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之落日欧罗巴》第一百二十章 谍中谍,计中计

    我盯着面前草棍上一曲一伸蠕动爬行的毛毛虫,它身上细小的针刺在树叶间透下来的阳光照射下反射出诡异的华彩,我的心情也跟它奇怪的行进姿势一样扭曲的忐忑不安。草丛中的潜伏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夜,我精疲力竭的好几次险些睡着,不得不咬着舌尖强打精神,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这是一场生死之战。”每次咬疼自己的时候我都恶狠狠地在心里默念着。
    我严格仿照电视剧里特种兵的野外作战方法要求每个人都把自己打扮成经年累月的老顽石,浑身上下绑满了树枝和草叶,匍匐在低矮阴湿的灌木丛中,远远望去确实很难发现有一群杀气腾腾的战士趴在那里。认知混淆的当然也包括那些生活在树林里的动物,比如一条蛇曾经堂而皇之的在面前不超过两步的地方好奇的冲着我吐信子,桀桀的恐怖声音仿佛在嘲笑我们这群两足动物蹩脚的仿生技术,惊得我一身冷汗。
    “大人,敌人真是太嚣张了,前几日还偷偷摸摸的在夜里搞袭击,现在竟然大白天就敢出来活动,您就那么笃定他们能一如所料的出现?”科勒趴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脸上还涂上了两道交叉的烟灰,哪怕挨的这么近,不仔细瞅还真的很难发现他,循着声音都找不到源头的位置。
    “放心吧,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我也不能昨天连夜兴师动众的布置任务。”我用小棍把越爬离我越近的毛毛虫挑到一边去,自信满满地说,“以我多年对犯罪心理学的研究,对方的意图就跟偷糖吃上瘾的小孩一样,没有得到约束之前越来越明目张胆,甚至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境地……”
    “他们来了,大人。”科勒忽然打断我絮絮叨叨的自吹自擂,慢慢的哈低了身子,让自己和周围茂密的树林浑然一体。
    那是一个身材矮小精瘦的敌人前哨,只见他轻盈的攀着树枝纵身一跃便站到了笔直的松树顶端,手搭凉棚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柔顺舒服的微风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调皮的摆弄着后脑勺扎成马尾的头发。忽然他扭过头眯起眼睛,目光深邃的在我们藏身的树丛里来回逡巡,也许是常年与森林为伍的直觉让他有所感应。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把脸埋进地上厚厚的落叶里,心里面打鼓似的响个不停,后背上的汗毛根根倒竖,冷汗浸透了贴身的衣服,这种紧张的感觉自从有次考试被分在监考老师眼皮底下艰难的打小抄之后再没有过。
    时间大概是停滞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昏昏沉沉的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醒过来,松树上的那个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面山坡上逐渐出现的敌人,就像雨后森林里冒出来的小蘑菇,扑碌碌的挤出一大堆,他们大多拿着简单的武器穿着破烂的铠甲,很有混搭风情的造型绝对符合强盗这份有前途职业的时尚要求。
    我所不知道的是,强盗路易此刻也走在他的手下们中间,不过很狡猾的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线下山,绕过显眼的大部队,率领自己亲信组成的小分队插到早就侦测好位置的运粮队后面,堵截他们逃生的最后退路。
    “头儿,您的主意真是好极了,那帮娇生惯养的骑士老爷们一定觉得咱们神出鬼没的像条滑溜的泥鳅,哈哈!”一个小喽啰跟在路易身边卖力的恭维着。
    “混蛋,竟敢把我比作泥鳅!”路易看着自己不成器的手下,气的直翻白眼,狠狠地照着他的屁股来了一脚,“他们那群草包当然想不到,前几日总是夜里的偷袭,让贵族老爷们变成了惊弓之鸟,昨天一定加强了夜里的巡逻,到这个时候明哨暗哨估计全都撤回营地休息去了,我们却反其道而行之的出现在他们放松警惕的薄弱环节,毫不留情的狠狠大干一票,有了这次的收获,回去之后就可以计划反攻了,上帝保佑!”
    “您的神机妙算真是……绝妙!”小喽啰小心翼翼的组织自己的语言,想了半天才蹦出这么个文绉绉的赞美词,还是小时候从牧师宣讲的圣经里听来的。
    “闭嘴吧,笨蛋!再多说一句话我一定把你的舌头拽出来切碎了喂狗吃,我向上帝保证!”强盗路易冲着小喽啰嚷嚷道,“这个位置就差不多了,咱们先埋伏下来远远的看着,万一情况不妙随时准备逃走,‘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要有一切情况都可能发生的觉悟,做好最坏的打算。”说完,路易靠着一棵大树停下来,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寻找各自隐蔽的地方藏好,不过他没有看到,刚刚对话的小喽啰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精明表情,稍纵即逝的消失在堆砌的谄媚笑容中。
    公牛正靠在车轮上百无聊赖的数着脚边爬过的蚂蚁,哈欠连天的抠了抠粘在眼角的脏东西,不时的抬起头来观察着树林里的风吹草动。手下的士兵有的恪尽职守的在忙着捆扎用来遮盖粮食的油布,有的干脆把武器一丢,钻到马车地下睡大觉,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早早起床却又不继续前进了,反正不用干活,自然懒得去问原因。
    突然,什么东西踩断树枝清脆的“咔嚓”声混在森林鸟兽的低沉鸣叫中传过来,公牛条件反射似的跳起来,等待着想象中早就应该出现的敌人。士兵们面面相觑的看着他夸张的反应和迅速变化的丰富面部表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大人会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他们当然没有听见那声代表着敌袭的树枝断裂声,这也直接决定了每个人的生死,下意识捡起武器的士兵生还的概率要比稀里糊涂死去的战友大一些。
    “来了。”公牛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低沉声音唤醒着体内嗜血的灵魂,然后弯腰拾起靠在一边的盾牌,找到一个弓箭射击的死角蹲下来,他虽然渴望战斗,却并不鲁莽,“公正的上帝,请让我见识见识强盗路易的真正实力,以便确定会给赫鲁斯贝克的旗帜上添加新的荣誉,而不是胜之不武的耻辱。”
    就好像在回答他一样,伴随着细细梳理落叶的清风,数不清的小黑点忽然带着尖利的呼啸眼花缭乱的从天而降,很多闲着无聊晒太阳的士兵瞳孔放大表情惊恐的被活生生钉死在原地,红黑色的血液缓慢的顺着伤口流出来。
    “我们被袭击了,大人!”肩膀上还带着伤的士兵踉踉跄跄的跑到公牛面前,脚下拌蒜摔倒在地,弄得灰头土脸的狼狈不堪。
    “我知道。”公牛舔了舔因为过度紧张而干涩的嘴唇,故作淡定的回答,“这早就在伯爵大人的意料之中,我们是诱饵,现在大鱼上钩了。”
    “唔……”还没等受伤的士兵开口,一支羽箭便穿透了他脆弱的脖颈,带出一团血肉模糊看不出是什么的肌肉组织,崩坏的水管一样喷了公牛一脸。
    不过公牛并没有动,他变成了一尊棱角分明的古罗马雕像,沐浴在漫天飞舞的箭雨里,敌人很快停止了射击,拖着各种武器的强盗怪叫着从两边的树林里跑出来,惊得本来就处于崩溃边缘的士兵抱着脑袋四处乱窜,徒劳的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在看到待宰羔羊般四处乱撞的猎物时,强盗们全都咧开大嘴笑了,这是注定好的屠杀。
    可是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争先恐后的奔向战利品的强盗一脚踏空,世界在他眼前颠覆,落入了插满锋利树桩的陷阱,然后是下一个倒霉蛋。树桩被鲜血染红,享受着一场丰盛的人肉欢宴,直到枕藉的尸体填平了本就不深的壕沟,因为重伤垂死挣扎的幸存者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滚在尸山血海里呻吟不止。
    “杀!”公牛的后背弯曲成蓄势待发的兽,和着从喉咙深处发出野性的嘶吼跳跃而出,纵身跃过壕沟,举着战斧砸进还在愣神的强盗之中,片刻便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敌人的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整个阵形向里塌陷了半边。
    “双方接上火了!”科勒在不远处提醒我,“是不是可以先派一部分人下去帮忙,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行,坚持住!”我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是伏在草丛中隐蔽着,大手一挥否决道,“你的夜莺尚未发出信号,路易也许正和你我一样躲在暗处观察着战场的形势,这是一场狐狸和猎人相互比试耐心的较量,沉不住气的必将失败。”
    科勒重新缩回去,将自己融于绿色的背景板中,像一只慢吞吞的变色龙,浑然天成的潜伏于任何环境之中。
    公牛勇往直前的锐气也渐渐被越聚越多的敌人消磨殆尽,不得不放弃了继续冲锋,转而站在原地扩大战果,吸引更多敌人的注意力,以便能在自己人反应过来投入战斗之前获得足够稳定的突入点。每一个稍稍靠前的强盗都不是公牛的一合之敌,简简单单的劈砍冲刺招式就把对方的胸腔剐开了让人触目惊心的口子,搅烂的器官和断裂的骨头混在一起,腐烂成为烈日下苍蝇最爱的美餐。
    “那个人像一头发狂的公牛,绞肉机似的运转不停,我们的弟兄不少死在他手下。”小喽啰指着战阵中很显眼的公牛冲路易喊道,“咱们快要顶不住了,敌人似乎不像刚才那么混乱,逐渐稳住了阵脚,开始组织反扑了!”
    路易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看着公牛干净利落的砍掉跪在地上徒劳祈求生路强盗的脑袋,就像在欣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杀戮表演,面部表情平静的让人捉摸不透:“他们是有备而来,咱们中计了,快撤!”
    路易的手下全是百里挑一的嫡系,二话不说便护着自己的主子夺路而逃,小喽啰心有不甘的转身扫视着局势已定的战场,从怀里取出一把精巧的手弩,安装上特别制造的响箭,左右观察确定安全之后,对着天空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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