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句话,一万个眼神,
全都融化在这二十三个小人身上,
这一刻他们手中的剑连成一条雪亮的直线,笔直朝他心口刺去。
路沙躲不开,只低念这一句话“拔剑快不算快,快的是心眼,快的是谋略。”
大江滔滔,荡然无存。
即便是再高明的剑客,来到这样一片埋伏着二十三个一流杀手的林子,一人一剑亦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次不是什么邀战,
更像是一个提醒。
纵然你习得了天下难敌的剑术,仍是一个不足踩的蚂蚁。
路沙觉得手心被刺了一下,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幽幽道:“那小子的最后一剑,你这个知己可解了?”
“他放弃了。”
“放弃什么?”
“在最后关头,把心爱的剑扔进了山涧。”
路沙摇头,轻轻笑了一下,“学剑什么,确实无用。聪明的人,绝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上头。即便天赋是他,最后也不得不承认,一开始就择了歪路。”
他转过身,看见那对冷艳的眉眼,在清辉下微微眨动着,此刻没什么嘲讽,更多的却是一分同情,肩头覆着一层白色碎花,显是来了多时。
玉小研扫了他一眼:“你倒是不糊涂,不像那些人钻牛角尖。”又添了句:“怪不得他,他练的本就是剑道中的杀戮气,宁折不弯。”
“原来如此……也许他不该来长生宗,去别的宗门会更好。”路沙默然,如果把长生宗比作一个大学,那么长生气就是她的王牌专业,至于其他杂气也能练,总弱了那么一筹。
历来掌教,多是修炼正统长气的高手,就是最好的明证。
不成文的默契,修炼杂气总不受重视,极少能升入六品。
路沙抬头问道:“这是陈鱼练剑的山崖,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晚是我约你,要问问题也该我先来。说吧,你的目的。”
“没错,我是去百包堂找过你,很多次。但那个光头总说你不在,搞得我是什么歹人似的。”路沙按住话锋,“至于我的目的,我早就告诉过你。”
“你想见陈鱼?”
“陈鱼,他被逐出山门了,对吧。”路沙想了想,只要有地址,他可以下山去找他,至少当面说一声谢。
余光对上玉小研的水眸,发现里头不杂一丝感情,
路沙一怔,刚猜到了什么,
只听那两瓣淡红唇里轻轻说了三个字:“他死了。”
“死……死了?”路沙重复。
玉小研从他身旁走过。
路沙喊声:“等等,请告诉我原因。”
“他破道之后,练不成一气长龙,又无脸下山,空有一身好剑法,又如何?”玉小研嗤笑了声,“难不成去劈柴,这又不是剑能做的事。”
玉小研回头冲着路沙:“一折之境,那是要破道引劫,斩断自身气龙,但多少人跨不过这一步。你眼下虽然已经是九品,但这一关怕是还遥遥无期。”
“破道是要将好不容易,千辛万苦修来的气龙,自己斩断……”路沙曾以为所谓一折,也最多受点苦头,但知道真相后,一夕之间失去所有的修为,这种痛苦和断去一臂如何?
“不然,你以为呢?”玉小研打断他,“记着,再也不要来百包堂,我不想和一个‘前途无量’的九品弟子有任何瓜葛。”
路沙忘了应对。
“你不会还在可怜陈鱼吧,你连第一条气龙都凝化不出,你这个九品弟子又能做多久?”玉小研最后冷冷说道,“上一次我帮你,是看在陈鱼的面子。以后,再不会了。”
从来没这样的指望,又从何说起。
路沙恍然大悟般痴痴一笑,说道:“哈哈哈……原来那两年间与我拆招的人,竟是你。在那个时候起,陈鱼早就不在这个星海存在了。他跟着他的剑,一起断了……”
风声呼啸,刮得山巅作冷。
路沙既然点破,玉小研也不在否认,大方说道:“路路沙,你比我想的要聪明的多。我本以为你不可能破解陈鱼的剑招,看你傻乎乎每个月都来,这才动了无聊的心思与你玩玩,没想到你还当了真。”
“你在说谎,如果真是无聊玩玩,你何必每月都来,又何必要苦思我留下的剑招。”路沙眼底充满复杂,他本想象过棋桌对面的对手,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容颜美丽的女子。
她成了,他与陈鱼之间的桥。
一切充满意外。
“玉小研,你也起了胜心。你在嫉妒陈鱼的才华,但他死了,你只好拿我来当对手。”
“随你怎么猜,我根本没那个必要。”
玉小研往山下走,半天没听见路沙叫她,终于忍不住耐心,“小子,你的题目,我这几天才想出来,怎样,是对还是不对。”
路沙头也不回:“六个月前是对,可若是对上眼下的我,你那法子便大错了。如果陈鱼还活着,也会笑话你。你得了他的剑谱,一点儿没参悟他的道理。”
“偏偏你们都是天才!”玉小研掰住衣角,转过头去,不让路沙看见她脸上的失落,大声说了句,“住口。”便就匆匆下了山崖,身影一闪而没。
她晃动着连走,在那三块兽石前看了半晌,手摸着这些发热的剑痕,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陈鱼那孩子,是她亲手带进长生宗的呀。
人人都说,鱼跃龙门前途无量,为何倒头却害了他?
没有道理。
太没有道理。
什么天才,都是骗子。
只有这种没人的僻静时候,玉小研才有些难受,绷紧的眼底就要落下玉珠,听得身后一阵簌簌的脚步声响。
她回过头去,看见路沙一脸僵硬,像是块木头,心底不由得有些害怕。
“你……你要做什么?”
“我一直都以为陈鱼还活着,他在等着赢我……但那最后一次,那剑招是你留下的吧?陈鱼不会给出那样的答案。他很聪明,但太自负,就如你所说,牛角尖到底,绝不会容忍有人压制住他。看了你的那一招,我那天就有一个念头,与我交手的人并不是他。”
“你早知道,那你为什么都不戳穿我?”
“为什么?”路沙笑了一下,“姐姐,你……你不是也是在等陈鱼么?我们都在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同病相怜。”
“放心吧,我不会再去打扰你了,陈鱼想传递给我的东西,我都已经收到。”
看到路沙释然的愉悦,玉小研反倒变得好奇,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决心。”
玉小研听得更加困惑,路沙与她擦肩而过,只是一闪的曙光,那三块兽石上雪亮一片。
是一个崭新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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