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荣在阳河足足耽搁了数日才见到了宣大总督崔景荣,倒不是崔总督不给方从哲面子故意拿桥不见,而是范荣运气不好,来的时候正赶上崔景荣去辖区边镇巡视去了。
只是真见到了这位明末历史上十分有名的高官后,拢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崔景荣给打发出来,看得出来崔景荣对知交方从哲的嘱托十分看重,只是有些瞧不起范荣这商人身份而已,而且方从哲信里也没说这是自己新收的弟子,自然也懒得和他客套,干脆把他当作替方阁老办事的下人直接甩给了手下的心腹幕僚,具体的用不着跟本督说,本督忙,没空,去找何管事吧,自会和他交代清楚。
这让兴冲冲赶来想凭借自己穿越者光环与之结交的范荣郁闷不已,却也毫无办法,好在那何管事在得了崔景荣面授机宜后,对范荣提出的几件事都一一照办,一点都没为难他。
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几句话,一张名帖,整个介休商帮就全须全尾地从开中法里退了出来,以往那些拿捏他们的几位参将游击,估计连个屁都不敢再放,这可是自己的上上上官直接压下来的事情,有一言以决其生死的无上威力,看谁还敢胡搅蛮缠拎不清?
除此之外,关于未来边贸走私这块的通关事宜,山西铁料采购生意等几项关键大事,何管事也代表总督府这边帮范荣一一办理了,只是该分润的好处却是一分不少,有部分总督府也并不准备介入,而仅仅是起个牵线搭桥的作用。但这已经让范荣欣喜若狂非常非常满意了。
因为有宣大总督府背书,整个宣府、山西、大同三镇他范荣都可以畅通无阻再无任何障碍。当然,跟下面人打交道,不能全靠上面来压服,具体办事的也要正常给好处,平日里的关系同样要维护好,不能全靠上级领导压服,范荣哪怕后世没做过生意,可这道理他也懂,拉关系同样是他的强项之一。
等范荣一行办完了阳江的事情,赶回到介休老家时已是枝繁叶茂绿草如茵的盛夏了。这年代的山西可没有大规模采集煤炭,风光秀丽景色十分宜人。范家的祖业在介休龙凤镇张壁村,全村大部分人都姓范,跟范永斗家沾亲带故。无论是龙凤镇里还是张壁村,范家都有规模宏大的宅院,坐拥过两万亩上好耕地更是整个介休最大的地主。
此次返乡,范荣计划大兴土木建立完全属于自己的基地,包括年产十数万石的粮食基地,可以同时容纳过万头马匹和牛羊的短期牧场,还有就是建立一支名义上的乡勇团练实则为范家私军的武装力量。
时间紧、任务繁重,一切从零开始。而且介休毕竟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许多事情并非靠银子就能完全搞得定的,所以范荣到了龙凤镇之后才发觉,之前是自己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有点想当然了。后世的时候他是教书育人的教授和研究课题的历史学家,长期流连于书牍与象牙塔间,从未有过经商或是做项目之类的经历,
在京师跑关系难不住他,在张家口有父亲范明和管家范四宝等一众帮手,多是动动嘴就全解决了,可真到了介休实实在在需要自己做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这方面实在太弱了,偏生这次回来随行的只有管帐的账房和几个随叫随到的伙计。根本没人能帮上手,而大家伙都眼巴巴看着他等他指令行事。
在一通惹了不少笑话的胡乱指挥后,范荣明白身边若没有几个能帮上手的人才可是万万不行,大的计划他会天马行空跳出历史的束缚去制定,手笔和格局倒是够大,但执行起来的难度更是呈几何级上升,没有统筹和执行力强的人才辅佐,就跟水中花镜中月一般,比如种几亩地或是几百亩地,他还可以寻庄子里有经验的老农来,但现在是要耕种几万亩土地!
这可如何是好,可把原本踌躇满志的范荣给为难坏了。他仔细回忆了下明末那几个历史上有名的既懂屯田又会练兵允文允武之人,一一列了出来,希望寻求治世能人来帮自己,最后列出了三个名字,分别是洪承畴、卢象升、茅元仪,这三人历史记载都是有过大规模屯田并获得成功的实例,又都能征惯战善于带兵,即使洪承畴后来投降了满金,也是血战被俘宁死不降,最后被皇太极使尽手段逼迫才不得不降,实属情有可原,至于另外两个就更不用说,卢象升血战不退为国捐躯,茅元仪则是被罢官后,眼见辽事糜烂,国家大厦将倾,自己却丝毫使不上力,为此郁郁寡欢,得抑郁症把自己憋屈死的。
不过再仔细一核计,发现这三个最佳人选均不适合现在的自己。洪承畴这一年二十二岁,倒是年富力强,不过按照历史记载,出身贫寒以走街串巷卖豆腐干为生的他,现在应该正在福建泉州老家参加乡试,并在晚些时候中举,更要到明年,也就是万历四十四年的会试中位列二甲,正式走上明末历史舞台,洪承畴可不是汪文言这种花钱买来的国子监学生,而是正儿八经前途无量的应考士子,范荣没办法将之绑来替自己效力,自然是不成了。
卢象升年纪不到,目前才十五岁,正在常州老家勤奋苦读,要到七年后也就是天启二年才考中进士踏足仕途,未来他跟崔景荣一样,同样出任过宣大总督一职,对于卢象升,范荣实在是觉得惋惜,明清正史均对此人评价颇高,连他的死对头皇太极也对此人钦佩有加,虽在巨鹿亲自领兵将之剿杀,但事后也为此人气节与勇武扼腕叹息。而且卢象升不止自己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整个卢氏一门从卢象升的父辈一代算起,到他的下一代这祖孙三代多达数百丁口,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几乎全部死在抗清战场上!一门忠烈也不外乎此。
至于茅元仪各方面条件倒非常适合,只是范荣之前没想到这些再下手已然迟了,按历史记载,目前茅元仪应该已经到了河南投奔即将经略辽东的杨镐去了,没有一点可能会过来山西帮他。
范荣正史海钩沉狂翻历史想寻觅个好帮手而一筹莫展之际,本家三叔公范堂却再次找上门来,上来又是老话从提,翻来覆去还是要他在办正事前先把祭祖这一头等大事给认真办了。
范堂是范永斗的亲叔祖,今年已经六十多了,范家嫡亲一脉老一辈中硕果仅存的一位,目前也是介休范氏一族的老族长,德高望重,依老卖老惯了,偏生作为晚辈范荣还得恭敬听着,不敢露出半点不耐烦来。
“鹅说斗儿,你爹一晃眼有三年没回来了,你小子就更甭提了,自打八岁去了张家口就末回来过,这回回来无论如何你都得安生点,先去宗祠祭祖,老规矩可不能变,清明节你没赶上,中元节和寒衣节时日尚早,赶早不如赶巧,还是抓紧时日办了吧,没有列祖列宗护佑,你们父子又哪来地那么大能水做恁地生发的买卖,斗儿你年纪轻轻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人老嘴碎,上面这话范荣起码听过六回了,也知道叔公提的三个节日都是此时民间无比重视的三大鬼节。作为穿越者,他对这套封建迷信的东西实在提不起兴致来,所以才一直虚应了事不肯就范。见叔公絮絮叨叨又在耳边喋喋不休,纯粹是为了让自己耳根子清净些,范荣无奈答应下来。
“那就按叔公说的办,劳烦您老回头选个黄道吉日,需要买些啥,还有都要走啥程序您老就直接吩咐吧,小子全听您老的,”
范堂闻言大喜,当即屁颠屁颠去准备一应所需去了。
这边范堂刚走,又有手下来报,说是收到了一封张家口传来的鸽子信,范荣打开一看,却是楞在了当场,信的内容很简单,他的正室夫人潘氏在他前段时间不断耕耘之下,已然有喜了,虽然时日尚短但喜脉已是板上钉钉,据说自己的父亲母亲也都非常高兴,二老盼孙子可是盼了几年了。
此时此刻范荣的心情五味杂陈十分复杂,在后世他育有一子一女,为赶时髦,早早就花了一大笔钱把两个孩子都送去了国外读书,一个去了美国一个去了加拿大,结果就是,两个孩子再归来时已是满嘴洋文完全崇洋媚外的准外国人了。后面两个孩子也都选择留在了国外打拼,范荣和老伴虽十分想念,却也经年难得一见,没想到他才穿越过来八个多月,就焕发第二春,又有了新的孩子即将降生,虽然他用的是范永斗这为老祖的躯体,但心里面他还是认定这孩子就是他自己生的。不然以老祖的变态嗜好,那潘氏守了两年多活寡怎么可能怀孕呢。
但这里面还有个问题却是十分诡异,那就是从伦理上讲,他亲生的孩子同样也是他的祖宗之一,搞得范荣既兴奋又有些凌乱。
数日后,终于迎来了叔公所说的宜祭祀的黄道吉日,范荣在范堂老爷子的指挥下,沐浴,焚香,更衣,领着一众范氏主要族人开始祭祖。这之前他已经连续几天吃素,不近女色以示尊重,让随行侍奉他的婢女玲儿满含怨尤一脸的不开心。
辰时三刻,吉时已到,范荣开始按照范堂要求的程序献上三牲五果及太牢太宰等各色供品,给范氏祠堂内列祖列宗的牌位上香,三拜九叩行大礼。只是这边刚刚进完供,三拜才到第二拜时就出了事,范荣冥冥中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白光从某位祖宗的灵牌内一闪而逝,嗖地从他脑门处钻到了他脑子里。
范荣只觉得一阵发自灵魂深处针扎火燎般的剧烈刺痛袭来,他眼前一黑咕咚栽倒在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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