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梧》第三卷 江湖卷 第十四章 闹事

    “凶手，查出凶手。”
    “公道，我们要公道！”
    “还我们家老爷的命来！”
    ……
    总督府门前，闹哄哄的，那些在怡红院里死了人的富姓老爷的儿女子孙这个时候，都请人来了。他们自己当然是不能来的，可是，又不能落了名头，失了争夺家产的名义，自然是要请人过来闹闹事了。
    这人是请来的，这人一多，也就不管不顾的当真就把个总督府给包围了起来。
    这却是让个胡宗南在总督府里气得直上跳下串。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放肆，太放肆了，本老爷的总督府也是能被包围的？”胡宗南已经气的拍了桌子。
    其实，对于那些人围住了他那总督府，他倒不怎么在意，什么威严什么的和云中城的公孙九儿比起来，这都算得了什么？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求得个机会，要做回九儿姑娘的入幕之宾，现在，却有人来给他闹事，这要是让他夫人知道，那要他怎么解释啊！
    陈师爷心中是明白的，眼前这位老爷，在外面虽然威风凛凛，但是，却也是个妻管严。这不过是因为这胡宗南的夫人乃是当朝太师的女儿，而他胡宗南若不是靠着岳家的关系，他就做不来这个总督，就凭这一点，他就得事事顺着他家夫人，要不然，他的所有富贵都是浮云。
    不过……
    “师爷，总兵呢？叫他带兵来，把人都给我赶走了，可别打搅了夫人去香灰观烧香的事情啊！”胡宗南很是有些痛心疾首的道。
    陈师爷赶紧把扇子一收，走上前去，对胡宗南道：“老爷，这动兵可是不好的，我们还是和那些富商商量才是，动兵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既然要说，巡抚呢？周巡抚哪里去了，还不快给我把他找来？”
    “老爷，这个，听说，青江上面来了几个雉儿，花老鸨来请人请了，所以，周巡抚也就不得不给个面子去了。”
    “混账混账！”胡宗南气得差点跺脚。
    别人都知道他怕老婆，所以，这等好事都从来由不到他，看看，现在这便宜都被那姓周的弄走了，每每想起这一点，他的心都要滴血呐。
    “老爷！”那陈师爷把扇子一开，怪声怪气起来。
    胡宗南一听，怒了起来，拍着桌子道：“师爷，你什么都好，但我就恨你这一点了，你没事别鬼叫唤你那京剧腔调，可好？我听不惯。”
    陈师爷唯唯诺诺的点着头，心中却是不以为然，他就这么点爱好了，要是把这点爱好也剥离了，那他的整个生命都是一堆碎肉了，活着那还有什么意思呢？难道就是真为了家里那黄脸婆，为了那几个不成器的子女活着？那岂非是太过乏味了点？
    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丫头，那丫头进得门来，对着胡宗南礼拜，然后，起身，低着头道：“老爷，夫人说，今天身体抱恙，就不去香灰观拜神了，在家里也是一样的。快午间了，夫人说她准备了一桌好菜，一瓶好酒，请老爷过去品品。”
    “啊，夫人身体不好？请大夫了吗？我得亲自去看看。”说着，就要出门去了。这个时候，陈师爷连忙叫唤了起来：“大人，不行啊，您还有公事啊，外面还围着这么多人啊，您不处理了，会出事的啊！”
    胡宗南暴怒了起来，他反过身来，怒气冲冲走到陈师爷的身边，指着师爷的鼻子骂道：“这个世界，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我夫人更重要的事情？现在——她得病了，她得病了，你知道吗？”
    胡宗南冷冷的看着陈师爷，那眼光好像是寒冰，要把个活人活活的冻死了。
    “啊——”那丫头好像才回过神来，她连忙的道：“夫人说了，她只是点小病，已经吃了药了，老爷就请不要在意了。奴婢先告退了。”
    在房子的一个角落里，一双眼睛很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消失了。
    等到感觉那股气息完全的消失了，胡宗南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恨恨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师爷，真是又让你受委屈了。你看看那丫头被那只母老虎给调教的，她是连头都不敢抬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那陈师爷沉着一张脸，他抱定主意，他半个字也不说。
    这种家务事，可插嘴不得，陷入了其中，想出来都出不来。
    这一点，明智的人都是闭嘴不说话的，而陈师爷他恰巧也是个明智的人，所以，他是绝对不说话的。
    “叫总督、巡抚出来，我们要你们立刻处理了怡红院的事件！我们要揪出幕后黑手，我们要我们家老爷报仇，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外面的声浪已经越来越大了，像是海浪一样的冲击着总督府衙门。
    沉默。
    良久。
    “老爷，这得想个法子才是，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群商人，最是凶狠了，他们那些子女，为了争夺财产，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可不要出了人命才好啊。”
    “我也想想法子啊，可是——你要是想得出，我听就是了。”
    “总得想个法子，总能想出法子来的。”那师爷也饶头起来。
    “总能想出法子来的，我总得想出个法子。”他在心里恶狠狠的对自己说。
    “有了！”突然的，这师爷一拍脑袋，想出了办法。
    “老爷，你说，咱们把那些闹事只要人物都找进来，然后，再把大江盟和慕容家的人找来，大家一起把事情都说明白了，大人，您知道的，有什么事不能说的呢？”
    “这个法子是不错，不过，为什么要请慕容家和大江盟？”
    “大人，您莫非不知道，那怡红院是在大江盟和慕容家的管辖范围之内吗？”陈师爷拍打着扇子道。
    胡宗南只是看了一眼，也就不在意了。他似乎有些懒懒的道：“师爷，你可是忘了，怡红院的张老货，可是和京里的那个张大太监有那么些关系，不论是大江盟还是慕容家，他们名义上虽说管着那地方，可是，实际上，他们可管不着。”
    “老爷，他们管得着，管不着，与咱们有关系吗？我们要的是这个名义，我们可以把事情往他们大江盟和慕容家上面推，把事情推出去之后，咱们不就没事了吗？”
    “赫，师爷啊，你是越来越聪明了，看来，这为官的那么点诀窍，你可是全都懂了啊！可不要忘了你家老爷才是。”
    “那还不是老爷的抬爱？要不是没有老爷，也就没有陈谋的今天，陈谋哪里能忘了老爷的好？”
    “哈哈，师爷啊，你实在是个好师爷啊！一辈子的，一辈子的啊！只要我胡宗南有肉吃，就绝对少不了你的饭吃。好吧，咱们之间也就不要客套了，我们还是把问题解决了吧！”
    这个时候，那师爷忽然的沉下了连来，只听他道：“老爷，这件事情实在是事关重大，关系到咱们中州的方方面面，另外，我还忘记和您说了，青州王的世子也死在了那怡红院里。”
    胡宗南也沉下了脸来，他一拍桌子，怒道：“你怎么不早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总督大人跺起了脚来。
    陈谋心中冷笑着，脸上却是笑意连连道：“本来这事我们也是没有半点办法的，但是，却有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不要逗圈子。那青州王是什么善人？不要给我闹出意外来了。”
    “大人，人现在想来已经来了，是今年的刑部第一名捕。这位大人不知为何，这次就来到了咱们青州，这可是个好机会呐！”
    “是不错，正好来了个替死鬼。”
    “报————”一个兵卒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跪道：“大人，外面有个人拿着刑部的令牌求见。”
    “师爷，我们出去迎接吧！”两人相视一笑，出去。
    到了门口的时候，却见来人乃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人。
    却见这少年长身玉立，身着一袭儒服长衫，银色主体红缎沿边，头顶一方鹅黄文士方巾，两缕黑亮秀发很别致的垂在胸前，眉目如画，琼鼻檀口，五官精致得像个小瓷人，美目流盼，秋波似水，手持一柄白玉骨小折扇，扇手就像是同一种颜色，轻轻拂动之下，真个道不尽的雅俊飘逸，风流倜傥，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美少年挥着扇子，站在总督府的后门，沉思着。
    这次大理寺卿叫他跟着那张少华来到这青州，意图是跟踪这张少华，希望他不要做出什么对国家对皇家不好的事情来，可是，在半路的时候，却被他给跟丢了，到了现在，也没有那张少华的踪迹，最近，又听说了那怡红院的事件，他本能的感觉这事可能和那张少华有些关系。
    在来总督府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个算命的老者，那老者叫住了他。
    那老者是个花白胡子的老瞎子，手中持着一根竹竿，上面写着个对子——“提醒久困英雄，指点迷路豪杰。”
    “老丈可是说要给小可看相？”美少年回头问道。
    心中却是想：好大的口气。
    那老瞎子嘴角抽搐一下，笑了笑，道：“老朽眼虽盲，但心不盲。只消捏一捏您的手相，就能预知祸福未来，断他个**不离十。”
    美少年听了，也些将信将疑，便伸出了左手。
    老瞎子咧嘴一笑，道：“男左女右，姑娘请伸右手。”
    美少年脸上一红，又迅即回复，轻声笑道：“老丈看走眼了，我不是姑娘。”
    “我怎会看走眼？我可是个瞎子……”老瞎子意味深长道。
    美少年默然。
    市井多奇人，眼前这位瞎老头恐怕不简单，便伸出了右手。
    老瞎子捧着她的右手捏了好一会儿，嘴里不住的啧啧称奇，面色变得相当古怪，放下手，问道：“姑娘是想听好话呢，还是想听真话？”
    美少女道：“当然是真话，老丈但请直言相告。”
    老瞎子叹道：“要说姑娘的命相，那是好得没话说，命格大异于常人，主将来紫坤天凤，贵不可言！无病无灾，寿登百龄，福慧双全。贵不可言哪……”
    好话谁不爱听，美少女抿嘴盈盈一笑。
    “只是，姑娘近日里有一桩劫数……”老瞎子忽然话语一转。
    美少女江湖阅历丰富，自然懂得江湖术士通常先说几句好听的，勾起客人的兴趣，再说客人将要大难临头，好讹诈对方钱财。但眼下这算命老道委实透着古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让他算上一算也没妨碍。遂取出一小块银两，放在他手里，笑道：“请老丈明言。”
    “老朽有个与众不同的规矩，乃是等老朽的话应验了以后再收酬金，若不应验，老朽焉能昧着良心取人钱财？还请姑娘先行收回，日后应验了再付不迟。”老瞎子道，把银子还了回去。
    美少女大奇，世上竟有这般有把握的算命人，便也不推辞，收回银子。
    “近日这一桩劫数关系到姑娘一生的转折，姑娘可要听好……呃，此事实难启齿，请姑娘附耳过来。”老瞎子满面神神道道的模样。
    美少女听他说的郑重，当下凑过头去，屏气凝神，侧耳倾听。
    “姑娘近日之内会被人强暴……”老瞎子石破天惊道。
    “啊！！”美少女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一时反应不过来。
    老瞎子继续道：“但你最终会彻底爱上强暴你的人……”
    美少女终于回过神来，满脸通红，羞忿欲绝，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玉腕扬处，手中折扇便挥向老瞎子脑门。
    老瞎子不知闪避，浑不知死神将至。
    折扇将要击中之时，美少女神志一清，心说执法之人岂能滥杀无辜，何必跟这江湖骗子一般见识。忿忿收回手，转身就走。
    她说什么也不信老瞎子的话，经这一搀和，心烦意乱，却不期，已经来到了总督府。
    老瞎子伫立在原地，良久不动，喟然叹道：“世人都口口声声说要听真话，可直至今日，还没遇见一个是真心想听真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