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女》第 18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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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被李主任狠批了一顿,回到办公室后,我仍心情郁闷。
    此时闻川凑在唐静面前,正没话找话地套近乎——近段时间来,得知我和唐静的关系没有进展,他便加大了攻势。只是,唐静仍然不为所动,对闻川故意示好的行为,表现出较为讨厌的表情。
    看我面带怒容,唐静起身,瞪了闻川一眼后,来到我的身边,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闻川见状,很是尴尬地回到自己的坐位上。
    对这种景象,我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我不在的时候,闻川这小子经常讨好唐静,这些我是知道的。实际上,我也真心希望唐静能回心转意,和闻川能成为很好的伴侣,可惜的是,唐静的心仍然在我身上,无论我如何对她不好,她都不肯放弃。
    看我满脸沮丧,姜山捣出烟吸上,然后又递我一支。
    对姜山来说,香烟、美酒和女人,一个也不能缺,但是如果权衡轻重的话,女人可以不要,香烟和美酒却是不能少的——在他眼中,烟是镇静剂,酒是安慰药,而女人则是下酒的菜。关键的时候,菜可以不吃,但离开烟酒却是不可的——只要有了烟,再多的忧愁烦恼,便会化作袅袅的轻雾飘散开去;只要有了酒,再多的烦恼忧愁,也会化作长长的细流跑掉了。
    姜山猛吸一口,吐着烟雾道:“因为霏雨,你神魂落魄、愁眉苦脸的,但总不能永远这样吧!”
    我不语,只是拼命地抽烟。
    “吃喝玩乐,都不能便你高兴起来,真不知如何帮助你了,”姜山继续说,“你行为异常,好象心理上也有问题,要不,去瞧瞧心理医生吧!”
    我最怕人说我心理怎么了,于是反驳:“你才有心理问题呢!”
    “看,你没有自知力,还拒绝看医生,这说明你的病已经很重了!”姜山直言不诲,“请上几天假,去一些名胜古迹散散心,离开北京这个环境,或许会好些!”
    “嗯,和你想的一样,我要去九华山,已经请假了,明早就出发!”我把姜山拉到一旁,低声告诉道。
    “九华山?那不是霏雨的老家吗?”姜山诧异,眼睛睁的大大的,“你要去看她?”
    “嗯!”我吐着烟雾,坚定地回答。
    “可她,她已经去逝了啊!……”
    “是的,霏雨离开我后,我日夜思念她。她虽然死了,但灵魂仍在折磨我,弄得我不得安生,我感到再也不能忍受了,趁清明节这天给她祭祀,也顺便探个究竟?”
    “探什么究竟?”姜山突然笑着问。
    “她离开我的原因啊,她虽然解释了,但我一直心存怀疑……另外,她回到老家不久去逝了,究竟为何离开这个人世的,我也很想知道……”
    姜山不再说话,大口大口地吸烟,眉头深深皱起,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眸子里流露出复杂的光亮,似支持,似希望,又似无奈……我和霏雨的事他知道最清楚,这哥们太了解我了,或许,我的疑问,也正是他的疑问呢!
    之后,我们都不再说话,只是拼命地抽烟,不大会儿,屋里充满了浓浓的烟草味。唐静面露怒容,手不停地扇着飘来的烟雾,狠狠瞪着我们,抗议道:“呛死了,呛死了!”
    我和姜山装作没看见,仍大口大口地吞吐烟雾。
    “你们是真聋啊,还是故意刁难?!”唐静火了,声音陡然提高,忽地站起身,大声责怪,“装啥深沉啊,你们吸烟时,也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好不好!”
    听到这些,我和姜山面面相觑,都下意识地将烟掐灭了。
    姜山离开,我则收拾桌面东西。闻川不知我请假,现在又看我行为怪异,凑上来好奇问:“华明,收拾东西干吗?”
    “不干吗?这段时间感觉累了,不想上班了!”我不深不浅地回答。
    “是啊,上次准备迎检材料,真是把你累坏了,你是应该休息休息了!”
    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不提材料的事,我倒给忘了,现在提起来,我突然心生愤怒,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回答,“闻川,我是越来越笨了,你比我聪明,要是换上你,材料早就过关了!……唉,那份狗日的迎检材料,真是把我折腾够了!”
    闻川听得出,我不阴不阳的态度是冲着他来的,或许认为再谈下去没有好结果,于是便闭了嘴,知趣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愤怒来的突然,我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或者也如高部长对我那样,是源于迁怒的心理吧,刚才李主任对我的谈话,虽然是关心教育,但我却感到委屈,窝了一肚子气,现在突然发现了闻川这个倒霉鬼,于是气不过,更借他发泄罢了。
    ……
    收拾完毕,我背起行包转身离开。要出部大门时,发现唐静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后面不远处还跟着闻川。
    唐静追到门口,拦住我生气地问:“要去哪里啊?为什么不告诉一声呢?”。
    “有这个必要吗?”我反问,“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凭什么啊,凭什么对我这个态度,吃炝药了还是咋的?”
    “炝药没吃,倒是吃了一肚子气!”我冷冷地回答。
    “我没招你惹你啊,”唐静拉起脸,“你对我没感情,可毕竟是同事,你这样走了,总得招呼一声吧!”
    “我去安徽,去九华山!”我不耐烦,索兴告诉她。
    “哼,如果猜的没错,此去安徽九华山,是去看望那个叫霏雨的女人吗!”唐静红了脸,嘲讽道。
    “对,你猜的很准,”我冷笑着,“我就是去安徽,到九华山给霏雨上坟!”
    “哼,你也真是的!”唐静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望着远方,狠狠地说给我听,“弄不明白,为何会爱上一个妓女?而且她死了还对她念念不忘!”
    “唐静,再次正告你,”靠近她的面前,我对着她的视线愤怒道,“霏雨是纯洁的!在我面前,不许这样侮辱她!知道吗?尽管她已经死了,但不允许你这样称呼她妓女!”
    唐静不甘示弱,大声吼道:“就是这么说,就是这么称呼她!你能怎么着?再说了,我也没说错啊,她本来就是三里屯的一个表子吗!”
    气愤加上无奈,我浑身发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闻川走来,劝解唐静,并催促我快点离开。我说了句:“我走了!”接着转身离开。
    “华明!”唐静并不理睬闻川,再次冲到我的前面,大声吼道,“我不明白,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为何还这样对她?”
    “她死了,可她还活在我的心里!”我停下脚步,大声回答,“知道吗,她会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我有什么不好?”唐静眼泪汪汪,仍大声地吼,“我这样爱你,为什么得不到回报?!”
    唐静流泪,我一时心软,也感觉对她太过份了,一时不知为何回答她,看她泪水汪汪,便安慰道,“唐静,你是位好女孩,可我们有缘无分啊!”
    停顿片刻,我接着又劝:“天下好男人多的是,唐静,闻川就是不错的小伙儿,他是真心爱你的,你要珍惜这份缘!”
    “我到底有什么不好?”唐静呜呜地哭了,很委曲的样子,并不理会我刚才的话,仍然重复着,“我这样爱你,为什么得不到回报?!”
    “唐静,我非常感谢你对我的爱,”我继续安慰并解释道,“但是,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压抑,即使结合了,也不会幸福的,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别说了,”唐静突然停止哭泣,恢得了以往模样,高傲地昂起头,走近几步,又回身,愤怒地冷笑,“你以为你是谁啊,别以为自己了不起,在我眼里,你一文不值!”
    唐静的话,使我有些受辱的感觉,同时,又使我感到无奈,思考一会儿,我反问:“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缠着我不放?”
    “滚吧!快滚开!看你的表子去吧!”唐静再次吼叫,“听清了,我不想再见到你!永远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叹了口气,没再理她,转身离开。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列车驶出北京后,象一条长龙急驰南下。我精神恍惚,迷惘地望着窗外,随着铁轨发出有节奏的“咔嗒、咔嗒”声,断断续续地追忆着和霏雨的往事。
    回忆是痛苦的,但只有面对痛苦,敢于接触伤口,才能从根本上发现病因,并能做到对症下药——也别说,或许回忆就是一种自我倾诉的方式,因为我感到通过以上追忆,我痛苦的心情现在舒畅多了。
    春回大地,四月之初的华北平原葱绿一片,广袤无垠的原野上,青青的麦浪翻滚,快乐的燕子飞舞,农夫挥动着锄头松土,老牛拉着犁铧春耕……这些春意盎然的景象,都使我痛苦的神经得到丝丝慰藉,压抑的心灵得到此许的释然。
    行至鲁西南菏泽地区时,我更加期切地向外观望,因为这是家乡的土地,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看路上的行人,看远处的田野,看远处近处熟悉的一草一木……此时,对霏雨的回忆也暂时打住,转而想念故乡的父老、童年的伙伴,追忆故乡的老屋、老井以及散落在乡村各个角落的天真无邪的欢笑……
    列车速度很快,下午太阳偏西时,我已穿行在江淮山区了。中国地域之大,从南北景象差异上便可体现出来,在江淮大地,我看到了一座座起伏的丘陵山地,也看到了流出丘陵山地如银带般缠绕的河流,山川河流纵横,油菜花盛开,鹭鸟起落于夕阳之中,到处一片如画景象。
    此情此景,更加勾起了我许多追忆。去年秋天攀登长城时,霏雨曾说她的江南老家有别样的风光,我提出希望跟她到江南一游,然而时过境迁,短短半年时间,霏雨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的希望也变成了失望。
    我也想到了在医院的病床前,我为霏雨朗诵诗歌的情景——那天夜已很深了,病房里我们依偎在一起,她枕在我的臂腕里,听我为她朗诵白居易的《忆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兰能不忆江南然而,霏雨已经去逝,这样的浪漫,只有化作美好的追忆了。
    一路上,列车停停走走,旅客上上下下,我对面坐位上的乘客也几次换了面孔。在这里需要提及的是:在行至河南商丘站时,曾上来一对老年夫妇,看模样,两人都应是我爷爷奶奶辈份的年龄了,然而,他们又说又笑的样子,看起来倒象对年轻的恋人,丝毫觉察不出年老衰败的情绪来。
    两人的感情看起来很好,爷爷尽管年纪大了,但言行仍然非常男子汉,他一边拎着行李,一边搀扶着奶奶的胳膊,来到我对面的座位上,他让奶奶座在里面,紧紧拉着奶奶的手,仿佛害怕奶奶丢失一般爱惜。
    他们一上车便开始说话,说的什么我并没有完全记住,但内容好象是相互关心提醒,而且似乎还有疼爱语气的抱怨,比如奶奶就比爷爷的话多多了,她责怪爷爷太固执,说这么大岁数了还带她出来,处处受他照顾,受她拖累,等等……爷爷则不以为然,多次制止奶奶的絮叨,一再说奶奶跟他受苦受累几十年,很少出过远门,趁现在腿脚还走得动,一定要带她出来,否则再晚几年岁数更大,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那就更出不来了。
    过了会儿,奶奶说有些口渴,爷爷于是慌忙为她去找水,又从包里捣出一些柑橘来,剥开后一瓣一瓣地塞于奶妈嘴里,那专心劲儿,仿佛在照顾病人。奶奶很满足,咀嚼着爷爷塞进嘴里的橘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奶奶好心肠,自己在品味柑橘的同时,也叫爷爷拿些柑橘给我,爷爷很听她的话,于是拿出几个放到我的面前。开始我坚持不要,奶奶有些不高兴了,说几个柑橘值不了几个钱,再说了都是上车前刚买的新鲜的品种,吃了没问题的,我不好意思再推托,于是就收下吃了。
    也别说,这几个柑橘倒成了媒介,我们之间的陌生忽然没了,于是便交谈起来。爷爷言语不多,但从奶奶的口中,我还是知道了他们这次出行的目的。奶奶说,他们这次是回她的娘家,主要目的是到九华山上烧香还愿。
    为此,奶奶还饶有兴趣地讲起了她和爷爷的故事。奶奶说:六十年前淮海战役时,爷爷被国民党军队抓了壮丁,淮海战役失败后南逃,解放军发动渡江战役时,他负了伤,并与所在的部队失散了,流落到九华山脚下一户农家里,这户农家,便是奶奶的娘家。在奶奶等家人的照料下,爷爷的伤不久痊愈了,然后在照料爷爷的过程中,奶奶与爷爷发生了感情。奶奶比爷爷小了十几岁,而且已定了娃娃亲,家人坚决不同意奶奶与爷爷的婚事,但是奶奶却死心塌地地跟着爷爷,有天晚上,奶奶趁家人不备,跟着爷爷逃了出来。在九华山上,两人许下了虔诚的愿望,恳请神仙保佑他们的姻缘。奶奶逃离了家,也就宣布了同家人关系的决裂,五十多年了未曾回去过。这些年来,两人始终不离不弃,现在年岁大了,爷爷决定带奶奶回娘家看看,同时也到九华山还愿,答谢神仙的保佑……
    奶奶爷爷的故事很曲折,也很凄美,相比我和霏雨的经历并不逊色。但结果不同的是,两位老人的爱情虽历经磨难,但始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我和霏雨的爱情却只有短短半年。两位老人是去九华山答谢神灵,而我却是到那儿为霏雨祭奠。
    当然,在羡慕这对老人的同时,我也产生淡淡的感伤:五十年后,等我到了这对老人的年纪时,又能执谁之手、与谁相互搀扶呢;谁又能享受我剥好的柑橘,我又能听谁的唠叨呢。
    是的,霏雨已经离开这个世界,我再也不会有两位老人的浪漫了。好在明天就是清明节了,如果顺利,今晚就能到达霏雨老家,明天就能祭奠他了。无论是爱还是恨,这次我都要寻找最终的答案,因为我再也不能承受爱恨交加的痛苦之重,我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太阳将近落山时,列车到达安庆站。从这里下车过长江大桥,再走不远便可到达要去的地方了。
    霏雨的家乡位于池州市的青阳县,是九华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从安庆下了火车,我无心浏览江城美景,打的直接奔往池州。
    出租车上,师傅用方言为我介绍着九华山。从那表情,可以看出他对家乡这座名胜的崇敬和自豪感。他说九华山是中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地藏菩萨道场,西北隔长江与天柱山相望,东南越太平湖与黄山同辉,属首批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
    他还问我是否住进池州市,并热情地为我推荐宾馆,当我说要到青阳县乡下一处山村时,他显得有些失望,并以天黑路远为由不愿送我,后来,我一再说明有急事非得今晚到达,他又转变了态度,答应尽快把我送到目的地。
    皖南地区到处山地,好在公路还算通畅,师傅走惯了这类道路,将车开的比在平原上还快。
    夕阳西下,落日将天边的云朵烧成了桔红色,动物花鸟,山川河流,都笼罩在最后的金黄中。远处的九华山,静静沉浸在落日的余辉里,光线从云朵里钻出来,霞光万道,一半是黛黑,一半是金黄,给人诡谲的幻觉。难怪九华山被作为道场成为佛教名山呢。
    师傅的车载音响,正广播着本地电台节目,女广播员以富有磁性的声音,不断地宣传着有关九华山的历史。我由此得知许多文人墨客来过九华山,也曾留下了大量诗篇,其中李白游山期间就作诗赠友:昔在九江上,遥望九华峰,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
    我欲一挥手,谁人可相从?君为东道主,于此卧云松。”
    其中“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诗句,就是描绘九华山秀美景色的千古绝唱。
    来到县城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我们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山村小道崎岖不平,师傅打开车灯,同时放慢了速度。师傅对这一带的山路不甚熟悉,停下来问了情况,又经过一段土石路后,终于到达了霏雨所在的村落。
    于村头下车,我四下望去,发现这是一处不大的小山村,坐落于山冲的平地上,树木掩映,小河环绕,远处是黑黢黢的山峦。望着村中灯火,我激动起来,心砰砰直跳。
    朝村中走去,不远处传来狂吠声,先是有一只狗叫,接着狗叫声便响成一片。在村头,我叫住一位玩耍的孩子问路,他开始并没拒绝,不过带我来到霏雨家时,指了指家门后便恐惧地跑远了,从霏雨家篱笆门上残存的白色幡纸,我立即明白到了原因。
    篱笆内有三间正屋和一间偏房,正屋中间和右边的那间亮着灯光。我叫过门后,灯影中不一会儿步履蹒跚地走出一位年龄偏老的男性,老人有些弯腰,边吸烟边不停地咳嗽。
    ——我想,或许这就是霏雨爸爸了。
    “请问这是霏雨家吗?”没等老人开口,我抢先问道。
    “嗯,这是霏雨家!”老人回答,咳嗽一声后,又疑惑问“我是霏雨爸爸,您是?”
    “我是霏雨男友,叔叔,”我说,“我叫华明,从北京专程来的!”
    “听霏雨说过,她生前多次提起你,”霏雨爸爸激动地说,“孩子,快点进屋吧!”
    我随他进屋,他一边倒茶一边问我:“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些吃的!”没等我表明态度,他就顺手抓起墙角的一把大葱,急着要去那间偏房去张落。
    我把他拉住,说在车上已经吃过了,不必再麻烦。他只好作罢,不过又吸起烟来,而且还抽出一支递给我抽,我借口不会吸,没有接受,他并不勉强。借着灯光,我看到烟雾升腾中,他的眼里含着浑浊的泪花。或许发现我注意到了,他抹了一把泪水,并解释说:“你看我,受不了一点烟雾的刺激,吸支烟也被熏得泪水涟涟的!”
    我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从霏雨和她弟弟那儿,我已知道这个家庭的状况,也因此更懂老人的心,家庭的不幸,生活的艰辛,给老人太多的重压。我突然的造访,一定又挑拨起老人心灵中最柔弱的部分,他浑浊的泪水就说明了一切。
    ——是的,我明白,他善意的谎言,显然是在掩盖内心的悲伤。
    “孩子,您坐下喝茶!”看我局促,他让我坐下,然后沏上一杯热茶端给我,之后,自己拉了一条凳子坐到我的对面。
    “您……您是怎么来的?您这次来是?是为了……”沉默片刻,他试探着问。
    “乘火车一早来的,叔叔,”我说,“我从北京来,是专乘来看望霏雨的!”
    “霏雨她……她……她已经……”听我说过,霏雨爸爸略现悲伤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说,“这……这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霏雨弟弟去北京收拾她的遗物时,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
    我一阵心酸,流着眼泪回答:“是的,叔叔,我……我已经知道了……不过……霏雨去逝时,我……我不在她的身边……明天是清明节……我要祭奠她,这次是专程给她上坟来的!”
    听了这些,霏雨爸爸浑身颤抖,拼命地抽烟,而且,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忽然站起身,走出屋外,可是在门前转了一圈后,又折转身回屋,然后径直进了西屋……
    ——很显然,刚才的对话,再次刺激了霏雨爸爸的神经,使他再次陷入了极度悲痛之中。
    悄悄望去,我看到,在西屋的房间里,他将剩余的烟拼命地抽完,然后呆呆地站了会儿,接着便收拾起床铺来,在收拾床铺时,他一边抹眼泪,一边不停地咳嗽……
    此时月出树梢,冷冷的月光洒向大地,刚才被惊扰的狂吠声已经平息,本来就很平静的山村夜晚更加静寂,尘世的喧嚣越来越远。
    收拾好床铺,霏雨爸爸走出房间,再次座在我的对面,从神情来看,他比刚才平静了许多。
    他叹息一声,似向我解释,又似自言自语:“唉,你看这房子,真是太旧了,怎么收拾也收拾不出来了……这老房,还是霏雨出生那年盖的呢……那年年底我要结婚,可是房子不够用……当时房子本来就紧张,霏雨妈妈生了霏雨后,更是不够住了,于是就盖了这房……噢,算来二十多年了,当时是新房,现在已经破旧不堪了……”
    我边听边看:霏雨爸爸说的没错,这房子的确够旧的——虽然也是青砖黛瓦的传统徽式建筑,但房檐低小,砖石脱落,白灰的墙面也污迹斑斑了……
    然而,听着这话,我却不禁疑问起来:为什么霏雨已经出生,霏雨爸爸年底才要结婚呢?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是的,当霏雨爸爸介绍自家老屋说起家世时,我不禁纳闷,心里疑问越来越重——按霏雨爸爸的话来讲,他年底才结婚,而此时霏雨已经出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此时的霏雨爸爸,显然看出我的疑惑,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神情再次悲痛,而且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疑惑地看着他,因为我已觉察到,从忧伤的表情来看,他此时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想告诉我什么,却又顾虑重重,因此拿不定主意……
    沉默许久,霏雨爸爸终于发话,忽然问:“难道……霏雨这孩子……难道没将身世告诉你吗?”
    “向我说过一些,但……不甚清楚,”我怯怯地回答,“她曾告诉我……说母亲早年去逝了……是你当父亲的含辛茹苦抚养她和弟弟……是你,拼尽全力供她们上学……”
    “嗯……我……我不是霏雨的亲爸爸。”说到这些,他浑身颤栗,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其实我……我是霏雨的舅舅!”
    “这……这是怎么回事呢……叔叔?”我不禁问。
    “唉,说来话长了!”他再次叹息,“霏雨是位苦命的孩子啊!”
    我乞求地望着他,希望他能尽快说出其中的秘密。
    “你和霏雨接触以来,对她有什么看法呢?”霏雨爸爸看着我,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难道没看出,她是位特别的姑娘吗?”
    “是的,叔叔,霏雨的确是位特别的姑娘,”思考片刻,我不无困惑地回答,“她不仅美丽,而且心地善良……她不仅有火辣辣的性格,而且又特别的自尊和坚强……”
    “知道她为何这样吗?”霏雨爸爸又点燃一支烟,接着问,“她和你接触以来,怪异的性格和行为或许给你带来许多不便,不过,请不要过于责怪她,因为,她的任性,她的冷酷,她的脆弱……总之她复杂的性格,都和她不幸苦难的身世有关……”
    我挪动板凳,靠近霏雨爸爸,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实际上,此时我心里最需要的,就是希望他能尽快讲明霏雨的身世。
    “本来,我以前有个想法,是想将霏雨的身世向外人隐瞒一辈子的……现在,既然她妈妈和她都死了,我也不必再隐瞒下去了……
    “我和霏雨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姐姐,原本有个不错的家庭。尽管不很富裕,但父母非常重视教育,在我们的父亲死去那年,我上了高中,姐姐也已高中毕业了。父亲死去后,为了照顾家庭,我们都退了学……
    “姐姐年青时和霏雨一样漂亮,上中学时,和县城的一位小伙相爱了,小伙也是她的同学,非常有才气,后来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县城的政府部门工作,两人本要结婚的,但姐姐却不幸患了奇怪的病,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治不好的绝症,男方家庭知道后,说什么也不同意两人再来往,于是这门婚事就散了。遗憾的是,姐姐当时却怀上了霏雨……姐姐非常固执,不听家人劝阻,也不顾及重病的身体,坚持把霏雨生了下来,然而,在霏雨刚过满月后她就死了……
    “为了能照顾抚育霏雨,由母亲做主,我随便找了女人结了婚。由于过度*劳,再加上因姐姐的事而生气,母亲第二年也撒手归天了。之后,我和媳妇带着霏雨一起生活,几年后又有了霏雨弟弟……但是,不幸的事情接踵而来,在霏雨弟弟七岁那年,我媳妇上山伐竹子,不巧遇上暴雨,河水突然上涨,她被冲下了山涧……
    “作为舅舅,由于认为霏雨命苦,便打心眼里去关心爱护她,虽从不溺爱她,但也从不限制她不许做什么……农村传统观念根深蒂固,姐姐的事儿全村人都知道,有些人对她未婚生育接受不了,在背后大加指责和嘲笑……家庭的不幸,极大地影响了霏雨,她很小就很懂事……从其他人那里,她渐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尴尬的处境,使她从小便有极强的自尊心,多疑的心理也随之加重——她既为拥有这样的母亲感到羞耻,又为自己拥有这种羞耻心而羞耻……她想让所有的人忘记她的出身,同时当受到嘲笑时,又极力维护自己的尊严……
    “她变得任性、倔强,而且越来越不合群,除了与弟弟和村中几位姐妹较好外,她很少与其他人相处……当有人挖苦嘲笑她时,她便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甚至会大打出手……她想逃离这个处境,却又无能为力……在苦恼中成长的同时,也渐渐形成了她怪异的性格……
    “作为长辈,我理解孩子的不幸和痛苦……我知道,在农村唯有上学才有出路,也因此极为注重孩子的教育,我下定决心,再苦再累,也要把孩子供出来……或许很小便懂得歌声能抒发郁闷的心灵吧,霏雨从小就喜欢歌唱——无论是去山上打草、放羊,无论是去田野劳动,也无论是上下学的路上,霏雨总爱歌唱,也因此使她从小就练成了一副好嗓子……高考时她报考声乐专业,我没有阻拦,当然,她的天赋也使她如愿以偿……
    “后来的事情,我就不要说了吧……毕业后她去了北京,为了我治病并资助弟弟上学,她省吃俭用,所挣的钱几乎全部给了家庭……再后来遇到了你,在她多次给家的信中可以看出,她对你非常满意,有你陪伴,她感到幸福和快乐……”
    我静静地听着,真没想到,霏雨还有这样复杂的身世,而且,她所受的苦难,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华明,说到这里,作为霏雨的舅舅,或者说作为霏雨的爸爸,我得向你说声谢谢了——最近的一年,是霏雨患病后比较困难的时期,而就在这时期却遇到了你……是你给了她爱,给了她关怀,给了她温暖……”
    “叔叔,别在感谢我,我没有那么好,”听到这些,一种懊悔的心情涌动,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对霏雨,尽管我非常爱她,但却没有照顾好她……”
    看我流泪,霏雨爸爸有些茫然,不知如何劝我,再次抽起烟来。
    “叔叔,说心理话,我得感谢霏雨……在这个世界上,是她给了我爱,是她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我仍然流泪,伤心地说,“但是……叔叔,我确实没有照顾好她……我……我好恨自己……”
    “好了孩子,别伤心了,今天你来看她,就说明你对她的感情很深……”霏雨爸爸安慰我,“你从北京不远千里来到这儿,一定很累吧,明天一早还要上坟,要不,今天就谈到这儿,尽早休息吧!”
    我停止流泪,点了点头。霏雨爸爸站起身,领我来到西屋的房间。
    “我住在东屋,这西屋是霏雨的房间。当然,霏雨不在家时,她弟弟有时也住在这里。”霏雨爸爸介绍说,“我们这儿荒山野岭的,农家小院,比不上城市的住宿条件,今晚你就在西屋迁就一夜吧。”
    霏雨爸爸一提,使我忽然想起霏雨的弟弟,于是便问起他的情况,霏雨爸爸说,半月前霏雨弟弟去北京收拾姐姐的遗物,回来后又立即回校了。
    不过,提起霏雨弟弟,霏雨爸爸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激动道:“霏雨弟弟那次去北京,回来后还提到你,说你对他很好,而且还资助他学费上学!”
    “霏雨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即使没有这些钱,我也应该资助他的!”我谦虚着,同时又继续道,“那钱本来就是霏雨的,叔叔,这次来,我还把剩余的钱款带来了,是留给您治病养老用的”
    说完后,我从包里捣出四万元放到桌子上,霏雨爸爸有些惊呆了,或许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多钱吧,疑惑地问:“不可能吧,她哪能这么多钱呢?”
    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我解释说:“叔叔,这真是霏雨挣的钱,北京的工资高,她知道家庭不好,加班加点地工作,每个月能挣六七千元呢。”
    “唉,钱挣的再多有什么用呢,连命都搭上了!”霏雨爸爸忽然再次伤心,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并且拼命地吸烟,叹气道:“有人说,霏雨这孩子的病就是累出来的……唉,人总有一死,但可怜她才二十几岁的年纪,还没结婚成家呢!”
    霏雨爸爸这么一说,我更加忧伤了。
    本来,我想再细致询问一些情况的。比如,霏雨从北京回来后做了些什么?为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死掉了?但为了不使霏雨爸爸再伤心,我也不便再问了。我明白:当前我的任务是劝慰霏雨爸爸,安慰他不要过多悲伤。毕竟霏雨是她的亲生女儿,我的忧伤再重,也赶不上爸爸对失去女儿的悲痛啊!
    于是,我安慰起霏雨爸爸来。给他讲一些人生无常的道理,还列举了陪霏雨治病时,在肿瘤医院看到的众多年青患者的现象,劝导他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过了会儿,霏雨爸爸渐渐平息心情,长叹一声,再次催促:“唉,孩子,虽然你是霏雨的男友,但毕竟第一次来到这家,我不应该当着你的面伤心的……孩子,床铺我已收拾好了,还是尽快休息吧!”
    尽管想迫切知道更多霏雨的情况,但我确实不忍心再使老人伤心了,于是听从她的安排,到了霏雨的房间。
    霏雨的房间不大,但整理得井井有条,各样物品摆放整齐划一,白灰的墙壁尽管已经沉旧,但贴了一层挂历的彩纸,地面也打扫得很是卫生。
    靠北墙处是两张枣红的衣橱,橱里挂满了霏雨的衣物,有些衣物我还熟悉,其中几件还是我为她买的。靠西墙处是张单人床,床上整齐地叠放着两床新被褥,显然这是霏雨爸爸特意为我准备的。床头处有一张书柜,里面摆放着霏雨喜爱的书籍和其他物品。
    深受痛苦的折磨,再加上旅途的颠簸,更由于找到了霏雨老家的缘故,我高度紧张的神经略显松弛,劳累和疲倦之感阵阵袭感,我感到头胀的太太的,而且伴有阵阵头痛,于是就在床上躺卧下来,想好好休息会儿。
    然后,在这霏雨的卧室,躺在霏雨的床上,望着霏雨的一切,我再次浮想联翩,无限感慨……幕色浓重,微风阵阵,静谧中传来时隐时现的哭声,不过声音很微弱,好象是在隔壁的房间,又好象在遥远的山林……回首所走过的路,追忆和霏雨一起的时光,只觉岁月无情,一切都是过往云烟,人生恍然如梦,悲哀的是不知哪为现实,哪又为梦境了。
    辗转反侧,困意渐渐消退,于是起身来到霏雨的橱柜前,抚摸她曾穿过的衣服,翻看霏雨读过的书本。忽然,在她书橱里,一本厚厚的日记映入我的眼睛,我立即紧张起来。
    ——这本日记我认得,半年前,是我陪着她王府井大街一家超市买的。
    霏雨有记日记的习惯,我们认识不久,她便换了这本精美的日记簿,说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我很尊重她个人的**,从不翻看她的日记,尽管她也从不向我隐瞒什么。我和唐静到去海南时,这本日记已写了大半,然而自从分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我将日记捧在手中,贴于胸前,心嘭嘭直跳,仿佛这日记,就是霏雨一般。
    既然霏雨不在了,我能看她的日记吗?我自问自己……可以看的!思考过后,我回答自己——以前相处时,霏雨就把这日记放在床头柜里,而且从不上锁,显然是不想隐瞒我……再者,这段时间她的心路历程,特别是她离开我的真正原因,也许就在这日记里,为何不看呢!
    我将日记放在灯下,颤抖着双手打开,怀着一颗猎奇的心,急切地往下看去。日记是从我们相识后记录的,每一张纸页里,都密密地记录着清秀的字迹。
    这是一本精美的厚厚的日记,记录着我们从相识、相爱到分手的全过程,尽管每一页每一段每一个字,都会勾起我美好的回忆,但我还是最想知道她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于是,我急切地往后翻阅。
    翻到十二月十一日时,我的眼前一惊,因为( 歌女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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