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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帝的眼眸里,清晰地反射出他脸上的惊惶失措。
脑海掠过那五个暗无天日的漫长煎熬,所见所听全是求饶与惨叫。
当时他置若罔闻,脑子里只重复一个血红的杀字。
自己和眼前人有何区别?
如果说她死了,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会把这个人的路重蹈覆辙罢了。
匕首瞬间滑落,他颤着手松开皇帝的同时愤而还对方一记狠拳。
“唔!”
皇帝被打得撇过脸下颚青了一块,忍着痛反扯住他的手。
“衡儿......你就干脆杀了朕吧......反正朕也久病膏肓时日无多了。纵观这江山迟早是你们二人的,朕也好早些去找宸妃团聚......”
“住口!”
接着再被他反向揍了一拳后,皇帝歪头倒在树旁咳出了血。
重新揪起皇帝衣领对面自己,他对其冷笑。
“父皇你可知......我心里一直都不想承认你......不相信你!”
“朕知道的......这么多年来你怨恨朕。你没错,是朕自私对不住你们母子俩。杀了朕解恨吧......”
“没事的......死在你手里朕真的很高兴。况且李原会安排好一切,玉玺诏书朕统统全都事先备好了......”
皇帝流着泪央求着。
他低头悲切地狂笑,再抬头时眼眶红了。
“想死真的很容易,但你有没有想过活着的人是有多折磨?”
“没错......我是真的恨你,从小知晓身世的那时候就开始恨你了!我把敌军都当成是你啥个精光,而我做这么多离经叛道的事无非就是想激怒你。其实......”
自嘲心底微薄的懦弱逐渐在放大,终是还想原谅眼前这个自私又不幸的人。
毕竟他的命是这个人给的。
“其实我做这么多反骨的事,不过是......想你给我一个痛快就好!”
“衡儿......衡儿啊......对不起......朕对不起你......”
皇帝拧着眉哭得肝肠寸断,拽着发疼的胸口激动后再吐了几口血。
“母妃她早就死了,你说你做这么多蠢事究竟还想在期待些什么?父皇该清醒些了!”
他松开皇帝弃而转身站起,拾起散落的半截树藤就朝那片茶田里使劲挥打着——
刚层叠冒头的嫩芽被鞭笞得七零八落,前功尽弃。
“不!衡儿......不要毁了它们,这是你的母妃啊!不能这么做啊!”
越是劝阻他就越是发狠地肆意破坏殆尽。
“什么母妃,简直胡说八道!你这个疯老头子醒醒吧!它们不过就是几棵没用的野草罢了!这么多年你还真当成了宝!活着的人你却一个都看不到!”
眼看有几株茶苗被连根带土地掀翻,皇帝爬到她身边神情极度慌乱地死命扣住她的手。
“书懿......朕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快阻止他!衡儿会听你话的,都是朕的错......朕都承认了好不好......所有的事都是朕干的......”
“关于江家灭门一事,也是朕一心私欲才造下的罪孽......是因为太师告诉朕世间能寻得一味不死药,听闻只需获取狐妖体内的妖元丹服下方可重塑性命。换得容颜永驻,长生不死之效。”
“朕私心想着若能如此便能永远守着宸妃......这才一时鬼迷心窍,纵容太师肆意妄为犯下逆天大错......谁知到头来皆是一场空想罢了。但是朕竭尽全力去弥补所有,太师也已问罪处决......”
前方的他突然停下动作,再次被入脑的另一个事实强烈震撼。
她听了则浑身瘫软,眼前一黑一白地头脑胀痛险些晕厥过去。
绕了一大圈回到起点,皇上所等的长生不死药原来就是公子的妖丹。
为了这个妖丹背弃了江家历代忠臣的名誉,牺牲爹娘和百口人命甚至她本应幸福的未来。
只为换得厮守一个已故之人永生永世,却让众生无辜为此殉葬。
皇权执念的感情既沉重又悲哀!
没有发觉她脸上变换复杂的神情,皇帝一再愧疚地对她忏悔不已。
“朕知道你让荣妃待在朕身边的目的。朕一点都不怨你,当认出你是之平的女儿后朕反倒挺开心的。庆幸的是,当太师将你们姐弟发配荒漠的时候,朕让玉将军去救人未果。本以为你们不在人世......”
“原来你们尚且平安,如此甚好。这十年来,这蛊让朕把荣妃时而看成了宸妃在世。像是她又重回朕身边陪伴了好几年,朕觉得足矣,足矣了!即便毒发身亡也是朕罪孽深重应尝此果,真的不怪你。”
“朕补偿你们江家的唯有手中这个天下,你和衡儿将来一同坐享。还有你一直在找寻的......”
“父皇想用整个江山补偿江家?可问过我愿不愿意要?”
她幽幽看着面前卑微的老者用力挣脱他手。
“书懿......”
“我若不想要江山,我要的只是爹娘他们重新活过来。仅此而已!父皇可以替书懿办到吗?若办不到的话......”
突然恶贯满盈,她看到脚边的匕首后垂落的指尖反射性弹了弹。
“人死不能复生,再说世上等不到起死回生的药。即便朕是天子也无可奈何,朕也活够了也疯够盼够了。杀了朕能让你们都心安一点的话,朕死在你们任何一个人手里都心甘情愿。”
皇帝明白过来,迫切地替她拾起匕首塞到其手里并主动架到自己脖子上。
“朕为了一己私心纵容奸佞,害了之平一家。悔不当初......索性,衡儿能够得到你。也算了却朕和之平生前所愿......”
说罢,皇帝昂首平静地闭上眼。
余光看到他笔直地站在茶田中央一动不动,天窗照射下的那缕月光将他眼角边的水迹映得清晰可见。
没有阻止也没有示意,他的眼眸里瞬间失去了原有那股自傲的明亮。
眼泪,开始扑哧哧地从她眼眶汹涌滴落而下。
若此刻心里有一个声音督促她动手杀了皇帝,或许她就不会这么犹豫不决了。
但是她自始至终都很清醒。
清醒到拔刀挥下用力插入皇帝身边泥土里,再提着最后的力气站起来径直朝殿外走。
身后,皇帝的悲泣声再也听不到。
经历了长久疲惫的挣扎,最终她什么也没有为江家出头。
她不是心狠手辣的吗?做尽手段毒辣的事不就为了达到这一步吗?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且一心求死,她反倒变得窝囊又懦弱。
恍恍惚惚地朝前走着走着,在一片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背后有人跟上前伸开双臂轻轻揽住了自己。
这才发觉脚前驻足的是御花园花池边缘,若再稍上前一步她就踏入水里了。
使劲仰起头,无奈眼泪还是不听话地夺眶而下。
“杀了如何不杀又如何,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吗?”
身后揽着自己的人没有任何作答,但能真切感受到他整个人呼吸紊乱,忽轻忽重的。
他并不比她好过多少。
无声地拥抱,她只泪不断。
悲愤越来越汹涌上心头五味杂陈。混着委屈和无奈,不忍与不舍。
皇帝终究还是赢了。
赢在她真心爱魏衡,不愿伤害他半分。
因为他们始终是父与子的身份维系。
这是她永远也渴求不来的。
又悲又恨地哽咽起来,忍不住执起环在胸前的手一口咬下,隐忍发泄着满心不甘与悲伤。
直到嘴里尝到血的咸腥后才惊觉放开,歉疚地反搂他的手臂抽泣不断。
泪滴落在他被咬的虎口伤处,刺痛着。
从始至终揽紧她的人不吭一声,一味收紧在她腰间手臂力道,让她更贴近自己怀中。
埋入她发间的脸颊上还带着未干的湿润。
接下来,皇宫沉寂在一股阴霾低沉的气压中。
朝中文臣官员人数大减,宫中血腥味还未散尽。
少了覃周韦三位权臣与其党羽,人人岌岌自危。皇上和太子相继对外宣称抱恙,因而政事上稍有耽搁,改由凌城主和玉将军以及周大人三人暂为合议参政。
自那日后皇帝卧床连日咳血不断,太医们往返皆摇头束手无策。
李公公在东宫外跪求三日劝说无果,每一回都愁眉苦脸地折回。
连秦臻也被止步于东宫寝殿之外,只能将急报的军机要务转交门外的红甲御林军送达殿内。
当秦臻退出来督到缩在墙边等候自己的周良娣,两人相视着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正要并肩离开,转眼看到她独自一人端着一盅参汤出现于殿外。
两人不由眼一亮,都像看到了救星。
“你......好些没?阿云说你又昏睡了两天,还不吃不喝的......”
看她点头笑笑表示无碍后秦臻才松一口气,继而往身后忧愁地瞟了一眼为难地挠头。
“三日了,殿下谁都不见。太子妃快去劝劝吧......”
周良娣看到她手里的参汤便顿悟地为其让出了路。
越过他们,她来到寝殿外看到重兵在外包围守候。
意外地,御林军看到她来后直接让路并为她敞开了殿门。
没有疑问,她直接踏入寝殿内。
殿内充斥一股延续燃烧过后的灯油味道,桌案上唯一灯火还在维持长明。
床榻上整整齐齐的,幕帘垂落空无一人。
一件外袍零落耷拉在躺椅边,矮几上安放着两只雕花酒壶。 p我的皇后是女二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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