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祭祖完毕,叔祖亲了亲嗓子正打算说两句话。那边大太太却突然跪倒在地,哭唱起来。倒把叶眉吓了一跳。
说是哭唱,就有点越剧的唱腔,大太太哭得内容是这样的:“啊……侯爷呀……妾身终于熬出头了啊……妾身多想随你去啊……可是当时维祯去了边关啊啊……老太太病重啊啊啊……明姐儿蓝哥儿尚小啊啊啊啊……还有几个女儿未嫁啊啊啊啊啊啊……”
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叶眉就看叔祖同学感概的站在那里又清了两下嗓子,但见大家注意力都在大太太那,没人注意到他的嗓子,他只好默默的低了头。又觉得那么,大太太哭得那么哀切,怎么不见有人来拉。
叶眉早看出了端倪了,以大太太和大奶奶为核心,边上包围了一圈婆子以及面生的媳妇,看上去倒像是旁支的太太奶奶,叶眉便料定大太太早有谋划,索性就饶有兴趣的听她哭什么。
大太太这边还在继续哭唱,道:“啊……侯爷啊啊啊啊啊……维祯争气啊……立了大功啊……皇上封他为定远将军啊……已经官至从三品了啊……可怜维祝啊啊啊……年纪轻轻啊……就在地下陪你了啊…………”
叶眉想,正题来了。
谁知大太太刚要继续。那边老太太突然也跪下,只哭了一句道:“老侯爷,妾身终于可以闭眼了。”就昏了过去。
胡维祯赶忙拨开众人,把老太太扶了起来。叔祖同学也顾不得清嗓子了,吓得赶紧叫人过来帮忙。
胡维祯一把托起老太太,叶眉颠颠的跟在后头,一路往宁泊堂赶,这边叶眉正急的不知怎么办好呢,那边就看老太太突然对胡维祯眨了眨眼。叶眉就见胡维祯的嘴角绽开一丝微笑。
晕,原来是装的,老太太好计谋。
老太太病倒,皇上都尤为关注,太医来了三趟。这边爵位该谁继承,算是今天商议不成了。胡维祯带着两个兄长把族人都安置好了,女客叶眉留了晚饭,饭后也都送回家了。
倒把叶眉累的仰倒。好容易歇下了,叶眉就先洗了个热水澡,泡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出来。李嬷嬷却在外面想歪了,觉得四奶奶这番终于上进了,也不枉她在澡盆里放了一堆的玫瑰香露。
叶眉洗完澡出来,见胡维祯还没有回来,就穿了中衣,坐在贵妃榻上,由李嬷嬷给她通头发。李嬷嬷一边给叶眉细细的把头发擦干,一边在边上唠叨:“四奶奶,这回四爷的身份地位可不同往昔了,四奶奶可别任性和四爷吵嘴了。四爷这次回来也不知道能呆多久,四奶奶还是要小心的奉承,这次能一举的男才好。”
叶眉已经被李嬷嬷的一举得男念得有点耳朵起茧了,李嬷嬷又给叶眉按着头皮,手法不错,所以李嬷嬷这边在念叨,那边叶眉就昏昏欲睡了。李嬷嬷看到叶眉的上下眼皮黏在一起了,就又是心疼,又是着急道:“四奶奶,这次你可不能像去年那样任性睡着才是,老奴这就叫秦桑来,再给四奶奶打扮上。”
叶眉一听又要打扮,吓得瞌睡都行了,赶忙摆手道:“得得得,今天的打扮把我的头皮都锥的痛死了,好秦桑,你给我简单的梳个头,我不睡了。”
李嬷嬷一边站着,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秦桑刚给叶眉梳好头,胡维祯就回来了。胡维祯今天被大太太这么一闹,心中就有些郁气。晚上陪族人们一起吃了饭,几个多年没见的叔伯倒是殷勤的劝了他不少酒,也有对他表忠心的,做出爵位非他莫属,会力挺他,以后就跟随他的姿态的,也有替蓝哥儿说话的,说他本来就是长房嫡孙,若不是胡维祝短命,这爵位也轮不到胡维祯他。
胡维祯倒是宠辱不惊,任由他们在边上各自演说,只是劝酒。嘉峪关寒冷,冬天少不了喝酒暖身,胡维祯的酒量自然是不差的,又在军中混了多年,劝酒伎俩自是不错的。几轮下来,原本想要把胡维祯灌醉,套点话的,都趴在桌上起不来了,丑态百出。
胡维祯嘱咐两个哥哥安顿好他们,就出门散了散。不知怎得,就想起小时候,有一年大雪。祖父带着他站在雪地里,一招一式的教他枪法。嘉峪关的冬天,向来是滴水成冰的,但那一年不怎么的特别寒冷,胡维祯站在雪地里,冻得哆嗦,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捧着手炉,穿着裘皮大衣,懒洋洋得靠在太师椅上看窗外的雪景的大哥。一时就走了神,被祖父一枪正中背心,疼的痛彻心扉。
胡维祯那时不过七八岁,一时吃痛,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祖父却严厉的骂:“把眼泪憋回去,好男儿流血不流泪!你记住,你是胡家人,胡家的前程,要靠你的一刀一枪挣出来,守护住!”
胡维祯那时也不知是吃了豹子胆还是怎么的,见祖父又说这话,就冲口而出道:“为什么不是大哥去挣,他才是嫡长孙,大家都知道的,祖父的爵位会传给父亲,父亲会传给大哥的!”
胡维祯一开始说的时候,气势很足,但越往后,就越失去了底气,因为他看到祖父的脸色越来越青。果然祖父拂袖而去,留他在雪地里站了一个时辰,后来又让他对着嘉峪关跪了一夜。
胡维祯跪完,两条腿先是麻,后来又针扎般的疼。祖父亲自带了药酒给他擦着,一边揉一边和他说了一句话,胡维祯铭记至今:“好男不吃分加饭,好女不穿嫁时衣。”
好容易族人都安排了住处,胡维祯正打算往秋水苑走,却被周嬷嬷叫到了大太太房里。大太太房里毫无意外的齐姨娘也在。胡维祯突然觉得连看都懒得看齐姨娘一眼。
他原以为母亲会要和他多说些什么,可母亲却只是问了他在蒙古的情况,那几个月自然是如修罗地狱一般,可胡维祯并不愿多讲,只是简略的说了几句,母亲还是不住的落泪。
胡维祯觉得很压抑,他在想也许母亲如果□□裸和他说,让他把爵位让给蓝哥儿,他的心里也许会好受一些。可是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神中的那种沉重让他压的喘不过气来。他几乎是匆忙的逃离了荣喜居。
可是当他吹了吹外头的风,走到秋水苑的正房,看到那里昏黄温暖的灯光,再看到刚刚输完头,穿着月白中衣的叶眉,表情中的宁静和恬淡,胡维祯觉得,自己得心中的浮躁,也一点点散去了。
第82章 共赴巫山
叶眉见胡维祯进来;身上又带着些酒气,就让秦桑给泡了一杯蜂蜜柚子茶,又拿了些厨房备着的布丁蛋挞之类的在桌上放了。自从叶眉苏出了蜂蜜柚子茶之后,在京城贵妇圈中大受欢迎;不但知味观生意迎来一个小□□;维媛莫氏还拿了柚子茶的原汁做礼品送亲朋好友,倒是兴起了一股送茶之风,相互赠送的人都觉得自己又风雅又新潮。
胡维祯看着一桌的小点,虽然都不是自己爱吃的,但和去年叶眉闭门大睡相比;胡维祯还是觉得自己的小妻子长大了一些;懂事了一些。
就拉叶眉一起坐了;勉强吃了一口蛋挞;又喝了一口怪模样的茶,是觉得生津润肺,甜中带苦,苦中含甘,不由的问:“这是什么?”
叶眉道:“蜂蜜柚子茶。”
胡维祯如今也知道自己的小妻子爱折腾些新奇的东西,也就顺口问:“怎么想到做这个?”
其实是前阵子老太太病,又引发了多年的老便秘,蜂蜜柚子茶不是润肠通便么,又是冬天,柚子不缺,于是叶眉就苏了。
不过她可不敢说是通便用的,虽然后来确实是年老的贵妇更爱喝。叶眉就只好羞涩的说:“冬天柚子多。。。。。。”正编不下去呢,就见胡维祯笑了,眼神闪闪的,叶眉松了口气。
胡维祯只是觉得自己的小妻子支支吾吾的样子萌翻了,他脑补成叶眉贪嘴了。
没多久胡维祯吃完,起身去了净房,李嬷嬷在边上给叶眉使眼神使的眼睛都快要抽筋了,想让叶眉跟进去伺候。叶眉决定自己做傻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好不好,干嘛上杆子去受刑。
这边还在装傻呢,那边就听胡维祯叫她,叶眉就见李嬷嬷眼中精光一闪,几乎是连推带拉的把叶眉往净房送。
叶眉进去,看胡维祯光着上半身,穿着条白色的大裤衩,身上还带着湿气。
叶眉瞟了一眼,嗯,身材不错,虎背熊腰的,只是怎么肩上怎么绑着绷带,难道这是什么塑身法?
胡维祯见叶眉站在自己几丈远的地方神游,又是好笑又是心软,就装模作样的拉下脸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给夫君换药。”
“阿,你受伤了。”叶眉慢了几拍的反应又让胡维祯心痒不已,就伸手把叶眉捞了过来,道:“帮我把绷带解了。”
叶眉的腰上被胡维祯抱了一把,就有些脸红,胡维祯把叶眉捞过来时,两人靠的极近,叶眉能感觉到迎面扑来的湿气中带的雄性气息。
叶眉勉强镇定了情绪,应道:“好”。结果一抬头就撞上了胡维祯的下巴。叶眉不禁呼痛。胡维祯只觉得自己的小妻子笨的可爱,揉了揉她的头。自己在罗汉榻上坐着,叶眉轻手轻脚的帮他解了绷带,就看到后背有个碗口大的疤,大部分已经愈合了,边上还有些地方有红色的痂。
“这是什么?疼吗?”叶眉不禁问道。
叶眉的手指柔软清凉,划过胡维祯的背上的皮肤,却让他口干舌燥,他便哑了嗓音道:“是箭伤。”回头见叶眉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又忍不住逗她:“疼,这手一用力,还会裂的。”
叶眉此时已经拿起了药,见胡维祯说疼,上药的动作又轻了几分,想起现代的外科手术道:“应该把破的地方缝起来的。”
胡维祯见叶眉又说胡话,不禁一笑,叶眉的动作太轻柔,凉凉的手轻触在胡维祯的背上,只让他心痒难忍,在最后一次叶眉的手抚过他的肩时,胡维祯转身把叶眉打横抱了起来。
叶眉一不留神发现自己离地三尺,忍不住轻呼出声,满脑子的找借口。
先是说:“四爷,你的伤口。会裂的。”
胡维祯温柔一笑:“骗你的”。才说完,叶眉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平放在床上了。
虽然给自己做了几天的心理建设,但事到临头,叶眉还是怂了,这边正找理由呢,那边胡维祯已经放下帐子,慢慢的伏□来,在她耳边说:“我这次回来,不走了。”
“你你你,不去嘉峪关了。。。。。。。”
胡维祯滚烫的唇落在叶眉的额头和脸颊,叶眉只觉得自己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啊。”叶眉的紧张,落在胡维祯眼里,只觉得心都快化了。他一只手轻轻的把叶眉的双手拉到头顶,伏□,在叶眉的耳边说:“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嗯?”叶眉只觉得自己浑身被点满了火,胡维祯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忽远忽近,迷迷糊糊的什么也听不清。
她觉得自己的心如擂鼓般的狂跳起来,胸口有万千只马在蹦跑,在蹦跑。。。
直到突然间巨大的疼痛似乎要把她撕裂,叶眉的眼泪才汹涌而出。
“你走开。。。”叶眉啜泣着,心中复杂的情绪不知道该如何整理。
“好了,好了。。。”胡维祯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小妻子,温柔的在她耳边低声,“以后就不疼了。”
叶眉侧身朝里睡着,胡维祯在后头搂着她的腰,贴身躺着。叶眉被折腾的有点累,在胡维祯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中,正要入睡,迷迷糊糊中,听到胡维祯在身后说:“你觉得,爵位该谁袭?”
叶眉半睡半醒间,见胡维祯问,就随口答道:“蓝哥儿。”
胡维祯对叶眉的答案很意外,不禁问道:“为什么?”
叶眉迷迷糊糊的答:“你家太复杂了,蓝哥儿承爵,正好把家分了。你有本事,我也能做生意,关起门来过小日子,不是挺好。”
胡维祯被叶眉的过小日子说的心情激荡,把叶眉翻过来,正打算欺身压上,就见叶眉已经睡的香甜。
胡维祯只好作罢,亲了亲她的脸,自己背了一遍三字经,方睡了。
第二日,叶眉醒来,发现两人的内衣皱成了梅干菜,正要起身呢,又见床单上一抹红痕。
叶眉正在腹诽,心道:“胡维祯阿胡维祯,你新婚之夜到底干了嘛?和叶眉吵架道天明么?”
这边叶眉在腹诽,那边胡维祯看到红痕却心下得意,再次把叶眉扑倒。
叶眉挣扎道:“走开了,疼。”
胡维祯去丝毫不放松,道:“我保证,这次不疼了。”
到底又被吃干抹尽了一次,这次确实不疼。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这个尺度o不ok
第83章 陈年往事
被吃干净的后果是,叶眉起晚了。对此叶眉很不开心;她觉得如果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全世界都会知道她被吃干净了;就想装病不起,胡维祯却搂着她在她的脖颈处吃吃的笑,道:“你要是装病;人人都会以为你被我弄得下不了床了。”叶眉羞恼;觉得这个万恶的旧社会也太没有*了,羞恼的结果就是恨恨的瞪了胡维祯一眼,一边挣扎着要起身,一边道:“都怪你!”
胡维祯却箍着叶眉不让动,轻轻的咬了咬她的耳朵道:“你刚才在我身下时;可没那么凶。”
叶眉简直要恼羞成怒;红着脸使劲往外挣扎,胡维祯怕弄疼了她,就松了手,到底又在她□□的背上亲了亲才放开。
然后自顾自的起身,叫了丫头进来伺候叶眉。
叶眉可没给人看*的习惯,在秦桑绿枝进来前,换好了干净的内衣。但还是看到李嬷嬷带着秦桑绿枝进来时,满脸的笑意。李嬷嬷想,早上的动静可不小,看四爷餍足的样子,两人是如胶似漆的节奏啊。给叶眉穿衣时,又看到叶眉锁骨处□□的部分有不少红印,又觉得四爷这习武之人,劲也太大了些,怎么都得让他怜香惜玉才好。
叶眉梳妆完毕,见胡维祯正坐在如意桌前等她吃早餐。张嬷嬷准备的很精心,一沙锅炖的白玉般光洁的酱鸭虾仁粥,一盘水晶蒸饺,两小碗拌面,一碟酱黄瓜,一碟鹅肝。胡维祯却觉得对面的人更加秀色可餐,连连给叶眉夹了几个菜,又悄悄的在桌子下拉了拉她的手。
秦桑察觉,就抿嘴一笑。
这边才气氛温馨呢,那边奕柔来报道:“齐姨娘来给四爷四奶奶请安。”
叶眉无语,这一年都没请过安,今日怎么想起来了,还好不是在他们和谐的时候过来。齐姨娘还挺有小强范的,打不死。
大太太一夜没睡。早上宝珠来报,说胡维祯回秋水苑后,径直去了正房。大太太就在心里骂了声蠢货,闭上了眼睛,让周嬷嬷给她揉太阳||穴。
昨天闹了一场之后,周嬷嬷把胡维祯叫到了荣喜居时,她突然发现,她越来越不认识胡维祯了。如果之前,胡维祯像是一头勤勤恳恳的牛的话,那么昨天,她看着胡维祯时,发现他像是一头狼,眼睛里闪烁的光芒,让她不敢直视。小时候的胡维祯,是多么的渴望她的微笑啊,只要她笑一笑,拍拍他,维祯绽放的脸像四月的阳光那么灿烂明媚。可是她,却没法给他微笑,没办法。
她的小儿子,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她知道,她必须生下来,因为之所以已经几年没和她说话的侯爷愿意和她再生个孩子,是因为,大家都放弃她的祝儿了。祝儿身体不好,所以学东西慢,她原以为,侯门的娇贵公子,锦衣玉食的养大便是,要学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呢?直到有一天,胡远山被老侯爷打了一顿,之后就乖乖的来正房歇着,直到她怀孕为止,她才明白,定远府要的,不是锦衣玉食的娇公子。
小儿子生下来就被老太太抱走了,老太太说,祝儿身子不好,让她安心照料祝儿就是,可是她,多么的想这个小儿子啊。那是她和祝儿的希望。她总是找机会偷偷的去看他,可是小时候的祯儿,却对她很生疏。有一天,她看到在花园里玩的祯儿,过去抱他,才三岁的祯儿猛地挣脱了她的怀抱,蹬蹬蹬的跑了。她当时又是伤心,又是骄傲,正要追上去。却听到黄姨娘在她身后说:“祯四爷真有劲,像只小牛犊。”
大太太回头,看到黄姨娘笑的一丝狡黠,那时的黄姨娘很美,可大太太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那天的黄姨娘的美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大太太就不解的看着黄姨娘,知道她必是有话要说的。
果然黄姨娘看着祯儿的背影笑道:“祯四爷倒是和祝大爷一点都不像,那身板,倒像是个蒙古人。”
黄姨娘经常跟胡远山去嘉峪关,见过蒙古人的。
大太太却怔怔的想着黄姨娘的话,后来每次见到祯儿,她都仔细的端详着他,却真的看不到他和祝儿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她越是疑惑就越是害怕,因为她听说过,胡远山曾在嘉峪关,宠幸过一个蒙古女人,被老侯爷知道了,还挨了顿打,那个蒙古女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份疑惑,一直伴随着她很多年,胡维祯一天天长大,她也一点点在寻找他身上有没有周家人的影子,却始终找不到。正当她决定安慰自己,不去想这件事的时候。她却无意间听到了一段对话。
那时祝儿已经快成亲了,她正忙着准备祝儿的婚礼,那天她一个人拿着瓷器去给老太太选,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一个杂物房门口。两个婆子的话,飘进了她的耳朵。一个说:“四爷和大爷真的一点都不像,四爷像头牛,大爷像只兔子。这一母同胞啊,差的还真远。”
另一个说:“才不是一母同胞的。你不知道……”
另个一个却急急的打断了,道:“胡说什么,小心隔墙有耳。”
大太太只觉得自己的步子有千斤重,她想要推门进去,问问清楚,却丧失了勇气。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么门口站了多久,离开时,泪流满面。
她以为,祯儿是她和祝儿的希望。可后来,才知道,她和祝儿,没有希望……
黄姨娘也一夜没睡,起来时就问:“花嬷嬷,我的眼睛可青了。”
花嬷嬷知道黄姨娘还是爱美,早就准备好了鸡蛋,给黄姨娘轻轻的揉了,边揉便道:“不青,姨娘还是那么美。”
黄姨娘笑了笑:“等我去了地下陪侯爷,侯爷别认不出我才好。”
花嬷嬷就笑着说:“侯爷素来最疼姨娘,怎么会认不出呢。”
黄姨娘突然就收敛了笑,轻轻的道:“侯爷地下有知,也不知道会不会原谅我。”
花嬷嬷摇头:“姨娘别乱想了,要奴婢说啊,多亏了姨娘,四爷如今才那么好。”
黄姨娘就笑了笑道:“嬷嬷惯会安慰人的。”
胡维祯到了外书房的时候,各房的人都已经到了。旁支的有七八个,都算是一支的代表,他们这支,长辈是胡远水,二三四五都到齐,长房没了成年男人,大奶奶带了蓝哥儿来。
胡维祯一到,几个有眼色的就让他坐首上,如今胡家,胡维祯的官职最高。
胡维祯道:“今日商量家事,不论官职,长幼有序,还请叔祖上座。”就把昨日打了酱油的叔祖请到了上面。
第84章 商议
叔祖谦让了一番,方才坐了。又清了清嗓子;才道:“今日把大家都叫来;是因为胡家有了件大喜事。皇上要把爵位发还给胡家。”
见在坐得子侄都正襟危坐;心下有些得意,又道:“皇上叫咱们公议出承爵的人选来,今日就请大家那个章程。”
胡维社如今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在胡家子弟中也有不少拥护者;见叔祖父发问,直白道:“这还用商议吗?皇上换我们爵位是因为四哥立了大功,爵位当然得四哥袭。”
胡维社的话立刻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大奶奶见情况不好,立刻就抹了一把眼泪道:“大爷走的时候,可是世子……如今就留了我们孤儿寡母的;还请各位叔伯做主。”
大奶奶未语泪先流;蓝哥儿站在大奶奶边上,一派天真,懵懂无知的样子,倒也获得了不少同情。
就有个旁支的大叔跳出来说:“从礼法上讲,蓝哥儿倒却是长房嫡孙,况且老四目前也还无子。”
另有爱和稀泥的,提议道:“不如这次爵位让四爷承了,四爷百年之后,再把爵位还给大房呗。”
胡维祯听了脸就黑了黑,这是让他为长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节奏啊。
索性大奶奶并不支持这种说法,一边摇头一边流泪。
这边几个男人在那里商议。
宁泊堂那边,老太太这边也是聚满了人。大奶奶不在,大太太就搂着明姐儿,一下下无意识得拍着。明姐儿眼睛骨碌碌的转,不时得朝叶眉看看。老太太大太太不开口,剩下得都是小辈,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说的。
还是三奶奶心直口快,又藏不住事,道:“也不知道他们商量的怎么样了。”
二奶奶估计是觉得这个气氛有点沉闷,挪了挪身子道:“是啊。”
三奶奶到底忍不住,见二奶奶吐了两个字之后又闭嘴了,就凑过去悄悄的问道:“你觉得是谁?蓝哥儿还是四叔。”
二奶奶看了看上首坐着的老太太,轻轻对三奶奶摆了摆手。
一时无话,老太太就让大家都散了。三奶奶就和二奶奶使了半天眼色,跟着她一路到了二房所在。二奶奶自己也心烦的很,但见三奶奶不依不饶的,只好让丫头给她奉了茶。三奶奶匆匆的喝了两口,还是开口问:“你觉得谁能承爵?”
二奶奶就有些不耐烦,没好气的说:“反正不会是二爷,也不会是三爷。”
三奶奶这几年也就二奶奶还愿意和她多说几句,早练出了脸皮功,对二奶奶的口气不以为意,道:“谁问你这个,反正总归不是蓝哥儿就是四叔,你觉得谁胜算大些。”
二奶奶叹口气道:“我哪知道呢,前面男人不是在讨论么。”
三奶奶一拍大腿道:“我这不是害怕么,若蓝哥儿承了爵,可就得分家了。”
二奶奶道:“能分出去过,不是挺好的,这定远府藏污纳垢的,分出去反而清静。”
三奶奶就急了,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靠月例过日子的,分出去了,一屋子人喝西北风啊!”
二奶奶就有些同情三奶奶,给她递了帕子,安慰她说:“三叔也实在是有些太不像话。你也别着急了,等那边结果出来,再说呗。”
三奶奶摁了下眼角,瓮声瓮气的问:“你想着分家,可是希望蓝哥儿承爵。”
二奶奶摇头道:“蓝哥儿承爵也不一定分家,四叔承爵,也不一定不分家。”
三奶奶有些不知所以,又道:“我看四弟妹倒是淡然的很。”
二奶奶点头不语,心想,我要是四奶奶,夫婿那么有出息,也不会在乎一时有没有爵位的。
三奶奶在二奶奶那坐了一会,到底还是有些坐不住,又去了秋水苑。叶眉昨夜有些累到,真打算上床补眠,见三奶奶来,只好又披衣起身。三奶奶走近秋水苑,只觉得里头生机勃勃,花木修剪的精巧漂亮,园子扫的干干净净,丫头婆子井然有序,想起两年前,叶眉刚嫁来的时候,这秋水苑是最没人愿意住的园子,也没什么人愿意来,不由的心里一酸。
前院里,气氛已经有些白热化,几拨人争的正欢,主要分成三派,一派支持胡维祯,以胡维社为首,另有几房年轻的子侄跟随;一派支持蓝哥儿,以大奶奶为首,另有几房辈分较大的叔伯,还有几个酱油党支持胡远水,把胡远水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赶忙让酱油们闭嘴,别胡说,酱油派就成了骑墙派。
屋里一片混战,人人吵的面红耳赤。二爷胡维礼觉得心里有些闷的慌,找了个借口出门透气。
走在无外头,看了看屋檐下的挂着的鸟笼,又往外看了看天空,觉得这天空,和小时候也没什么不同。他一直知道,他不是嫡出的,可在四弟没有出生之前,他并不觉得嫡出的和庶出的有什么区别,嫡母不太见他,他也不觉得嫡母和他姨娘有什么不同,与大哥比起来,父亲似乎更喜欢他一些。事实上,他一直都是父亲最疼爱的孩子,即使在四弟出生了之后,他是父亲亲自开的蒙,他临的字帖是父亲一笔一笔写的,他的功夫是父亲一招一招教的,父亲和他说好男儿志在四方,父亲和他说,等他长大了,他带他去嘉峪关。
姨娘说,他要上进,要比大哥强,要比三弟强,姨娘说,他是她和妹妹们将来的指望。
可是有一天,父亲突然挨了打,后来有了四弟,后来四弟去了嘉峪关,还是祖父亲自带去的,他却没有机会再去。姨娘抱着他哭,说他是个好孩子,可惜投身在了姨娘的肚子里,他抱着姨娘,终于懂了,嫡出的和庶出的不一样,四弟是嫡出的,他是庶出的。
所以他的屋里没有姨娘,如果生下来就是一种过错,那么生下来做什么呢?
父亲死了之后,他没有去嘉峪关,有一瞬间他想去的,可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祖父看着他是带着几分冷漠和挑剔的眼色时,他就觉得无力和恶心,他想,他不过是庶出的,这个责任,还是让四弟来背吧。
胡维礼蹲□子,敲了敲屋前的一个台阶,慢慢的掏开其中一块砖,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油纸包着的一把小小的竹剑,胡维礼一层一层揭开,仿佛是时光被他一层一层的揭开。那是父亲送给他的剑,他小时候,最喜欢拿着剑到这边来玩,父亲爱在这个屋子里和幕僚议事,看到他时,总是慈爱的笑。在四弟被带去嘉峪关的那一天,他把剑埋在了这里,作为一个少年对父亲失信的小小的抗议。
竹剑呈现在他的手中时,发黑的,旧旧的,带着时光和曾经的温暖。胡维礼突然间泪流满面。
“我错了,父亲,我错了。”
叶眉和三奶奶相对而坐。三奶奶突然有些感慨,她曾经是那么的瞧不上叶眉,可今天,她看着叶眉精巧的容颜,她觉得原来叶眉比她过的好的很多。
三奶奶问:“四弟妹,若是四叔成了侯爷,你可有什么打算。”
叶眉笑:“如今说这个还太早,他们不还在商议着么。”
三奶奶道:“要我说,这爵位就该四叔得,可是四叔拿命换的。”
叶眉继续微笑:“这外面的事,男人操心就是了,我哪懂啊。”
三奶奶又问了几句,都被叶眉软绵绵的顶了回来,三奶奶无奈,只要默默的回去了。
回到屋里,看着屋子里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丫头婆子又爱偷奸耍滑,看不到的地方挤满了灰,就恨的丫头,恨不得叫人伢子再来卖掉几个通房才好。
前院书房已经人声鼎沸,叔祖突然站到椅子上大喝一声:“都停下。”
倒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但没静下来几秒,又开始互吵。
胡维祯给胡远水使了个颜色,两人到了屋外。
胡维祯道:“小侄愚见,不如让蓝哥儿承爵吧。”
第85章 爵位和云雨
胡远水原以为维祯对爵位是势在必得的;所以倒是有几分怂恿着他儿子出头抱胡维祯大腿。本来么;虽然他们这房;有公主有驸马,可没什么实权。先帝在时,对公主倒是疼爱有加的,如今新帝继位,公主不过是姐姐,又由于当今圣上还是潜龙的时候,在皇上的众多儿子里,是不起眼的那个,所以公主和他的感情颇为平平;新帝上位之后;对公主自然也是平平。他又不过是个翰林院的学士,天天和古籍打交道。他们这种皇亲国戚,若是皇上不看重,到了胡维社这一代,怕是很快会被排挤出贵族圈了。如今胡维祯风头正劲,胡维社跟着去了趟雁门关,回来时沉稳了很多,对胡维祯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原来他这个独子,万千宠爱的捧着长大,总以为自己一身本事没得施展,对他四哥颇瞧不上眼,如今开口闭口四哥如何。胡远水就想,不如以后就让胡维社跟着老四,也能得个前程。
谁知胡维祯居然说爵位要给蓝哥儿,胡远水就十分意外,道:“可是大嫂逼你的?”
胡维祯倒是没想到母亲的偏心居然已经那么名声在外。正在思量。就听胡远水继续道:“祯儿,大丈夫当以家国为重。如今胡家的荣辱都系在你一人之上。”
胡维祯无奈一笑,道:“二叔,你有没有想过,若皇上想让我承爵,直接下了明旨便是,何必要胡家自己商议呢。”
胡远水毕竟从未进入过权力中心,倒没想到过这一层,被胡维祯一说,就不禁在心里琢磨。
想了良久也没个章程,只好问:“那你得意思是?”
胡维祯道:“如今我风头太盛,虽然朝中不少古旧都借着这次的功劳,想要给胡家翻案,但也难免让皇上想起当年祖父与先帝同塌而眠,同席而坐的故事来。往好里说是君臣情深,往坏里想就是祖父居功自傲。皇上未必没有防备之心。”
胡远水点头称是,道:“可蓝哥儿哪承的了爵,哪担得起胡家的兴衰。”
胡维祯便道:“侄子自当竭力帮他。”
胡远水看了胡维祯半天脸色,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两人回到屋里,看到叔祖还站在椅子上,大奶奶在哭,胡维社和一个旁支大伯吵得脸红脖子粗。
胡维祯清了清嗓子,在中间等了一会,众人静了下来。胡维祯就看大奶奶搂着蓝哥儿,两人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胡维祯在心里叹了口气,道:“我和二叔商量了下,大家不要争了,爵位让蓝哥儿承吧。”
大奶奶当下露出傻掉的表情,一脸的不可思议。
胡维社第一个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四哥,你有病啊!”
被胡远水一个眼刀杀过来,闭了嘴。
既然热门争夺人主动让贤,跟班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胡维祯当下拿了折子,认真写了,大奶奶不放心,亲眼看胡维祯写好折子,盖了私章。方才放心。其他得一干人等就赞了胡维祯心胸宽广,和已故的胡维祝兄弟情深之类的。
然后胡维祯带着胡维社以及马仔出门喝酒去了。大奶奶更加有了主人的意识,拜托礼二爷帮着招待剩下得族人。三爷摇了半天头,又往梨花园的方向走去。
定远府的女人们也很快得知了消息。
平嬷嬷站在老太太身边,问:“老太太,这爵位怎么能给蓝哥儿呢?”
老太太喝了两口参茶,徐徐道:“那是祯儿聪慧,看出了圣上的意思,我原还担心,祯儿不肯想让呢,如今,我是可以放心闭眼了。”
平嬷嬷听不明白,见老太太不愿多讲,也就不再多问。
三奶奶听了消息,就到二奶奶房里哭了一场。二奶奶也沉了心思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打算一会儿二爷回来,仔细问问。
大太太和大奶奶在屋里说了回话,听说是维祯自己想让的,大太太倒不由的红了眼圈。她突然想,如果祯儿是她亲生得,该多好。又能干又有担当。
大奶奶走了后,周嬷嬷在一旁说:“大太太,四爷真是心善,这都能相让呢。”
大太太点点头。
周嬷嬷又道:“可蓝哥儿,能行吗?”
大太太微笑:“不是有祯儿看着么。”
周嬷嬷愣了愣,越发对四爷同情。突然又想,还好从小就抱去了老太太那,又自小去的嘉峪关,若是大太太带大的,估计也是不行的。
叶眉听到这消息,当然不会自恋说是因为自己影响了胡维祯,只是在一边偷偷想,这家要什么时候分才好呢?
蓝哥儿盘腿坐在罗汉榻上吃糕点,大奶奶给蓝哥儿端了茶,道:“慢慢吃,别噎着了。”
明姐儿在一边拍了拍落在榻上的点心沫子道:“弟弟,你以后就是侯爷了,可得有侯爷的样子嘞。”
蓝哥儿就撅了嘴巴道:“我是侯爷了,你们都得听我得,姐姐以后不准再数落我了。”
明姐儿大喇喇的坐在蓝哥儿边上道:“你是侯爷,我是侯爷的姐姐,你还是得听我的。”
蓝哥儿点点头:“那家里其他人呢?听你得还是听我得?”
明姐儿想了想道:“都听母亲的,母亲可是侯爷的母亲了,她最大。”
大奶奶看一双儿女对话,心软一笑。她想,等明旨下来,就去大太太去提,把家分了。
这样,定远侯府,就都是他们家的人了。
黄姨娘得了消息,心道:“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啊,这胡家啊,还是得交到病秧子那一房。”
胡维祯是吃了晚饭回来的,叶眉坐在书房等他。胡维祯一进书房,就见叶眉靠在美人榻上,拿了一本书再看。
胡维祯就笑着夺了叶眉的书道:“大半夜的看书,仔细眼睛。”
叶眉抬头,对上胡维祯的眼睛,胡维祯的眼睛亮晶晶的,狭长中带着几分锐气。就笑着起身道:“四爷想吃什么?”
胡维祯按( 穿越豪门贵妇 ./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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