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台湾妹妹》第 23 部分阅读

    来到这里纯属是偶然,就在十分钟之前我离开宿舍,为了去上体育课而走上了这条通往操场的人迹罕至的近路。
    然后,就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了湖边树下的安思怡。
    终于,她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缓缓开口:
    “下午没有课,所以才来这里,比起所谓的自习室是更能让人心静的地方。”
    是这样啊。
    在湖边寻求清净,疏远喧嚣的人群,这种犹豫才是文学少女啊。
    我试着理解她,轻轻点了点头:
    “是个好地方,不过你可要注意啊,白天来还好,如果晚上来的话会很危险的。”
    “危险?”
    她歪着头,把空灵的视线直直投向我,这种懵懂的神情让我有点措不及防:
    “嗯,当然危险啊,女孩子晚上独自来这种偏僻的地方不是很危险么?比如说遇到坏人,被保研之类的,这种案例可是屡见不鲜啊。。。。。”
    “那种事情我根本不用担心,毕竟。。。。。。我没有这种隐患。”
    是自嘲么?她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说着我无法理解的话。
    真是莫名其妙。
    面对她如梦似幻的目光,我不由得感到浑身不自在,为了逃避沉闷的话题顾左右而言它道:
    “呃,说起来你们的课还真是少啊。。。。。。学历史真幸福,哈哈。”
    “幸福。。。。。。你这么觉得么?嗯。。。。。。也是呢。。。。。。”
    似乎是隐瞒了什么,她迷蒙的双眼就这么透过我的形体遥望着无尽虚空,低声喃喃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安思怡手中那个干扁的果实里爬出了一只蜘蛛。
    那只蜘蛛八条腿交替动作着,很快爬过果实表面,爬到安思怡的手里。
    女孩子大都怕虫,这是常识,毕竟我小学时也曾偷偷向女生铅笔盒里放毛毛虫,为女生的尖叫而获得恶作剧的满足感,而长大以后的我则开始自觉地把那些会吓到女生的小虫子除掉,由此展现出男生最基本的素质。
    就在我下意识地想要把那只蜘蛛捏死时,安思怡做出了我意料之外的反应。
    她手指轻轻合拢,以手护住了那只蜘蛛,别有深意地看着我,嘴唇轻轻动了动:
    “住手。”
    “嗯?”
    我发出疑惑的声音。
    安思怡摇了摇头,蹲下身去,蜘蛛顺着洁白纤细的指尖爬到地上:
    “生命很宝贵,其存在的本身就已经是世界最深奥的奇迹了。”
    哑然失笑,我不由得对这个女孩奇怪的举动产生了兴趣。
    我所见过的女生,通常在这种情况下的反应,都是一边尖叫一边甩着手把虫子扔到地上,然后抬脚猛踩,直到虫子被踩成一滩毫无意义的蛋白质。
    慈悲为怀么?这个安思怡是在以尼姑的准则要求自己么?虽说人都知道杀生不算是好事,不过长久以来早已习以为常,就说这个夏天,死在我手里的蚊子数量已经超过了一个营。
    想来,她是因为自己的病弱,所以才对健康和生命充满了憧憬和热爱吧?
    我微微弯下腰去,看着安思怡放生的那只蜘蛛消失在枯草中:
    “现在是秋天,就算这样放任不管,它也会死的吧?”
    安思怡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双目中没有一丝神采,有的只是古井一般的平静和泰然,还有一丝无奈的哀叹。
    真是消极,仅仅是注视着她,我都会感到自己被那种阴沉所笼罩了。
    良久,她微微垂下眼睛:
    “有生必有死,这个我知道。。。。。。但时间本就是越到最后才越觉得可贵的东西,即使是生命最后的一段短暂时光,也要好好地走完――”
    一反常态,她非常认真地看着我,黯色的眸子中流淌着我读不懂的心情:
    “――没有人有夺走生命的权利,同样的,生与死的神圣规则是不容任何侵犯的,一段生命最宝贵的就是青春还有终结。”
    每次和她说话,她都会说这种深奥又晦涩的东西。
    从她这种语言习惯来看,被当成怪人也是无所厚非的吧?
    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我完全适应不了她的跳跃式思维。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真是很有道理呢,你说的这些话。”
    我能做的唯有点头。
    不知为何,她冷淡的语气中似乎透着凄凉:
    “人生很短,真的很短,你能想象的到么?”
    我点头。
    安思怡的神色中第一次出现了忧虑和遗憾的情绪波动:
    “人生已经没有可浪费的余地了,可照现在的状况下去,我可能会失败也说不定。我并不想指责谁,但我也不想就这么眼睁睁地放任事情恶化下去,有些事情需要作出艰难地抉择,才能重新步入正轨。”
    对不起!我真的听不懂!!
    我打了个哈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不过,你放心,就算失败了,再爬起来不就好了?”
    “对你们而言那或许是理所应当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我却没有那种权利,也没有那种多余的机会。”
    她幽幽的声音,足以让人的一切心情冷却。
    搞什么,这个安思怡,为什么总要这么兜着圈子说话?
    她给我的印象,就是特别茫然特别呆、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冷漠而面无表情、灵异体质、高洁孤傲、病弱且文静、缺乏存在感、活在书的海洋中、没有任何幽默细胞、有着一双可以看到宇宙的眼睛。。。。。。等等等等!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对她用了数量惊人的形容语句,以上的种种都使他给人一种虚幻不现实的感觉,当然,唯一现实的印象只有“既宅又腐”这一点挥之不去的阴影。
    说白了,这是一个我不想扯上关系的,和我们人类绝不存在于同一次元的生物。
    不过这一次,我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我会负起责来把那家伙弄出的乱子搞定,绝不会让你的心血白费。”
    ――这样许下一句承诺,我笑了笑,转身离开。
    刚走出两步,身后的安思怡轻轻拉住了我的衣角。
    在我背后保持着不到一寸却又没有任何身体接触的微妙距离,她踮起脚尖,微启的嘴唇凑到我的耳边,细细的吐息让我的耳朵无比麻痒。
    就这样,安思怡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轻声说道:
    “谢谢。”
    本以为这就已经结束了,但她似乎是还想对我说更多的东西。
    这个女孩,从见她第一面时开始,就一直给我一种似乎背负着很沉重事物的感觉,她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这个雾一般的女孩本身就像是个模糊的谜团,让人完全摸不透。
    只要我回头,一直以来烂好人的毛病就会发作,到时候肯定无法对她置之不理,可事实是,我此时此刻正被妹妹的事困扰得不可开交,没有半点多余的心力去理睬别人的秘密和苦恼。
    是的,我只是个凡人,在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以凡人之力无法改变的,这种时候,人所能做的唯有接受事实。
    不过呢,不得不说的是,隔一段时间有一次这样的谈话,可以让浮躁的心沉淀一下,平息一下纷乱的心境,理清线条,我和安思怡这个人的交情也只是仅此而已。
    感受到身后的安思怡把想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然后,漠视了她一闪即逝的脆弱,我挂着笑说道:
    “等我下午下了课后再去社团找你们啊,到时候再见吧。”
    终究,我所做的仅仅是点点头,然后独自走开,把她扔在那里而已。
    毕竟我们只是陌生人,多余的牵扯只会平添烦恼,今天下午的无意相遇,也是一段和主题无关的小插曲罢了。
    唯一确认的,就是我的妹妹给每个人都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和困扰这个事实。
    这一切既有她自身的错,也有让她加入社团的我的错,我所做的也只是进到自己的责任而已。
    但我没想到的是,正是这个安思怡,在有关妹妹的整个事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四十一节 骚乱(2)
    ――在两个小时之后,和同学们说了声“先走一步”,我一路从新操场赶赴主教学楼。
    身上还带着汗的我走进社团活动室时,安思怡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独自静静蜷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耳朵上带着耳机,纹丝不动,面无表情,眼镜后那双冷淡虚无的眼神漠视着周遭的一切。
    “再过五天就是文艺周的展示了,作品怎么样了?”
    我走过去,和她说话,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把话重复了一遍,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的答复。
    我伸出手去把她的耳机摘下,其中漏出的声音让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那是充满激|情的摇滚音乐,而且还把音量开到最大,这个看起来文静如瓷娃娃般的女孩居然就这么神色如常地端坐着,听着这种足以把耳朵震聋的音乐,且,脸上平静如井水一般。
    在她的面无表情之下,或许隐藏着摇滚一样跌宕起伏的心情吧。
    她微微偏过头来,用“有什么事吗”的目光无声地注视着我,作为不合时宜的打扰者,我干咳了两声,环顾了一下社团活动室里的情景。
    雅婷、冬子、老冯、大史都在,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社团正在忙碌着,四处遍寻不见妹妹的身影。
    “下午好哟~李毅同学。”
    坐在软椅上的艾莉丝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礼貌,笑眯眯地说。
    “――找你妹妹的话你可是来晚了喔~她啊,中午来这里待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走了呢。”
    看起来还是这边更容易获得答复,我从安思怡所处的角落走开,踮着脚穿过地上的杂物,走到艾莉丝这边:
    “如何?状况有什么改善么?”
    “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进展可言,这样下去的话一定会做出一个豆腐渣工程,成为文艺周最大的笑柄,话剧社也可以考虑改名为戏剧(喜剧)社了――对了,到外面你可千万别说这是我参与制作的喔~”
    “搞什么,这么着急把自己的责任推掉?”
    “那你说怎么办?该怎样做我已经告诉过你了,看到此番情景,接下来该怎么选择就是你的事了。”
    艾莉丝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良久地看着这间被阴沉气氛笼罩的社团活动室。
    每个人都是一样,垂头丧气,毫无干劲,看上去都没有任何动力可言,空气中一片死气沉沉的压抑,就连工作也是索然无味地进行着敷衍。
    大家并没有错,没有理由要受这种折磨,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妹妹固执己见的错误,完全可以说是妹妹毁了这个社团。
    这样下去,战斗尚未开始便已经注定了败局。
    “不能这样了。。。。。。”
    我不自觉咬紧了牙齿:
    “不能再放任她这样下去了,我必须做些什么!”
    “那么,我们社团最大的幽灵社员,欢迎加入我们的制作团队。”
    手肘撑在桌面上,艾莉丝用手背抵着下巴轻笑道。
    ――然后,不幸便降临了。
    那是在第二天的中午。
    就在我怀着“这次一定要对妹妹说教一番”的破釜沉舟之心,一脸严肃地踏上社团活动室的走廊时,却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呆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
    人迹罕至的走廊人满为患,嘈杂声不断,不时还有闪光灯刺眼的白光闪过,人们你推我桑,全都挤在社团活动室门口。
    “那个陆晴珊今天也来了啊!”
    “陆晴珊!陆晴珊!!”
    “太棒了!居然能看见真人,真是好运!!”
    “只耽误你一点时间,给我签个名吧!”
    “陆晴珊在这个社团!好棒!我也要参加!!”
    。。。。。。
    我奋力从排开人群挤进去,只见屋里就像是台风过境一样,已经乱成了一团糟,被摔坏的电脑显示器在地上泄漏出电光,桌上的东西洒落一地,纸张漫天乱飞,如同正在被一群强盗洗劫。
    喧闹的人们还在你推我挤地涌进屋去,混乱之中造成了大量东西的损坏,大家辛苦努力收拾好的道具和器械不断被损坏,即使是我都觉得揪心不已,更不要提正处在风暴中心的社团成员们了。
    “喂!你们这些家伙,到底要干什么!?给我适可而止――啊!!”
    隐约听见大史愤怒的吼声,却在中途化为了一声惨叫,淹没在了人群的嘈杂之中。
    不知是谁先动起了手来,狂热粉丝们之中的一些人被社团男成员们的阻止所激怒,咒骂着向他们挥出了拳头。
    大史――
    我运足了力气,奋力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在汹涌的人海波涛中稳住身形,一把抓住大史,奋力地把他扶了起来。
    如果我没有及时这样做,他一定会被这拥挤的人群踩成肉泥。
    刚才不知是谁打中了他的鼻梁,现在大史的鼻子正呼呼冒着鼻血,血流了一脸,弄脏了t恤衫,大史像是发狂了一样嘶吼着想要找打他的人拼命,我和冬子用尽全力才把他拉住。
    “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
    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陆晴珊――
    直到后来,所有狂热粉丝的喊声都缩略了这三个字,如同某种邪教的教徒。
    面前的这些人,一个一个就像是饥饿而疯狂的野兽一样,正展现出前所未见的狂乱之态。
    那些狂热的粉丝们不顾一切疯狂地追逐着名叫“陆晴珊”的偶像,一步一步把她逼到角落,让她窒息在连一点自由都没有的追逐之中,践踏着她作为“人”的幸福。
    在他们眼中,“陆晴珊”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偶像是不需要所谓“生活”的,因此,对他们而言,不管怎样步步紧逼都只不过是对偶像的“爱与执着”,从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做给当事人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可恶!
    把大史拜托给老冯和冬子,我向着人群中心挤去。
    ――不论如何,我必须把她救出来――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这些密密麻麻的狂热者,我竟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一样无力。
    我努力向前伸出手。
    从无数头顶向里看去,我看见妹妹无助又屈辱地站在活动室中心,表情被刘海挡住,只露出紧咬着的下唇。。。。。。
    第四十二节 骚乱(3)
    陆晴珊在这个社团,这个消息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呢?
    算了,此时此刻这已经不重要了,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像妹妹这种名人参加了什么社团,这种事情根本就隐瞒不住吧。
    社团活动室里已是一片狼藉,面目全非,甚至说是在之前的混乱之中毁掉也不为过。
    妹妹一言不发,俯下身去,轻轻捡起地上那个满是脚印的脚本,放到桌子上――此时此刻,这一沓打印纸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脚”本了。
    从今往后,陆晴珊身在话剧社这一秘密已经大白于天下,这种事情必将接连不断,只要陆晴珊依旧身在话剧社,话剧社便永无安宁之日。
    环顾屋里,男部员几乎个个带伤,一个个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雅婷哀叹着给他们进行包扎,艾莉丝则一反常态的没有任何笑意,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暴风雨过后,被摧残的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我要走了。”
    像是自言自语,妹妹轻轻说道。
    虽说是细不可闻的呢喃,但在这鸦雀无声的沉寂之中却让人听得非常清楚。
    我环顾屋里的每一个人,没有一个人说话,被我目光触及到的人纷纷把视线移向了别处。
    没有人说些什么吗!?哪怕是象征性的挽留一下也好!这种默认一样的态度算是什么?为什么是这种“灾星可算走了”的释然啊!?
    妹妹低下头去,任由亮灰色的头发挡住自己的脸。
    良久,她“咯”地咬了一下牙,不再看其他人,也没有拿任何东西,就这么径直向门口走去。
    点了点头,我叹息一声,跟在了她的身后。
    真是。。。。。。糟透了。。。。。。
    即使是第一次高考考文综那天迟到时也没有这么难受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挫败席卷着我。
    是的,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
    妹妹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如丧尸一般摇摇晃晃,缓慢地走着,甚至被地上的东西绊倒而踉跄了一下。
    在她摔倒之前,我抢上一步,抱住了她的肩膀。
    “够了,已经够了,我再也不会强迫你什么了,我们走吧。。。。。我们。。。。。。回家。。。。。。”
    ――不知为什么,我的声音似乎有点发颤,连我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
    妹妹没有看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脱离了我的扶持,走出门外。
    似乎是因为尚存有最后一丝遗憾,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和艾莉丝对上了视线。
    ――我还没有打算轻易放弃――
    她的眼神这样告诉我。
    我无力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还在说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转过身去,我静静地跟在了妹妹身后。
    我所能做的仅仅如此,就算要我跟在后面一百年也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在她最需要安慰和保护的时候我必须陪在她的身旁,最起码,我会以这种方式尽量弥补我的错误所带来的伤害。
    我跟着妹妹走出了社团活动室的大门,妹妹依旧只是沉默,那个背影。。。。。。实在是。。。。。。太过凄凉了。。。。。。
    “要半途而废么?”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说话了。
    我们看向门口,刚刚到来,在门外目睹了骚乱全过程的“某人”就背靠着门框站在那里。
    妹妹的身体僵住了,颈关节像是生锈一样转过头来,握紧的拳头因失去血色而变得有些发白。
    安思怡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一副事不关己,您来去自便的态度。
    再也忍受不住,妹妹终于爆发出来,整个走廊都回荡着她愤怒而不甘的声音:
    “反正你们都嫌我碍手碍脚的对吧!?视频是因为我才做成次品的,今天也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既然这样,那我就走好了!!”
    我第一次听妹妹如此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安思怡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斜眼瞄着妹妹,把目光锁定下的东西蔑视到了极点,做出驱赶的动作:
    “不管什么样的情绪都会转化成愤怒么?真是可悲,你越是这样越暴露出了自身的渺小和脆弱。既然这样,那丧家之犬就夹起尾巴赶快跑好了,乱吠这几声是要叫给谁听的?啊啊,真吵,真吵。”
    没有任何迂回,只是最直接最毫无保留的人身攻击而已。
    妹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很好!我现在就走!反正这种破地方我也不想再待了!反正就算我在这里,也被你们这些人所排斥!那我不如索性趁早离开!!”
    “没有人排斥你,只是你自己这样觉得而已,明明是你在排斥着周围的人却说别人排斥你,装可怜也要有些限度,你这蠢女人。”
    安思怡叹了口气,毫不留情地说。
    确实这样。
    把一切过错归咎于周遭的人,认为只有自己才是受害者,就像是在不自觉地装可怜博取同情一样。
    我的妹妹是个脆弱而胆小的女孩,只是有着一具以逞强支撑起来的外壳罢了。
    没有心机、任性幼稚、又好骗,我从很久以前就意识到了,不管学习成绩多好,也改变不了妹妹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笨蛋的事实。
    但这个世界的现实里,没有容许单纯的笨蛋栖身的角落,这样的人不是被欺负被利用就是被淘汰,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本就是践踏那些人本性中美好部分的地方,使人一旦没有了谎言和欺骗就无法在这里活下去。
    ――但即便如此,这样的结果却并非人们衷心所愿,人只不过是现实的奴隶,为了适应生存规则而做着违背本心的选择,这也是无奈的事情。
    人们说,当你适应了这个规则,在本心与屈从间取得了平衡的时候,你也就长大了。
    正因为这样,人才会有很多张脸。
    应对现实,有应对现实的一张嘴脸。
    面对自己,为了不失去本心而忠实于自己的。
    没有成熟坚强的心智,却过早地接触了社会最深的那个水潭,不懂得何为屈从的妹妹完全不能适应这里的规则,在这个世界,越是纯洁的事物,越是容易被阴暗玷污,而妹妹,就是个内心脆弱的,被现实所压垮的玻璃人。
    她不是不想改变自己,但本性中的单纯和耿直实在是太过根深蒂固,注定了她要在人际中一直扮演着被利用被欺骗的角色。
    如同白纸无法承受墨水的污染,由于在接触社会的过程中经历了许多难以接受的阴暗,透明玻璃般的妹妹由于害怕而逐渐变得多疑起来,在她眼里周围的一切都是想要害她,这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第四十三节 净土(1)
    被安思怡残酷而直接地说出事实,妹妹咬着牙,握紧的拳头因不甘而颤抖:
    “这个装模作样的矮子。。。。。。”
    “装模作样?你还真敢说呢。。。。。。明明深受那些追捧者困扰,有苦难言,却又像毒瘾患者一样离不开他们的人究竟是谁呢?那个虚伪的女人是你才对吧。”
    “像你这种阴沉的、只活在虚幻妄想之中的女人,又怎能理解社会人的苦恼?反正你也只会在雨天捂着棉被闷在屋里发霉吧?”
    “相比起来,总是把自己的肌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抛头露面,这又是何等的不知廉耻?”
    “你是哪个封建时代的女人?怎么打扮是我的自由吧!?我可是走在光彩夺目的t台上,站在万人瞩目荧屏前,享受着鲜花和掌声――”
    “真是个在意无聊虚荣的女人呢,既然你这么热爱浮华,那就让鲜花和掌声埋葬你吧。。。。。。我和你这种依靠脸蛋和身体赚钱的庸俗女人不一样,靠的完全就是自己对文字的情感,靠的是比外形那种肤浅的东西伟大百倍的文学来获得别人的认可。”
    面对妹妹一次次虚张声势一般的发言,安思怡以一种凌虐的眼神冷冷地看着她,毫不留情讽刺道。
    哇啊!?这样说可是会造成极其微妙的误解啊!
    第一次看到这个安思怡和别人吵起来,看来她针对妹妹那家伙积蓄了相当程度的不满呢,平时那么安静冷漠的一个人,一旦爆发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可怕。
    而且,对方是个以语言文字见长的作家,虽然由于不善与人交流而比较寡言,但完爆妹妹这种笨蛋还是没有悬念的。
    双眼,继续说道:
    “――尽管是以扭曲的方式来实现,但我绕了一圈终究还是达成了我的梦想,而你却连自己的梦想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空虚的人生。。。。。。啊啊,真是可悲。”
    “那你倒是来表现看看啊!?你的梦想不就是你写的那些东西么?哈!我都不好意思提起你写的那些垃圾!现在像你这种写东西的人都像是下贱的小姐一样,为了换取金钱而百般讨好读者,以文字来伺候客人服务客人,这和卖笑卖肉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还口口声声标榜什么‘梦想’!?真是笑死人了!!”
    妹妹似乎是抓到了反击的机会,如同急待复仇的老虎一样,说出平日绝不会说出的尖刻言语。
    ――不过,她并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个才导致了她的败北。
    妹妹的话,让空气一下子沉重起来,一旁的我感到有些喘不过气,就连妹妹本人也剧烈的喘息起来,警戒地瞪着对面的安思怡。
    听到妹妹的反击,安思怡不但没有生气,嘴角反而浮起一丝冷笑,继而回归面无表情:
    “世人总是在以一种既定的蓝本生活,疲惫地奔波着,卑屈地生活着,不由衷地笑着,被这种浑浑噩噩消磨着宝贵的生命,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目标所束缚着,始终用‘消极’一词嘲笑着那些珍视着生活,感受着它所赐予的每一分每一秒的人们。”
    安思怡大幅度地挥手,遥指着妹妹:
    “――相比起终其一生饱受这种矛盾的折磨,倒不如选择像幽灵一样活着,最起码还能保持最真实的自我。和你不一样,我才是真正的活着。”
    犹如戏剧台词一般的说话方式,却是根本没有作伪的真情实感。
    这也是我第一次接触安思怡――这个总是把“庸俗”挂在嘴边的女孩的内心世界。
    “我想做的事情并不多,但只要是我真心喜欢的事,就没有人能阻拦。不论如何,我会接近全力地努力将它达成,我的时间没有多到可以被失败所浪费,如果有人成为我的阻碍――”
    她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非常可怕地盯着妹妹:
    “――我就会像这样,发出极其强烈的诅咒!!”
    啊?
    虽然是很无厘头的言辞,但我并没有笑出来。
    不过呢,我的妹妹却发出嘲笑之声:
    “真像傻瓜一样耶!说得好听,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像你这样只会躲在书堆之中,连当社长领导这个社团的能力都没有,又故作姿态地说什么大话?”
    妹妹的话未免也太过刺耳,我皱起了眉头。
    此时此刻的她已是伤心之极,情绪已经失控,仅仅是想通过把火气释放在眼前之人身上来获得发泄。
    然而,正面承受了妹妹全部火气的安思怡依旧如古井一样:
    “你们不要搞错了,所谓的社团,不是充满名利的交际场,不管你们有着怎样的势力和背景,在这里都是一个普通人,这里是让人安心地展现自己的真实一面,畅所欲言,由衷欢笑的地方。。。。。。这里,是远离尘世的乐土,是远离善于经营处事和利欲熏心的人的,我的仙境,所以,不容许任何人来玷污。”
    安思怡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静,但言辞之中却颇有惊涛拍岸之感。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演讲家么?
    我不知道她还有这种才华,与其说是语言文字,倒不如说她的内心有一种真正能够震撼他人、触动灵魂的东西。。。。。。那种东西是即使连她这样的作家也无法用语言文字表现出出来的。
    妹妹奇异地安静了下来,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上半头的女孩,默默地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真是肤浅,想要通过退社来逃避?这样的女人就一辈子满葬在不见天日的沼泽里好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阴沉?真正内心阴沉的人不正是你自己么?”
    看来妹妹是触到了安思怡的逆鳞了,即是妹妹没有再说话,安思怡也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总是在意他人的看法,你是别人的奴隶么?你就是一只被人们养在笼中只供观赏的金丝雀,虽说被很多人围着观看,似乎是多么体面的事一样,但事实上你只是个连自由都没有的可怜虫。”
    安思怡伸手指着一片狼狈的社团活动室,指着凄惨的社员们:
    “――看看吧,这就是你过分张扬,不懂低调所造成的后果。就是因为你的原因,才连累了大家。。。。。。是的,没有什么可以推脱的,这就是你的错,你最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被安思怡步步紧逼地说着,妹妹咬着嘴唇,目光游移着,因为动摇而向后退去。
    在她眼里,此刻的安思怡一定像是宣告死刑的法官一样可怕吧?虽然是平淡而缺乏语气的声音,但那种审判所带来的压力,正不断敲击着妹妹心脏里的那只大钟。
    社团成员们的目光不再松散,齐齐看着妹妹和安思怡,静静地关注着她们二人的争吵。
    此时此刻,妹妹已经被安思怡逼到了墙角,无路可退,不得不承受着那对穿透物体遥望虚空的深邃眸子的直视。
    端正地站在妹妹面前,安思怡吸了吸鼻子,保持着一如既往冷淡的语调,淡淡地说。
    “――所以逃跑时不行的,必须要好好地负起责任。。。。。。留在这里,直到赎清你的罪。”
    第四十四节 净土(2)
    端正地站在妹妹面前,安思怡吸了吸鼻子,保持着一如既往冷淡的语调,淡淡地说。
    “――所以逃跑时不行的,必须要好好地负起责任。。。。。。留在这里,直到赎清你的罪。”
    全场哗然。
    社员们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很快便在疑似艾莉丝的干咳声中归于安静。
    妹妹全身剧震,半晌没有说话。
    “聋了么?那我再重复一遍好了。。。。。。留在这里,直到赎清你的罪。”
    安思怡微微抬起小巧的下巴,直视着妹妹一字一顿地说着,长长的睫毛如浓密的芦苇丛,一双平静的眼睛如雾中秋水,美得令人窒息。
    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被安思怡的话震住了。
    不是她说的话本身多么有气势,而是其中蕴含了某种奇妙的力量,引起了内心的共鸣。
    妹妹身体像是正经历着只有她一个人能感受到的地震一样,剧烈颤动着,就这么低着头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尤其是,从刚才开始一直和妹妹吵得热闹的安思怡突然话锋一转,力排众议地想要留住妹妹,这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落差让我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在做梦么?
    我瞪大眼睛,向安思怡寻求确认,后者一副懒得解释的态度,歪了一下头,戴着一副“怎了么”的表情看着我。
    “我,那个,无论如何,就是。。。。。。”
    ――心头一热,我一时舌头打结,有些语无伦次地胡言乱语着,激动看着安思怡,然后伸手拍了拍妹妹: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妹妹撅着个嘴,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搞什么。。。。。。干什么高兴成这样,傻瓜一样。。。。。。”
    “因为太好了啊!这样一来,你就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了啊!!”
    “留在这里。。。。。。又有什么好的。。。。。。”
    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角,妹妹的声音越来越小。
    看她这副闹别扭一样的表现,这句话100%是不由衷的。
    也就是说――
    “我说你啊,这种时候,你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呢?”
    ――我呵呵笑了起来,把手放在她的头顶上,轻声说着。
    这家伙,也是高兴地不知该如何表达才好了吧?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闹别扭的样子似乎也突然变得可爱了起来。
    沉默半晌,妹妹终于张开了嘴,把视线瞥向左下方: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话说我和你关系什么时候好到容许你摸我头的地步了!?快把你的手拿开了啦!!”
    她瞪了我一眼,赌气似的嚷嚷道,然后咬着下唇,像是拼了命才下定了决心一样,向着聚集在门口的社团成员们深鞠了一躬:
    “――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还有谢谢!!”
    喂喂,到底是要对不起还是要谢谢啊?语言缺乏逻辑性!
    不过,这种程度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了不起的壮举了呢。
    从她瞪我的那一眼来看,她应该已经活过来了。
    一片寂静过后,艾莉丝率先鼓掌,缓缓走了过来,微笑着扶住了妹妹颤抖的肩膀。
    看到这一幕,我笑了起来,欣慰地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无论是鼻青脸肿的男生,还是灰头土脸的女生,都带着同样的微笑,噼噼啪啪地鼓起掌来。
    为什么,这一幕是这样的温馨呢?
    面对这一切,妹妹已经完全呆住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掌声,也比不上此刻的掌声吧,这一点即便是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算是那些与世人格格不入,就算是只会添麻烦的家伙,这里也会一视同仁地收容下来――”
    安思怡微眯起慵懒的双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向妹妹看去:
    “――那么,欢迎加入话剧社,新人。”
    手捧书本坐在湖边,她细长而漆黑的双目如湖水一样平静。
    “你坐在这里想什么?”
    “没什么。”
    是我打扰了她么?她站起身来,似乎要走。
    我出言叫住了她:
    “无论如何,谢谢你给了那家伙一个栖身之所,谢谢你救了我的妹妹。”
    如果不是她在最后力排众议( 我的台湾妹妹  ./388/ )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