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集黑暗的一天。
纵然血可以洗去,太阳可以再次升起。
子房迷宫,往日森严肃穆的椭圆长桌,十二个位置只坐了一半,显得冷冷清清。
不会再有人来了。
年轻的杀手没有资格进屋。
长桌两侧所有目光都对准了一处,两个身影率先拍案:“烂木头,你这个懦夫,你竟然容忍一个外来人践踏……没有人能从迷宫全身而退,你这样是在毁了我们鬼集!”
对于今早发生的事情,这**裸的羞辱,五位勾佬皆是最大程度的愤怒,只是克制不同。他们更恨自己来的太迟,否则定能为六位同道报仇。
与对面这个懦夫不同,他们道义尚在:“当年天子就是瞎了眼,竟担保你这种人继任勾佬。他的尸体就在眼前,你却不选择为他报仇。你可对得起他?”
“天子,老猫儿……你们的仇,我们一定会报。”勾佬霍然起身,他们不选择犹豫。
“都骂够了没?”孤零零坐着的大树勾佬,被泼了一脸的冷水,终于喝了一声,“你们清醒一点,真抵抗下去,鬼集就真得要尽数崩塌,十二迷宫一个不留。这种结果你们真的想看到吗?”
是啊,已经有六名勾佬葬身在那人手中,气脉尽断……
更恐怖的是,即便是以身法见长的蓝猫勾佬,那无影闪电,也没能在那魔头手下走过三招……
令人绝望的骷髅气息……
所有守在屋外的杀手听到前辈的激烈争吵,依旧胆寒在心,如果存在唯一一种胜利的可能,那就是十二勾佬一起出手。但现在,这种可能也已不再存在。
绝大多数人战意溃散,信服匍匐,就如大树勾佬所说一般,斗下去只是毫无意义的牺牲而已。为了最后一点火种,暂时的卑躬屈膝,也是可以同情和原谅的吧……
“忘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大树勾佬起身,换上一种耐心的劝告。
五名勾佬听完,却是同时说道:“树,你忘了,我们是杀手。”
“杀手能杀死所有人,只有风险大小,耐心多少。”
那种眼神在大树勾佬,无异于讥讽,他摇头:“你们没有见识过,他的实力至多展现出一半……如今这个关北,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你们只记住他是一个老羊人,却忘了他同样来自星海!”
“星海又怎样,再强大的炼气士,他们的气龙无法在这里唤醒。”鬼名幽魂的勾佬,用剧烈的咳嗽嗓音,“我们根本用不着怕他!”
“星海炼气士太过依赖气龙,也带来一个最大的缺陷,**修炼恢复一重难上一重,往往达不到六重以上,但是这个人是例外,以我看来,他根本没有气龙。他走的是万年不遇,以两气滋养肉身攀登云之涯的邪路……这条路一旦被他走成,实在难以想象。”
“没有气龙?哈哈哈……”
五个勾佬齐齐走出大门,大树勾佬面色怒红,追上去大叫道:“你们执意去寻死,鬼集又怎么办?”
“鬼集已然毁了。”
那五个或苍老,或蹒跚的身影,早就金盆洗手的暗刺,念着他们年轻时那句誓言,“天涯虽远,至死方休。”
齐齐消失在迷宫的深处。
听到那接连响起的五声血铃铛,所有还在白玉巷的杀手,无一不长长闭目。鬼集的规矩,任务由难到易,帝王将相,哪怕是最高一级,也难见勾佬出鞘。
而这一次,要去杀的,是一个魔。
……
“我倒要看看,你的真面目。”
沙通天上前,用真气按住第二个风奇角的脸,感知里,那依旧是一张空白的五官,原本的模样无从追寻。他还是低估了这夺魂易面之术的威力。
“到底是怎么的折磨和改造,才能让一个人完全否认自己,从属于另一个身份?”沙通天离开鬼集,一路思索,未能释然。
每个人的成长都是一个认识自己的过程,常理而言,这种近乎灵魂上的破碎无法完成。
除非,
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念头,
这种夺魂、改造从婴儿时期就已经开始。
一个稚嫩的孩子,从刚刚记事开始,被灌输一种意识你不是自己,你只是一个还未苏醒的容器。
你是在中州最伟大的戏术士,凤麒蛟的徒儿……
直到某一天,使命降临,你会苏醒,获得远超过常人的能力……
“当真是丧心病狂。”沙通天很不愿接受这种推断。
但从眼下获得的情形,从这两个例子来看,都是极端的狂热的自信自负,他们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风奇角”。
二号去求贤馆杀一号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丝动容和怀疑。
“混账。”如果真是他猜的这样,他绝放不过这些家伙,那背后操纵这些容器之人,所谓凤麒蛟的徒儿,还有真正的凤麒蛟,不管你是什么人,还是一群人。
无法原谅。
走之前,沙通天问了所有杀手一个问题,你们还要选择报仇吗?
没有人敢反抗他,于是他布置了他的命令。
大树鬼佬听完,困惑地看了眼地上的风奇角,道:“他已经是一个死人……鬼集之主,你要我去杀一个尸体?”
杀手们都低下头去,残杀破坏,未免太过卑鄙下流。
“你们也许不能理解,但他是一个戏术士。这只是第二个分身,我不指望你们能杀得了他。但是如果你们发现了有名叫风奇角,来自中州的戏术士,只要把消息送到神鹿山庄,就可以拿走我的赏金。”
说完这些话,他便离开了白玉巷,没有期望,意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走上前,用袖子一打那女子肩膀,笑了一下:“五小姐,这么早,难道你也是鬼集的杀手?”
“什么鬼集……你小心你的嘴。我就住在这儿附近,听到动静过来看看。”路凝竹镇定自若地,“倒是你,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哦,看来是我多心了。昨晚有人在这里作妖,五小姐一个人小心些才是。”
“劳沙庄主费心。”
路凝竹快步就要离开,沙通天的出现让她并不觉得舒适,忽听那个声音:“我见到十公子了。”
“小十,你找到了……啊,他在哪儿?”
“梦里。唉,我真是做梦都想着要把公子救出来,这种心情五小姐大概也能体谅吧。”
沙通天细致的眼神,路凝竹嗔怒作声,一下子明白她中计了:“该死的老羊人,你再敢来烦我,我绝不对你客气。我没想当白鹭领主,更不喜欢你的鹿。”说完再不回头。
后者循着她的脚步,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支玉簪,放在鼻口轻嗅了下,香气杀意,活色媚骨。
他莫名觉得有趣起来。
“路凝竹,你很害怕路路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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