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练功,路沙每天最大的乐事,便是到山边看那怪人倒着身子练剑,
从北斗演到群星,散列天宫,分毫不差。
有一天天空中飘下鹅毛大雪。
路沙打了个喷嚏,发现对面山巅那怪人一招使岔,竟在雪上滑了一跤。他往这边看了眼,是一个圆圆的脸蛋,慢慢爬起来,就跟摔掉了魂似的,单手抓着剑,久久没有反应。
恰巧宋雪从旁边走过,刚看了半盏茶,嗤笑道:“哈哈哈,这人也算不得高手嘛,这样也能摔着,真蠢。”说着便走了。
这七人院子里,早就没谁还对这怪人有兴趣。
唯独路沙是个例外。
“他练的越来越好了,可他自己却不知道。”
原本一套平平无奇的《长生七剑》在这人手里,一点点打磨,一点点升级,竟是生生抬高了一个层次。但这种巧妙变化,若非尽心钻研绝难看出。
他自己大约也发懵,搞不清他到底做了什么……大概是一个愚蠢的尝试吧……为什么还不放弃呢……马上就要弟子年考了,回去好好练气吧……
剑道,本就是小术呀……就算练成了,也根本不会有希望的……
你还费什么劲呢?不赶紧冲击破道,等到寿元耗尽,可就要死了呀……
“喂,胖子,你再试一试啊!”路沙恨不得现在就跨过这绝崖,冲过去告诉那人,你可真是个天才!
他大声叫喊着,连连挥手:“胖子,你是最胖的!”
那圆脸怪人叹了口气,朝着路沙这边走来,把他惊喜到。但隔着这么远,又在宗门阵法的干扰下,怪人根本听不见路沙的声音,他只是往下望了一眼。
“别……”路沙就眼睁睁看着他,把手中的木剑往山涧里一丢,然后舒了个懒腰,露出一种梦醒的感觉,转身走,走了……
自从这一天开始,那山巅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混圆的背影。
他,似乎,真的,不练剑了。
起初路沙还有点奢望,每天依旧到那山边去,但抬头看时,除了山风什么也没有。
那怪人,会不会是换了一把剑?
会不会是找了个新的清净地儿?
一切的疑问,都无从排解。
宋雪等人曾经向白阳了解过:“白使者,那家伙是谁啊,天天来扰民。带着把木剑,以为自己是天魔星一样。”
“明明根本不会剑,还用那么古怪的方法瞎折腾。”
“就是,真是笑死人了。”
白阳听了描述,漫不经心:“那人啊,他叫陈鱼,怪物一个,你们不必搭理。他马上就要被开除出宗了。”
“开除出宗,这是……他犯了什么错?”
“自然是犯了太弱这条大罪,来宗门十一年了,居然还没有达到一折之境。”白阳语带气愤,“可见此人的懒惰无可救药,平日还总爱耍一些小聪明,一点三级弟子的觉悟都没有。”
“可看他的样子似乎还很年轻,原来是三级弟子呀。”
路沙等人最近也是才搞清楚,长生宗等级森严,没有师徒的观念,所有弟子从上到下划分为十六级。白阳属于六级,陆溪稍高一级,那位吴智师兄则是九级,算是弟子中拔尖。
若再往上那就是长老一类的人物,凤毛麟角。
而尊贵如当今掌教,也不过十三级而已。
“大概才二十三四吧。”宋雪往后一推,“那他不是十岁就拜师了?”
“所以说啊,这家伙比我来的都早。罢了,不提他了……”
白阳想起此行的正题,“对了,忘记告诉你们……”
贺游闪出来:“是不是天魔星到了?”
“呃,天魔星在真德教大闹一场后,转头就去了飞血湖,大概又要推迟一些时间。这段时间,你们不要偷懒,好好练功。”
“我们一定好好准备。”贺游几人一脸失望。
白阳又叮嘱了几句,看见路沙走过来,抱拳道:“见过白前辈。天魔星没到,我想申请出峰走走,在这里闷了两个月,实在有些神志不清。”
“你想出去,不成,陆师兄叮嘱过,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还是待在这里最为稳妥。”
这不单是路沙一个人的心愿,其余六人也都恳切的很。
白阳被他们缠得没了法子,回去找陆溪商量了一下,说道:“好吧,从这个月开始,每隔十五天我会调整罩在练剑峰上方的阵法,扩大一里,每次为期六个时辰。”
“才一里地?”众人刚刚好起来的心,又落了下去。但这总比没有强,连忙谢了白阳。
十五天之后,路沙这才呼吸到了久违的自由空气。长生宗大得很,一里地微不足道,他们居住的练剑峰又是荒凉中的荒凉,和内门弟子几乎没有任何接触。
和其他人闲逛不同,路沙只去了那怪人练剑的山巅,他站在崖边等了半日。没等到那怪人,也不意外,把擒火插在地上,留下一行字:
“鄙人天魔星,听闻阁下近来倒练长生,变七剑,有所成。耳听为虚,特留下一式,请君破之。”
刻字的时候路沙听见脚步声,只当是那陈鱼来了,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风吹树打背。他等到六个时辰过去,宋雪来叫他,这才下了山。
“路三少,你去那地方干啥,怎么,你也像当怪人第二?”
“上面风景可美了。”
“真的,哼,我才不信。”
“宋雪,你的一气长龙比贺游还强,可问一句,你之前养的是什么气?”
“这本来是不能说的,但看在咱们交情,那我就破例告诉你,我养的气是……”
“不会是肚子胀气吧……”
“呸,胡说什么呢,我养的是君子道,骨气!”宋雪停直胸脯,“谦谦君子,宁折不屈。比李眠那小子的小人道,眼高于顶的傲气可强多了。”
“有人告诉我,星海将天地气分为两种,邪气和至气,天下万气都被囊括其中,你的君子骨气和小人傲气其实也没什么高低上下。”
“谁告诉你的,你让他现在就到我面前,我打得他立刻纠正。”
“贺游养的气是什么?”路沙话锋一转。
“那小子的气,我可不知道,他的气龙我都没见过。要不是白阳点头,我只当他跟你一样呢。大约也是邪气的一种吧,看他整个人就怪怪的。”
回到小院,路沙心底默默念着,那陈鱼总有一天会回来,他一定能看到自己留的东西。那是一招剑法,或者说是这两个月看陈鱼倒练剑招的感悟。
懂的人一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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