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梧》第三卷 江湖卷 第七章 尸毒

    “两位爷，请请。”那侍女带着两个人来到了张少华的门前。
    那青州王的世子不管那么许多，是推门就进。
    他身后的那个鬼魂一样的人始终是那么的吊着他。
    却见迎面的就是一阵醉人的茉莉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咳咳！哪个死家伙品味这么烂，难道不知道小爷最是闻不得花香的吗？”
    那刘璋透过了烟熏的迷雾，看到了那榻上还懒懒的睡着的那个人。
    而那‘王老’在踏进屋子的那一刻，身体上的肌肤毛发猛的就像是狸猫身上的皮毛一样的乍起，因为，他感觉到了一种无比恐怖的气息，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气息。在这股气息之外，还有一种阴郁的若隐若现，根本就难以感觉到的气息，那是一种像是毒蛇一样的不可言喻的古怪感觉。
    王老沉着连踏进了屋子。
    “是你？就是你找我吗？起来说话。”
    “掌嘴！”那榻上人淡淡说了一句。
    立刻的，那世子的脸上多了两个巴掌印记。
    世子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瞪大了眼，他简直就不敢相信，在这青州境内，竟然有人胆敢打他这个世子！
    世子是什么？就是未来青州的王，整个青州都要归他管，现在，却有人敢打他！
    “王老，给我做掉他！”那世子立刻的退到了门边，指着那榻上的人怒吼道。
    “小子，你敢打我，好好，好胆，我看你怕是不知道我是谁就请我过来了吧！爷爷今天我不报复回来，我就跟你姓了，我要弄死你！”
    那榻上之人豁然起身，整个房间都好像亮了亮。
    这是怎样一双晶亮的眼睛啊！好像是夏夜的星空！这是需要怎样的心气才能培养出来的眼睛呢？
    张少华慢慢的闭上了眼，他又淡淡着坐了下来，懒懒着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我知道你的身份很大，那侍女是这么说的。我叫她去把这楼里最尊贵的人请来，结果，你来了。”
    “你不知道我是谁你都敢随便乱打？你确定你不是个疯子？”那世子怒吼道。
    “王老，还不——”
    张少华挥了挥手道：“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为什么一定要动手？有话好商量嘛，你看，外面寒霜降下，多好的天气呐，我们不应该辜负上天的一番心意，你是说吗？难得有个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时间，这么好的房间，又难得我们相遇了，我们还是聊聊天吧！”
    刘璋牵动着嘴角，狞笑了起来：“晚了，先前你打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这么说？我非得要弄死你不可，我就是不会让你的意思得到满足。王老——”
    可是，那王老却并没有动，他的眼睛盯着阴长生，急剧的收缩了起来，听到刘璋世子的叫声，才回些回过神来，然后道：“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刘璋脸上神色一动，立刻微笑了起来，他拉过了一把凳子，做到了张少华的对门，对着张少华道：“确实啊，天气这么好，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聊聊天，不应该辜负老天这么好的心意。”
    楼外，雪白的霜已经降下，将大地装点得一片阴凉，夜风呼呼的肆虐着街道，划过嗤嗤的恐怖的声音，该回家的人都已经回家了，没有家回的人却还缩在那一个个的角落里，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可怜的好些是一只只流浪的野猫。
    可是，在离开他们不远的怡红院的屋子内，大火腾腾的燃烧着，屋内的几个人汗珠都在不断的掉落着。
    “啊，有些热啊！”世子点了点头，轻轻着挥起了手臂来。
    “这位大哥，不知尊姓大名？请小弟来所谓何事？”那刘璋舔着脸道。
    “你倒也是个人物，要是没有遇着我的话。也是你运气了……”说着，张少华深深的叹息了一口气。
    杀的人越多，就愈发的感觉到寂寞。
    当年那股初次杀人的快感，那种看着热的血冲天而起的感觉已经没有了，现在，心只是觉着冷，什么也暖不了的冷，冰冻一般的冷。
    要是有一天，能够回到从前，那会有多好？虽然会饿着肚子，但是，大家一家人都在一起，高高兴兴的且不说，但是，为了能够让一家人吃上一顿好的饭，努力了一天，也不怨恨，那时的心情有多好？虽然每天累的像是狗一样，睡到床上就趴下了，但也要好过现在，长长久久的却是连个好梦也没有，整天整天的要看到点晨光才能敢安眠。
    虽说是如此，但是，若是真的让张少华去换取，他却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他宁可过着现在痛苦的日子，也再不要回到从前的那种痛苦，对于过去，他只是有些怀念，仅此而已。
    他真的并不是那种多么进取的人，他只要事情原样不变，他就已经感到很满足了。他总是害怕生活会有太大的变化，他宁可整天整天的都沉迷在他的脑海中，游戏着这个世间。
    张少华又是叹息了一口气，招了招手，那阴长生立刻把桌上那壶水递到了张少华的手中，张少华把那水倒入了铜壶里，放在火炉子上，一切安妥，他的嘴开始动了起来，只听他道：“小家伙啊，让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吧！在很久很久的时候，有多久了呢？”他的眼中忽然的闪过了一丝的怅然。
    “那时候，在一个叫做‘泷水’的村子里，有一个少年…………”
    等他说完的时候，水已经沸腾了有很久。整个房间里那股茉莉花香的气息已经被冲淡，只有漫天的白雾，带着一种暖暖的气息，湿润了整个房子。
    “这么说，你就是少阳真人了？我听过你的名字。可是，你这样报复，你觉得行吗？你因为报复，总是要杀死一些无关的人物，这样，你又与当初那些灭掉你们宗门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你恨这种人，可是，你又把自己变成了那种人，我就觉得你很矛盾，你恐怕只是听着你师父的话，你连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恐怕都不知道吧！我跟你说啊，人生就是要及时享乐，哪里有必要为了什么一两百年前的一些仇恨去报复的呢？这多浪费时间啊，还不如找个小姐快活快活呢！”
    张少华摇了摇头，好像只要他摇了摇头，就能够把他做错的那些事情都摇出脑海一般似地，他就再也不用受到良心的谴责似地。他苦笑了两声，他也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有些事情，就算明知道是错的，也要坚持下去，这是没有道理可讲的道理。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讲，过去，他的师门实力弱，所以被人灭了门，现在，他觉得自己实力强了，要报复了，却有人来对他说：你和当初灭掉你宗门的人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话，听来有道理，但是，这是个不讲道理的世界。
    若是这个世界讲道理，它当初为什么不阻挡那些人灭掉他的宗门，为什么到了现在却又来阻挡他？
    道理总是给弱者来说的，凡是专注于文字功夫的人，都是些弱者。
    在这个世界上，不讲道理，才是最大的道理！
    因为，这个道理已经植根在人的心性的最深处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就是最大的道理了。其余所有的话都是虚的。
    想完这些之后，张少华的脸猛然的一冷，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气息。
    “少年郎，我很看好你啊！不知你是哪家的公子呢？”
    “呵呵”那刘璋世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张少华的身边，又走过了阴长生，他来到了窗子边。
    只听他道：“说来，咱们也不是外人。我是青州王的世子，你做了江湖巡检司，我们可是会常常来往的，我们可算是一家人呀！”
    人字还没有落下，他猛然的推开窗子，可是，窗子推不开。
    那世子讪笑了两声，道：“有些热啊！”说着，他坐回了椅子上。
    张少华也是笑了笑，道：“我这身子骨自幼年以来，就是营养不足，弄得阴阳都是虚弱，最是受不了寒凉，所以，也就叫阴老帮着把门窗都关紧了，却不想坏了世子的好事呢！不过，我看世子的底子也是虚的很啊，不过，对于你这种虚弱，我倒是有个古方子，百试百灵。”
    那世子斜斜的瞪着‘王老’看了两眼，却见那王老连动的意思都没有。
    于是，刘璋也只能打着哈哈笑道：“客气客气，我这色病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治不好了，就是真治好了，那可是比我病着的时候，那还要让我难受啊。”
    “呵呵，大哥，这天气似乎有些晚了，家父最是厌恶我们这些子女回家晚了，您看这？”
    “父亲盼望孩子早回家，是希望他的孩子好啊，王爷看来还是很疼你们子女的啊！那我也不挽留你了，快回去吧！”张少华挥了挥手道。
    “哈哈，多谢多谢。大哥，那我先走了。”说着，刘璋就往后退，他也拉了一把那‘王老’，但是，王老却像是一尊木雕一样的立在那里，动也不动，他已经顾不得许多，就出了门去。
    门开，风来。
    那世子走动着，脸上忽然的闪过一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是痛苦，又似乎是极乐。
    他忍着，又走了两步。
    二楼旁边不远的一个窗子是吹风的，这时候，那窗子迎面忽然的吹过来了一阵风，那风吹到了世子的身上。
    猛然的，但见那世子豁然转身，他的手指着那还没关起的房门，张少华所在的那个房间，他的舌间‘卡卡’的，他想要说话，他的脸上现出了一种深沉的悲哀与愤怒。
    可是，他的身体被风一吹，却像是冰雪一样的融化在了地上，不留有丝毫痕迹。
    原地。
    一身雪白的衣裳瘫软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