作,温良却是没有发现。
温良只觉得君师兄这声喝问实在太威武了,他不由暗忖:“师兄与我说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方为大丈夫’,师兄如此慨然面对千军万马,是在以身作则地教导我如何为人吗?”
君不弃哪里知道,温良会在这个时候进行疯狂脑补?
他在思忖了下之后,便继续毛着胆子叫道:“阴阳有别,人鬼殊途,将军既已战死沙场数千年,为何还要重归人间?虽说那一战很是惨烈,很是悲壮,不禁令人扼腕叹息,潸然泪下,悲痛万分。但‘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这不正是你等为兵为将者最好的归宿吗?将军既已求仁得仁,还有何不满呢?”
吼……
万军嘶吼的场面在这黑夜里上演,普通人看不到这一幕,也听不到这声音。但君不弃和温良的脑子却被震得嗡嗡的。
一时间,头皮生紧,脊背发凉,口齿干涩,心底升寒。
温良只觉得师兄真是一身胆气壮如虎,“连这话都敢说,这是在指责这些鬼将鬼卒吗?唉!师兄,你下嘴可得轻点啊!”
但君不弃此时却又补了句:“就算有所求,将军也可以派人与贫道明言嘛!实不相瞒,如今这大越皇帝,乃贫道师兄,将军有任何诉求,贫道定会想办法满足,还请将军收了这军威吧!唵?!”
温良:???
“是了,师兄定是见这些鬼将鬼卒们可怜,想要满足他们生前的愿望。生前战死沙场,死后亦不得安生,实在太悲惨,太凄凉了!”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可还有后文?”
一道雄浑的声音从那万军之中传来。
“……”
君不弃愣了下,明显搞不懂这是啥情况?
怎么突然间话题就扯到这上面去了呢?
“大帅你看,末将就说这牛鼻子小道是抄袭诗文的骗子吧!”那雄浑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在向那个红甲女将军告黑状。
“……”君不弃抬起手来,叫道:“抄袭?什么叫抄袭?读书人的事,那能叫抄袭吗?你且给我听好了!”
一边的温良也不服气地帮腔道:“就是,我家师兄诗才,就连京都文坛大儒侯先生都得竖起大拇指,为之钦佩,他需要抄吗?”
君不弃听到温良这话,不由轻咳了下,高声诵咏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君不弃念完这首诗,见那红甲女帅没有进一步动作,便暗中舒了口气,暗忖:你要是早点说这个,我就不怕了啊!做诗我不会,但是这背诗,谁还不会几首啊!
但就在君不弃暗松一口气,觉得事情可能有所转机时,一道血色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如血一样的披风,朝他罩来。
君不弃暗骂一声‘真不讲究,高手居然也玩偷袭’,右手握着的小葫芦便朝前递了出去,一股吸力瞬间生成。
体外更是浮起层层防御法阵,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暗自冷哼:真以为我半点准备都没有吗?大胆妖孽,还不速速……
可结果,小葫芦的吸力还未将那道赤影笼罩,他的右手便已经被一股大力钳住,举了起来。
旁边的温良反应过来,拔剑朝那红影斩去,结果被那赤色披风一甩,整个身体直接被弹飞向夜空,瞬间化成一道流星,不知所踪,只留一道‘啊’的余音,于夜空中留下一缕余韵。
君不弃见此,不由目瞪口呆,心中暗道:演砸了!完犊子了!
等他回过神来,便感觉自己被对方一把给抱住,颈侧一疼,整个人如坠冰窟,瞬间无法动弹。
那层层叠叠的防御法阵,几乎只是一瞬间,就被突破了。
君不弃只感觉到颈侧周围为之一紧,脑袋便传来一阵晕眩。
要死了!
他的脑海里不由浮起这个念头。
强得也太离谱了吧!
这是第二个念头。
但之后,不甘的情绪却在他的心底滋生开始,让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蓦然抬起双手,抱住怀中赤影。
那冰冷的铠甲,搁得他的手生疼。
赤影带着愕然,抬起头来,露出那带着血腥的森然白牙。
君不弃张口咬过去,但咬到的,却是一楼赤色烟雾。
怀中的身影消散开来,渐渐在那万鬼军中重聚。
而后,这红甲将军一甩猩红的披风,转身驰骋而去。
轰隆隆……
万军齐动,调转方向,朝着葫芦谷飞奔而去。
君不弃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们飞奔而来,又飞奔而去,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良久,他才反应过来,叫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很快,君不弃就知道对方对他做了什么了。
因为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声音,沙哑中带着磁性,虽然没有少女的清脆,但却有股让人觉得酥酥的感觉,很奇特的嗓音。
“小道士,你不必紧张,本帅只是尝了下你的血液,顺便在你身上留下一道印记,方便以后联系罢了。”
君不弃:“……”
“你的血液味道不错,纯阳之气浓郁,本帅很是喜欢!”
“……”君不弃咬起牙来,很想说:我特么不喜欢!
可他不敢!之前人家没杀他,不代表他跳起来后人家还不杀他。
“你放心,修为未超过本帅之人,是发现不了这道印记的。”
沉默半晌,君不弃才问:“我家师弟呢?大帅没有杀他吧!”
“放心,本帅并非嗜杀之人,否则这方地域早已血流成河。”
听到这话,君不弃这才缓缓舒了口气,感觉自己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末了他问:“大帅想要贫道为您做些什么?贫道事先声明,贫道是不会出卖自家宗门,以及人类利益的,如果你想让贫道当我们宗门,甚至是人类的叛徒,那贫道劝你最好现在就死了这份心吧!贫道虽然贪生,但也知晓死有轻于鸿毛与重于万山之别。”
君不弃说话很硬气,一副绝不轻易妥协的模样,但这其实只是他试探对方底线的一种方式。
那红衣大帅只是笑了笑,仿佛早已看穿君不弃的这点伎俩,“你不必担心,本帅只是想问一些关于如今这个朝代之事。”
君不弃想了想,道:“你问吧!”
他当然得妥协啊!不妥协还能怎么办?
人家是统率数万鬼卒的大佬,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他觉得,这女鬼的修为,可能都不会比他师父李太玄差多少。
堂堂金丹修士,一个照面就被弹飞了……太没面了。
于是,一人一鬼,就这么隔空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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