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匠死了?
看弘王的样子,是他动手的没错了,但宋端不解这人出手的理由,是听了太后的话要保全韩来和自己,还是出于这段时间的情谊……
后者是不太可能的吧,这样虚伪的人怎么会有真情呢。
“那还真是……”
宋端平静地说道:“多谢殿下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
弘王倒是也不吃惊这人的反应,换言之,这杀头的秘密若是一直藏在心里自然会担心被发现,但要是人尽皆知了,也就麻木了。
“姐姐和小九之间怎么能用谢这么客气的字眼呢?”弘王呵呵一笑,笑容冰冷如山巅的野花,“这可是姐姐的秘密呢,小九是不会让曹家人拿着姐姐的短处以此来威胁姐姐的,小九自然是要保护端午姐姐的。”
宋端看着眼前的人,都说无利不起早,何况弘王又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单纯的孩子,必定有别的目的,索性直勾勾的看着他。
弘王见势,坐在她的旁边,紧紧的靠着宋端的肩膀,顺势挽住她的胳膊,不疾不徐的说道:“姐姐别总觉得小九有什么别的心思,这次的事情治理曹家是小,维护姐姐倒是真心。”
宋端清冷一笑,不作回答。
弘王这才道:“曹家并非善类,那个曹琦是聪明,不过她爹曹燮却是一个蠢货,以为把你的身世秘密告诉我,就能拆散咱们,以此来重用他们曹家,可二哥三哥都折在了他们的手里,我可是没那个胆子,还敢仪仗他们,如今心里想的,也都是姐姐了,不过姐姐别担心,小九并非曹琦那般,想要拿着姐姐的短处做文章,否则也不会杀了那个玉佩匠,只把他抓起来留用就是了。”
“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宋端始终不相信这人的话。
弘王闻言,深深的叹了口气,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些遗憾来,又道:“姐姐不信便罢了,小九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日久见人心,姐姐慢慢的就知道了。”闻着那人的发香,“只不过是想让你做我唯一的姐姐。”
这话说的奇怪,宋端心里冰冷:“下臣不敢高攀,况且,下臣的心里只有韩来一个人,只怕是要辜负了殿下的好意。”
弘王听这话不痛快,冷冷的哼了一声,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吃醋,而是握住宋端的手说道:“原以为姐姐是个极其通透的人,谁曾想也是个痴心,谁说这世间的男女之间只有夫妻情爱,我只当你是姐姐,自会敬你。”
宋端满脸疑惑,转头看着弘王,那人的发顶乖巧的放在自己的肩头,倒像是贪图母爱的小狗子,微微抿唇,说道:“既如此,听殿下的就是。”
弘王轻应:“好姐姐,你最好真是我的梦中走出来的仙子。”
宋端心里七上八下的,叹了口气。
“姐姐别担心。”
弘王说道:“我心中就这一个笨拙的念头,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让你死的,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出事的。”
宋端没说话。
等北堂将她送回将军府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素问他们正准备进来伺候,宋端却先让他们去请郎中,好在韩来的血当时被北堂止住了,并无大碍,包扎好后也就无虞了。
韩来问起昨夜的事情,宋端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那人也有些错愕,本以为弘王是个性情的孩子,没想到又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还是太后羽翼下的,倒是一个比一个难缠。
“只是弘王那样的人,当真会和你说真心话?”韩来疑惑道。
宋端摇摇头,说实话她的心里也拿捏不准。
这真人说假话,假话也是真,假人说真话,真话也是假。
“好在曹家现在没了你的把柄,少了些后顾之忧。”韩来思忖道,“至于这个弘王,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路数,只是不接曹家的茬罢了。”
“这或许是太后受益?”宋端猜测道,“毕竟现在是咱们在朝上保着弘王,曹家在背后捣鬼的事情,那人必定知晓。”
“非也。”
韩来说道:“既然弘王是这样的孩子,最先被蒙蔽的就是太后了,自己养出来的孩子,谁曾想到是这样的人,且先观望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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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失去了这最大把柄的曹家,在背后鼓捣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加之得知了弘王的真面目后,派去刺杀宋端的十四也没回来,而早就该死的那人还每日流连上御司和将军府只之间,活得好好的。
曹琦知道事情败了,没了十四,她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了。
弘王眼见着和宋端等人关系好得不得了,朝上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就算曹琦再如何使手段也无济于事了,便再没进宫。
大抵又过了一个多月,圣人见朝上的争议小了许多,便顺理成章的让弘王再次上朝听事,弘王凡事听话乖巧,又过了半个多月后,住进了北东宫。
韩来操持了册礼的事宜,忙活了一整天之后回去将军府,却得知宋端不在府里,一问才知道,那人是去了杜宅,听说罗衣的情况又不好了。
“杜宅来人怎么说的?”
杜薄一边用夜食一边说道:“算起来,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预产期了。”
小篆一边给韩来布菜,一边叹了口气说道:“杜宅来的那人火急火燎的,端午姑娘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过去了,听说宫里也去了好几个老御医,不知道罗夫人的情况怎么样了,那边也没人传话过来。”
“既是这样,看来端午今天晚上是不能回来了。”韩来想了想,放下筷子,说道,“备车,我也去一趟杜宅。”
小篆连忙应了。
车轿很快到了杜宅,韩来赶进去的时候,可巧碰到杜薄和刁御医赶回来,那人见到韩来都忘了打招呼,抓着那个老御医就进了屋子。
宋端瞧见韩来来了,忙说道:“你怎么来了?册礼的事情都完事了?”
“折腾了一天,都完事了。”
韩来说道。
宋端瞧了瞧,这屋子里面不算大,这么多的人挤着也不方便,便拉着韩来先出去了,又道:“刚才刘御医说……至多还有半个多月,这孩子就得落地,要不然罗衣的性命怕也不保。”
韩来面露担忧。
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丰年从外面急匆匆的赶进来,来不及去禀告屋子里面的杜薄,抓着韩来说道:“郎君!女史!宫里刚才传了消息出来了!”
韩来见他如此火急火燎的,连忙稳住这人,严肃的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先别慌,好好说!”
丰年只觉得口干舌燥,狠狠的咽了下吐沫,才说道:“是梁吉!梁女史醒过来了!称祁山大典当日遇到曹纯,那人亲口说要她们死!李少卿又上奏弹劾曹家杀害川王和匡王一事,证据确凿,太子殿下又称曹家曹琦以下犯上,魅惑少主,这三罪并下,圣人动了雷霆之怒,将曹家一行有官职在身的全部停职查办!这会儿十六卫已经去了曹府!枷锁封条齐出,是要办了!”
这分明是个好消息,韩来听到却狠狠的一骇,回头看向宋端,那人的反应也是震惊大于喜悦,粗喘着气,说道:“白日的册礼刚刚结束,弘王被封太子不到三个时辰,这刚一住进北东宫圣人就发落曹家,何况梁吉姐姐醒的也太巧合了,难不成她早就醒了,只等着册礼过后事情稳定,立刻发作!”
韩来想着也是这个道理,咬了咬牙,曹家倒了,以他们现在情况也没办法困兽反抗,稍微沉下心来,说道:“我得先回将军府,素来濒死的猎物是最难缠的,这一个多月来曹家没有动静,难保是在筹谋什么同归于尽的事,那些从前依附着曹家的人,为了活命,现在怕是把将军府围住了。”
正如韩来所想,将军府的门槛险些被人一夜踏平,但上门之人也全部被拒之门外了,听着那胡天喊地的响动,韩来是夜未眠。
与此同时,御史府也响彻着震耳欲聋的哭喊声,但和将军府不同的是,那都是丫头小厮们的哭声,十六卫的侍卫们将他们一个个的拖拽出去,用绳子将这些人的手腕一个接一个的榜上,牵着往外面走。
院子里的曹纯也被那侍卫制住,瞧她是个小姑娘,动手就没有那么重,但曹纯平素跋扈惯了,一巴掌掴在那人的脸上,连连后退,这么大的架势面前她再如何也是虚张声势,指着那些拿着刀剑的人叫嚣道:“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敢在这里胡闹!”
那侍卫被打了,有些恼怒,正要上前,忽然被人拦住,拦她的那人正是固阳公主身边的刑哲,他冷哼一声,说道:“纯姑娘,今日不同往日,你们曹献恶贯满盈,接连杀害两位皇储,没有立刻将你们诛杀了已经是圣人念及着以往的旧情在了,你不会还以为,你现在是从前金尊玉贵的二姑娘吗?”
曹纯脸色惨白,伸出来的手也无力的跌了下去,完了,一切都完了,她的身体也狠狠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刑哲见状,心里十分不屑,到底是个绣花枕头,和她大姐差得远。
“带走。”
刑哲说完,那个被打的侍卫便上前去,这会儿也不想着什么怜香惜玉了,拽着那人的领子就往出走,曹纯尖叫着挣扎,双腿在地上刨出两道痕迹来。
一直到了当院里,瞧见被押出来的曹行和曹燮,前者颓废的低着头,后者脸色冰冷,没有任何表情,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认命了。
圣人连审都不审,直接命令十六卫来抓人,已经证明了一切。
“父亲!大哥!”
曹纯凄厉的嘶喊着,曹行还转过头来看她一眼,也没说什么,正喊着,瞧见另有侍卫从曹献的院子里走出来,那人的手里拖拽着曹献的腿,拖着一道的血痕,鲜红一片。
刑哲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那侍卫只当是死了个蝼蚁一般,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人双腿都断了,还连啃带咬的,伤了咱们一个兄弟,又自己碰死了。”
“死……死了?”
曹纯险些灵魂出窍,身上的力气也顺道飞了,再次瘫软在地上,连哭的念头都没有了,整个人瑟缩成一团,嘴里嘀嘀咕咕的,像是疯了。
曹行仍旧斜睨着,面无表情。
当日曹琦说,曹家的气数尽了,原是如此。
“邢大哥!”
正想着,南边院子里跑出来几个侍卫,脸色凝重的回答道:“邢大哥出事了!南院没人!兄弟几个都翻了个遍,四处都没有曹琦的影子!”
曹行这才猛然回头。
忽而哈哈大笑,那笑声撕心裂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众人纷纷不解的看向这人,不知他为何发笑。
刑哲见状,上前一把拽住曹行的领子,逼问着说道:“你知道曹琦现在在哪儿是不是!赶紧告诉我!”
曹行不理,仍旧笑个不停,那笑声尖利,听的人浑身发麻。
刑哲被这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给激怒,伸手一拳打在曹行的下巴上,那人咬了舌头,立刻吐出血来,踉跄两步,却还没跌倒。
“你长姐曹琦,现在在哪儿?”
刑哲将他拽回来,一字一顿的问道。
曹行啐了口血,说道:“连你们都抓不到的人,我们又如何得知。”嘿嘿的又是一笑,淡淡道,“我的这位长姐最是厉害,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这大厦将倾之际,她如何会在这里坐困愁城,只怕这时候早就不在靖安城,或许都不在大赵国了,哈哈哈哈——”
“该死。”
刑哲松开手,叫他们将这几个人全都绑走,随后道:“我去回圣人的话,你们现在赶紧派人去找,各个码头,封锁城门,务必要抓住曹琦!”
“是!”
“你们如何抓得住她。”
曹燮忽然道。
刑哲回头,死死的看着那人,静等着他继续说。
曹燮在一息之间像是老了十几岁,头发的发根也都白了,低下头去,自嘲着笑道:“曹琦若想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她若是想逃,你们谁也抓不住她的,只怕早已经改名换姓,过自己的命去了。”
刑哲冷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曹燮轻蔑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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