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路高轩的提醒,沙通天显得无动于衷,仍是自顾自往前走着,有一只白鹭从水面上飞过来,就停在三人跟前。
他走过去,冲那呆呆的飞禽笑了一下,从空荡荡的袖子里洒出一把稻谷。
路逸锐跑过来:“沙庄主,你怎么还有心情变戏法?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那风奇角怎么办,你就任由他消失?”
“那风奇角草菅人命,不管是他还是他背后的势力,我绝不放过。”沙通天强硬地纠正,眼神把路高轩看寒,“可领主大人,这是在杀人灭口。不论两位公子抱着什么心思,最好现在就断了。”
两人都变得恼怒,好奇,齐齐发问:“庄主何出此言?”
沙通天摇头说道:“路路沙喜欢路凝竹,或者说两人早就情投意合,这一点两位公子难道会不知?也对,这样见不得人的事传出去,白鹭城的颜面何在,何在……”
“这……为何会提到老四……”路逸锐满面惊讶,连说着,“这怎么可能呢……庄主你是说,路凝竹报复路天鹰,不只是为了大哥,而是为了……”
一遍遍努力回想往事,都像是缺了角的瓷瓶,想要再将这些连接起来,过去没有做到的事情现在更加没有可能。
“这些古怪往事,请三公子向二公子请教吧,毕竟谁人不知,四公子是他的一条狗呢?主人应该明白狗的心声,也许还能解答,狗为什么会成为狗……”沙通天说着,渐渐走远了。
“我与四弟情同手足,至于这件事,也是头一次听说。十弟是父亲的心头肉,如果五妹真要复仇,这……也许也能说得通吧……”
路高轩咳嗽了声,见沙通天离去,也悻悻着要溜走。
“路高轩,你个卑鄙小人。”路逸锐叫住他,“我说老四为何会为你所用,拼命咬我,你哪一点胜过了我?可我万没想到,你居然是用这么恶心的把柄去操纵他。你还是人吗?”
路高轩看着四下没人,索性也撕下伪装:“是又怎样,你干净到哪里去?路逸锐,这些年你做的事哪一件上得了台面……”
出离的愤怒,两人拳脚不合,就在岸边扭打起来,磕破了头,摔伤了腿,最后一起滚进了水里荷塘。谁都还咬着彼此的肩膀,一块块发臭的酸肉。
……
死牢,门口。
沙通天目中无人,就要硬闯进去。
“沙庄主,请回吧。领主大人的意思,不要为难小的们。”牢头面露难色,若是换个人早就不客气地丢出去,偏偏是这位神鹿庄主。听说他上回一手收天,连领主大人都是束手无策。
“我正是奉了领主之命,否则这种地方,我怎会来?”
“这……”牢头犹豫,“有无传令的文书?没有这个,沙庄主,我真不能……”
沙通天彻底失去耐心:“再不让开,你全家不保。”
“开,开门……”
牢头被吓得舌头都伸不直,小命要紧,开了门就飞快逃了出去。这一看更是吓了一大跳,发现所有守卫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都只剩着最后一口气……
沙通天踢开锁,两边看也不看,直接来到最深处,死囚的最后一站。
可以听见锁链拖动,在地上发出的作响,一双双眼神从黑暗里醒来,攀爬到铁栏前:“你是谁,来自哪儿,往哪儿去……回答我!”
“带我走,带我走!”
一个个失去自由的怒吼,沙通天向他们投向敬意。
白鹭城需要他们抗争黑暗。
寻找,回顾。
这牢房如同回旋的迷宫,越靠近反倒不敢靠近,沙通天浪费了不少时间,终于推开了那面暗墙。这对他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很多时间,他几乎就要转身,他反倒希望这里的侍卫有用些,真能将他拦下。否则,他也不至于将那封盖着金印的文书焚毁。
对于他的出现,路凝竹完全没有意外,露出笑容:
“你来啦。”
她就安然地坐在高高的石床边,无聊地踢着脚,表情自然自在,整齐洁白的牙齿,给人一种非常精神阳光的喜悦。
除去这身脏旧的囚衣,她更像是一个准备出嫁的少女,还对爱情充满期待。
“嗯。”沙通天努力,“听说你不开心,来……看看你。”
“你怎么这么慢,我都等得不耐烦了。”路凝竹看了眼狭窄的斗窗,“外面似乎是很热闹呢。”
沙通天攥紧了掌心,等待着,忍受着:“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这不像是他今天应该说的话。
“五小姐,你愿意跟我走吗?”
路凝竹指了指他,忍不住笑道:“你救了我,你的山庄怎么办,你的鹿怎么办?”
“小小一个白鹭城,我来去自如。”
“还是免了吧。”路凝竹非常清醒,“我最喜欢的人都死了。我最后的家也被你毁了,就让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好了。”
沙通天点头:“你对十公子动手,是谁在利用你?”
“我的大庄主啊,你就别瞎猜了,都是我一个人耍性子,没有什么阴谋。”路凝竹疲倦地打了个哈欠,“我做了错事,你抓住我了,然后我要受惩罚,游戏规则本来就是这样啊。为什么还要变大,变大,要所有人都不开心呢?”
沙通天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心底早就硬朗如山顶顽石。
也许她早就做好死的准备。
“你说的对,那你能给我讲讲你大哥,四公子的事情吗?”
他在石头上坐下来,两人都明白了。
“原来去过星海的人,还这么无聊?”路凝竹笑了笑,“告诉你也无妨,很少人问我这些。我大哥是全江湖最厉害的人,他本来可以成为非常厉害的领主,白鹭城将在他手下重新恢复光华……”
“大公子的贤名,至今为白鹭百姓传诵。”
“可是就因为一个游走术士的鬼话,说动白鹭领主,给当时远在老羊城,与众封臣谈判的他,赐了一壶美酒。于是我再也没见过我哥哥,他是留在老羊城啦……从此白鹭城也就一落千丈,再也不能和封臣们分庭抗礼,说起来,都是我大哥的错呢……”
女子用力地拍起手掌,起初还是很快慰的,可拍着拍着,忽然就掉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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